若救赎以时光为药 第16章 第十五章

翌日清晨，三途河重新恢复了白天的宁静，晚上的阴森与恐怖荡然无存。三三两两的别克依旧在慢悠悠的赶路。

何启辰起得很早，从乾坤袋里拿了点灵果出来，一边百无聊赖的等着程漾醒来，一边看着日出。没过多久，程漾也悠悠转醒，平常她并不会如此熟睡，除她醉酒那回，这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沉。

何启辰看到程漾醒来，便招呼她坐一块欣赏日出。程漾坐到何启辰身旁，便看见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光线很柔和，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红霞的范围逐渐扩大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红色的锦缎。乍一看，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一眨眼，晨曦就成了深蓝色了。

渐渐地，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红艳艳的，她款步轻移，显得那样神秘而美丽，天色越来越亮，太阳慢慢地上升，同时也卸去了面纱，露出整个脸庞，笑吟吟地俯视着大地。

“我之前虽然也早起，可很少欣赏日出。”程漾说得轻飘飘的，可在这轻飘飘的话语之下，藏着的是怎样无奈。

她早起，大多是为了修习。年少轻松愉快，到了年纪便马不停蹄的为自己年少的轻松付出代价。其实细细算来，她如今已经一千五百多岁有余，早算不得年轻了。

何启辰也叹道：“我其实也很久没有看过日出了。身边少了个人，总觉得看日出就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他递给程漾一个灵果，道：“先吃点东西，待会我们就去地下城。到时候可能就没什么时间能吃了。”

程漾接过灵果，无声的咀嚼：“我们待会怎么进去？”

何启辰：“假扮成别克，地下城大部分只有别克会去，也最不引人注意。”

程漾盯着何启辰，突兀的转换了个话题：“我们之前认识吗？”

何启辰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若无其事的剥灵果：“为什么这么问，我们不是昨晚才认识的吗？难道阿漾以前见过我？”

他们是在一片树林里，树木在阳光的投射下，照出好看的影子，也照得程漾看不太真切。

她盯着地上的影子，平静的说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很熟悉，像认识了很久那样。”

何启辰笑了，如山间清风般爽朗：“也许是我与阿漾有缘。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当然，后面这句话何启辰没说出来。

何启辰都这么说了，程漾也不能说啥，毕竟只是她的一种感觉，也许他与她真的有缘，不然也不会在他叫出如此亲昵的称呼时心里并不十分抗拒。程漾向来随心，并不会特意去纠结某件事。

早餐过后，何启辰和程漾收拾下东西，便启程赶路。地下城距离他们所在的森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只是越接近地下城，树木相应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阴森，明明是白天，却处处透漏着诡异。

程漾与何启辰早早便换成了别克的服装，隐去了身上气息。似一般别克一样进入了地下城。

地下城的大门就像个凸起小山丘，两边写着：自由出入、交易自愿。中间空着，并没有人守着。

程漾和何启辰进入小山丘，沿着阶梯一步步拾阶而下，身旁时不时闪过一些别的别克，像是买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的离去。

等走过了九曲十八弯的阶梯，引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白天的阳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放眼望去，这个地下城规模绝对不小。尤洛佑应该不会任由其发展成如此规模才对啊。

程漾一边看，一边琢磨这个地下城的规模。

与其说更像一个城，不如说更像一个八卦阵，一圈圈的分散开去。这是个诡异的商城，商人既可以是乌拉塔，也可以是别克，甚至间或夹杂着几个半人，要知道半人可是会遵循百行街的召唤去百行街轮回的，而如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则有待商榷了。

突然程漾脑海一阵刺痛，被人突如其来的攻击了识海。

不知何时，程漾面前站了一位商人模样的别克，年龄不好估算，模样却是老头子，留着花白的胡子，眼神却精明锐利。程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我叫李二，姑娘大可不必对我怀有恶意，我是这里的引路人，不会对客人有什么不好的举动的。”那老头笑吟吟的说道。

程漾望向何启辰，何启辰点点头。朝着老头递过去一份乾坤袋，乾坤袋里存着一些灵丹灵果，没啥特殊，大多出去也可以弄到，只是这里的引路人如百行街的往生人一般，是永世不得离开的，所以对于外面的东西，倒是十分珍惜。

李二收了乾坤袋，掂量了一下，语气和蔼了些许：“客人也许是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这里是不允许使用神识窥探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刚刚被反攻识海了吧？”

程漾也摸清了这里的机制，遂点了点头。

李二接着道：“不知二位客人来此，可是要购买什么？”

程漾想说什么，却被何启辰抢先了：“购买些阵法，你也知道，这年头，没个阵法傍身，怕是活不到转世。”

李二听及此，便开始为程漾二人引路，边走边道：“看来公子是个老客户了，我这就为你引荐，请跟我来。”

“何启辰，你什么时候成老客户了？”程漾低声说道。

何启辰快速应道：“你没来之前，我来过几次，毕竟要踩点。”

程漾没再说话了，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诡异了。贸贸然动手，怕是要吃亏。

走了一下会，李二便在一个名为购厢的铺面前远远停下。朝着程漾二人拱了拱手，道：“就是这儿了，这里出售各式各样的阵法，具体的两位客人可询问老板。”说着他走上前去招呼了声，那摊位前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远远的朝着程漾和何启辰笑了笑。

没一会，李二走到他们两身旁，道：“我已与老板打好招呼了，二位需要什么可尽情购买，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下两位，这里虽然自由出入，交易自愿，但二位客人可小心别发生什么摩擦，一切自愿为主。”

何启辰看了下李二，看他依旧朝着自己拱手，便再在他手上再放了一个乾坤袋，此时的乾坤袋里，是一份灵力。

李二嘴角都要翘到耳边去了，掂了下乾坤袋，接着便满意的离去了。

程漾倒是对此见怪不怪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需求、**。人性本恶，并非全无道理。

程漾正要抬脚往前走，却被何启辰眼疾手快的一捞，便摔在何启辰的怀抱里，堪堪躲过的，是一道凝为实质的极为凌厉的识海攻击。

只见站在程漾后边的别克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了。

程漾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自从来到这里，自己的反应迟钝，灵力滞留，这个地下城所暗含的阵法，怕是没那么简单。刚刚若不是何启辰眼疾手快的一捞，此时倒地的怕就是程漾了。

何启辰松开程漾，紧张的从上到下看了一眼程漾，良久，才慢慢的舒了口气。被检查的程漾反而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很少有认识一两日的人会对她散发出如此温暖的关心，因着她的身份，其他人要不怕她，要不恨她，倒少有人关心她了。

程漾低声说了句谢谢。

何启辰一震，很快便掩饰过去：“没事，你小心点，这里很少会有无缘无故的攻击，大概是你刚刚释放神识引来的，也怪我，忘了事先知会你一声。我们接下来小心点，应该不会有事。”

程漾嗯了声，脑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两人朝着‘购厢’走去。

只见简陋的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残缺不全的阵法卷轴，老板站在桌子后面，旁白的布上便写着‘购厢’二字。

程漾看见桌子后边的老板，动作呆了呆，何启辰察觉到身边人异样，问道：“怎么了？”

程漾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老板见二人行为举止，不像是本土别克。笑容倒有些收敛：“二位客人，想要点什么阵法？”

何启辰看了眼程漾，程漾则看着桌子上的阵法问道：“老板，这里的阵法怎的如此之少。李二可是说应有尽有的。”

老板笑了下，道：“客人有所不知，阵法嘛，当然是应有尽有，但为了保险起见，是不会如数摆出的。”

程漾恍然大悟般噢了声：“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知这里可有将人困住慢慢折磨的阵法呢？”

老板笑吟吟道：“当然是有的，不知客人想要什么程度的呢？”

程漾嗯了声，颇为纠结：“这倒有点纠结，毕竟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要可以困住八个时辰，令人失去五感这样的就好。”

老板脸色变了变，何启辰也好奇的看向程漾，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搞什么花样。

老板：“这当然也有，只是这价格嘛，贵了点。”说着把手掌摊开，朝程漾摇了摇。

程漾笑吟吟的看着老板，道：“自然可以，只是能否宽限几日，先帮我留着，容我去凑凑。”

老板也不客气：“自然可以。”

全程何启辰就看着程漾和购厢的老板互动，倒是觉得颇为有趣，只是若能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就更好了。

程漾与老板约好，转身就拉着何启辰的手走了，表面走得稳稳当当，其实程漾手心沁满了汗。何启辰见程漾这副模样，开口想问，程漾却识海传音：“别问，赶紧带我离开这里。”语气带着焦灼和虚弱。

何启辰也不知道程漾怎么了，只是反手拉住程漾，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半抱着她离开了。

刚一离开地下城，程漾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何启辰扶着程漾，通过手心给她输送了一些灵力。

程漾缓了下，便松开何启辰，自己一人快速回到了他们昨晚歇脚的地方。此时天已经暗了，他们刚进入没多久，刚出来天就暗了，可以想象，内外的时间流速也是不一样的。

何启辰很快就跟了上来，便见着程漾坐在树枝上，手里拿着小贝壳。何启辰松了口气，心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刚刚程漾那种状态，差点没吓死他。

程漾见何启辰满头的汗，便知道他为了跟上她，费了不少力气。

何启辰略带后怕的声音在程漾耳畔响起：“阿漾，你，你刚刚怎么了？”

程漾敛了眸子，道：“没什么，只是地下城的阵法对我影响较大。”她刚刚发现，地下城里，有个巨型阵法，在疯狂吞噬她的灵力，能撑到那会，已是尽了全力了。

程漾想了想，又问道：“何启辰，你很担心我？”

搜的一声，何启辰坐到了程漾旁边的树枝上，轻轻的嗯了声。

“你我相识不过两天，为何如此？”

何启辰笑了笑：“都说了，大概是我与阿漾有缘啊，有缘自要珍惜，以诚相待不是吗？”

这说辞毫无说服力，大概是程漾信与不信，他都会这么说。

“我刚刚发现，地下城的阵法有极大的吞噬功能。”程漾轻声开口。

何启辰脸色变了变，等待着程漾的下一句话。

“但好像就针对我，对你们影响不大。”程漾补充道：“而且，按那规模，绝不可能是个三不管地带。”

何启辰含笑看着程漾，轻笑道：“还有呢？”

程漾接着说道：“还有，那个李二，说是引路人，谁指使他成为引路人的呢，我们进去没多久，外面就天黑了，可能内外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这一切都不对劲。”

何启辰觉得自己真的捡到宝贝了，轻笑出声：“不对劲你为什么告诉我呢，刚刚不还觉得你我相识不过两天，何必掏心掏肺？”

程漾是个不知尴尬为何物的主，坦荡荡道：“若你是好人，告诉你也无妨，若你是坏人，算我看走眼，不过我倒是很少看走眼。”

何启辰一开始觉得，跟程漾相处一定会很心累，可他心甘情愿，依旧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没想到，除却一开始认识的不自在外，跟程漾相处竟是非常轻松愉快的一件事，因为她坦荡，纯粹，又聪明。

何启辰头一次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了，竟觉得程漾不该对他如此坦坦荡荡。

他头一次笑得如此真心实意：“对，如此，我可不能让你看走眼。”

两人相视一笑。

何启辰则回答了程漾的疑惑：“阿漾，那个阵法我倒是真没有感受到，也不清楚它的机制，但那的确不属于三不管地带，背后那只手我查了一下，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李二是自地下城出现便存在的引路人，其年岁少有人知，但不可小觑，至于时间流速，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么，那些半人，和乌拉塔，是怎么进入的呢，半人不是会受百行街的召唤的吗？”

何启辰停顿了一会，道：“那些半人身上大多套了一个阵法，所以可以躲避百行街的召唤，停留在此。”

“阿漾，我其实有点后悔了，我不应该带你去那的。”

程漾疑惑的看了眼何启辰，何启辰则望着那漫天星空，而后轻轻的说道：“那么，你就不会受那阵法所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