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救赎以时光为药 第10章 第九章

俞挽业率先往草屋方向走去，剩下四人则并排走。

陆生木然道：“我们是在旁边看着就好，还是要做点什么？”

程漾顿了下，道：“看着就好吧，毕竟这只是回忆，做点什么也没用。”

阿蛮跟在程漾身边，低声道：“公主，谢谢你。”

程漾顿了顿，道：“阿蛮，我不算是纯粹为了你，所以你不用心怀歉意。”

周渊敲了阿蛮的脑袋：“你啊。”

阿蛮顿时不满：“你干嘛敲我脑袋。”

周渊瞬间跑得老远，边走边道：“不为什么，我开心啊，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

阿蛮瞬间就被周渊吸引了注意力，追着周渊就跑了过去。

微风卷起程漾及腰的长发，显得她美好又从容。她只是含笑的看着打闹的两人，脚步却依旧缓慢。

陆生也陪着她慢慢的走：“我没想到你会送他去他的记忆里。”

程漾也没想到，她似是无心似是有意的说道：“总有些遗憾需要弥补。”

陆生也微微点头：“是呀，你呢，你有什么遗憾需要弥补吗？”

程漾没有回答，就那样慢慢的走，阳光正好微微打在她身上，似是给她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把她的身影拉得辽阔又寂寥。

陆生有一瞬间好像是回到了他们年少时期，几个人打打闹闹，日子过得无比惬意轻松，那时，他们也会这样慢慢的走，那时的笑，泪，都是真实且美好的。他，程竹，尤洛佑以及程漾，都是可以为彼此献出生命的伙伴。周渊出生较晚，算是他们的晚辈。那时他们面临着乌拉塔的强势攻击，烦扰不已，是而，他对周渊几乎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而今，看着熟悉的人在面前缓慢的走着，他生出了一种不虚此生的微妙感情。就在他以为程漾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程漾却又开口了。

“我么，大概是没有遗憾的吧。”声音寂寥，藏着数不清的疲惫。

陆生大概也想到了这个回答，她生来比他们的纯粹得多，也强大得多。有人会觉得，你作为公主，受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供奉，理所当然的应为我们贡献出你的一切。

只有他们这群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知道，作为公主，程漾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开心。总有人说她沉迷玩乐，也总有人说她实在不合格，不管她做得多好，总有人不满意。

这世间，从不缺少恶意揣度他人的人。

程漾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我的兮湘蜜呢，有带过来吗？”

陆生：“有啊，在我空间里呆着呢，找个地方喝一杯？”

程漾微微一笑：“好啊。这次我肯定喝赢你。”

两人走着走着就开始飞，没一会就到了山顶。

而另一边，阿蛮发现程漾并没有跟在他们身后，便想回去找他们。

周渊拉住了她：“要不我怎么说你傻呢，人家明显就算有事要谈。”

阿蛮嘟起嘴：“我感觉公主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周渊拉着阿蛮，走到了路边另外一个茅草屋内，边走边道：“有什么不一样。”

茅草屋太久没有维修，老旧不已，推开门都可以听到嘎吱一声响。

阿蛮走进屋，道：“我也说不上来。就算觉得公主不太爱笑了。”

***

而另一边

陆生与程漾已经席地而坐在这最高的山顶上，左手边是触手可及的兮湘蜜，右手边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以及一眼望去，那星星点点的人世间。

手中有酒，身旁有好友，眸里盛山河。

陆生：“我们不用管俞挽业吗？”

程漾敛下眸子，道：“他身上的戾气多来自于过往的遗憾，等他弥补完遗憾，就好了。”

陆生：“可这只是回忆，改变不了什么。”

程漾轻笑了一声：“他改变不了过往的事实，可以改变自己的心境。他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要给他一次机会，他便会想明白的。冲着他对阿蛮好的那一个月，我也愿意让他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公主很可能不能感知这世界了，这是什么意思。”阿蛮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对我，对陆大人，都还记得的啊。”

周渊按住激动的阿蛮，解释道：“你别瞎激动，你听我说，她只是丢了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会忘记人。”

阿蛮喃喃出声：“丢了自己的情绪，意思是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吗？”

周渊想了想，好像这么理解也可以，于是他点了点头。

阿蛮摇摇头，依旧不敢相信：“公主只是不爱笑，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呢。”

“你想想，你有没有一种就是，她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感觉。”周渊补充道：“就像是不管是救人也好，还是什么别的事也好，她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做了，但不会因此生出自己的情绪。”

***

“阿漾，那你呢，你觉得你有没有什么遗憾呢？”陆生再次轻声问道。

程漾脸上少见的带着点不知所措。她刚刚回答过，她大概是没有遗憾的。可深究下去，真的没有吗？那为什么心里的映照出来的，却是这座大别山呢。

程漾许是在老友面前放松了心情，她不确定的道：“大概，是没有的吧。”

陆生笑了，举起了酒杯，跟程漾碰了一杯。

过了一会，程漾又像是克制的说道：“我的遗憾，大概是程竹吧。”

“说来怕你笑话，我其实，有过一段时间，很喜欢很喜欢他。”

陆生听了心里也明白，同时作为这两人的好友，他明里暗里被封过多少次口，他都数不清了。

程漾瞄了他一眼，道：“你不好奇吗？”

陆生装作好奇的哇一声，道：“我真的好好奇噢。”

程漾：“……”

某人真是好浮夸。

陆生正了脸色，道：“其实也就你们当事人不清楚，我和洛佑作为局外人，也不好劝说。”

程漾许是说出了第一句，接下来的就顺理成章的倾吐而出。

“我其实也明白，只是我现在已经生不出那种情绪了。你知道的吧，这姣梨花不愧为天上地下第一花，封锁情绪的能力，是真的很好。我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是呢，当我看阿蛮哭的梨花带雨，俞挽业指天恨地的说不悔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我觉得我就像是被隔离了一样，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情绪。我脑子里回放我和程竹相处的时候，我竟然就像个旁观者，生不出一丝波澜。”

“我竟然开始思考，我为什么会喜欢程竹。”想起最后她和程竹的结局，她又淡淡的说道：“不过喜欢大概也不算什么好情绪。”

陆生没办法告诉她，喜欢是个很美妙的情绪，但他没办法让她生出自己的情绪。一旦姣梨花完全剥离，她的情绪自然也可以回来，可是回来的一瞬间，她就会因为灵力过低，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消失于天际，任他们如何拯救，也绝无再次苏醒的可能。

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陪她喝喝酒，解解闷。

他们之间又沉默的碰了一杯。

***

“你想想，公主是不是苏醒之后，没真正笑过。”

阿蛮点点头。

“她是不是在寻找她留在这个世界的信号，比如人间的风味小吃。”

阿蛮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事情都不敢兴趣。”

阿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反驳道：“公主管了挽业哥哥的事了。”

周渊：“……”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俞挽业这个名字莫名就不是很开心呢。

他冷了眼色：“他对你是有多好，让你一口一个挽业哥哥。”

阿蛮丝毫不惧：“也没有多好，就是没有逃婚，没有躲我，陪我玩，把我当妹妹疼而已。”她还特意咬重了而已这两个字。

周渊开始和她盘算：“是，我是逃过婚，可我们婚约还在吧，我也没有去找个甜心妹妹啊。”

阿蛮也不服气：“你还想找个甜心妹妹，一开始是谁先躲我的。”

“我没有躲你，我只是刚好都有事出门去了。”

“是啊，一个礼拜七天，七天都有事，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提及此，周渊开始心虚：“那你以后也没再来了啊。”

任谁被放了一礼拜鸽子，也多多少少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那还上敢着凑什么热闹，自他放了她一礼拜鸽子之后，她再也没有那么频繁的找过他。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委屈死了，眼泪开始吧嗒吧嗒掉，为她自己，也为程漾。

周渊突然一下子就方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道：“你别哭了啊，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

周渊这份迟来的道歉，使阿蛮觉得更委屈了，哭的更凶了。

***

程漾看了看剩余不多的兮湘蜜，收了起来，准备去看看俞挽业那边怎么样了。

陆生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一看，突然看到注释着那星星点点人间的程漾。

她轻声开口：“小时候，我爹爹说，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最广袤的天空和最繁华的人世间，所以我每每在这修炼，都可以看到很多新奇的东西。在这修炼，一点都不闷。”

“后来事情多了，我就很少在这修炼了，没想到，原来是这种模样。”

说完程漾往山下走去，手里提着壶兮湘蜜。

陆生望了一眼人世间，摇摇头，也跟着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