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宛别 第18章 困兽玲珑

“风遥扼”

慈厌别走到风遥扼身边，也蹲了下来。

石阶下的水面倒影两人的模样，云岫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后，颜色佳丽，白墙黛瓦，寒潭碧水，此时傍晚，门前有灯盏缓缓亮起，橘光倒映在门前水面上，太阳垂暮，天色沉暗，夜幕降生，地面不见树荫，但眼前是深蓝昏昼的天，以及碧绿的草木。

令人丝毫不觉这是冬天。

风拂过水面，也扫过两人的衣裙和头发，

桥边墙角有小孩子热闹的嬉戏声，但因为她们离得较远，只能听得隐约模糊。

此刻更天宜人，慈厌别便撑地坐下，看着身边面色平静的风遥扼。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灵州？”

“明日。”风遥扼说完，却问：“你不随我一同回去？”

慈厌别一愣，随之说：“当然要回去啊。”

风遥扼便不在看她，只是盯着飞燕掠过的水面荡起的涟漪，也不言语。

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了。

而萧钰，在新任城主推选，出来前，她仍是云岫城主，只是她大概，不会从萧府走出来了。

拒绝了云岫百姓相送，两人登上了城口的小舟。

身侧水上开满了荷花，宛若初夏，温暖和怡。

风遥扼也难得的换上了一件白袍，宽袖长衫，外面还披又一层珠光薄纱。

显得整个人如一个温玉公子，又如荷池相衬。

慈厌别问风遥扼：“我们如何回灵都，乘车？”

风遥扼答：“传送阵。”

慈厌别明白了，她们要回群玉山峰。

云岫净化，群玉山峰也恢复了原来生机。

“不过。”风遥扼说：“先去群玉灵池。”

她要再见一面那只风灵兽。

慈厌别这才想起来，群玉山峰还有一只存活的灵兽，温羡离渡化后，想必身上邪祟也消除了。

又过片刻，慈厌别思虑再三，还是准备告诉她：“风遥扼，我回灵都之后，应该就要回中州了。”

灵州之行已有一月，若无事，她也不必一直带下去，毕竟自她救风遥扼后，天道便无声无响，而她自认为也没必要始终围着天道跟在风遥扼身边，便生了回中州一趟的念想。

风遥扼应允，只是要求：“我送你。”

慈厌别展颜一笑，应她：“好啊，你送我登上云舟。”

风遥扼觉得好好笑，摇头告诉她：“我送你回中州。”

“你要去中州？”她惑然。

“我去不得？”风遥扼反问。

“不，只是，许多年都未听闻你离开过灵都，而且你的身体……”慈厌别欲言又止。

“无碍的。”风随意道：“州灵府有专门的云舟。”

“而且，不出三日。”她顿了顿，告诉慈厌别：“阿，不用三日便能到。”

寻常云舟，可是要将近半月。

慈厌别一惊于州灵府竟有独立的云舟，二惊于其速度竟如此快，想来灵州藏了不少东西，就像中州一样……

她见风遥扼坚持，便也没推拒，而道：“谢谢你。”

不想却惹的风遥扼发出一阵轻笑。

又入群玉山峰。

步行至灵池附近，果然已经被茂盛灵植所围绕，恢复原先生机。

风遥扼二话不说，用灵力取地上一枚石子击入面前潭水中，石子发出咚的一声，落入水底，随后自那点起扩散，湖面颤动，灵力震荡百尺。

数息后，又闻灵兽奔跑之声，只是这次的声音夹着风声，灵草泛出点点荧光，似乎与它相呼应。

风灵兽纵风而来。

它通身雪白，唯有几暗色毛发藏于头后两侧，周身焕发灵力，更有疾风回荡。

在慈厌别叹于它样貌之际，它却没有停在两人面前，而是朝风遥扼扑杀过去！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慈厌别来不及拉开风遥扼，风灵兽便从她身旁掠过，而再不见风遥扼的影子。

风灵兽扑了个空，风遥扼重新出现在慈厌别身旁，轻飘飘丢下一句：“好了？”

可风灵兽不罢休，转头又朝她奔来。

风遥扼再一次消失在原地。

一人一兽，竟是斗了起来。

什么情况。

慈厌别脱口而出：“它身上不是没有邪祟之气了吗！”

怎么会攻击你？！

风遥扼随手唤出摇恶剑，一边与风灵兽缠斗，一边回答慈厌别的问题。

“因为。”

“它本来就想杀掉我。”

……

“卿卿，你和它真的很像。”

束发少女抱着幼态风灵兽的脑袋，便揉搓便朝风遥扼那边笑道。

风遥扼却冷哼：“你竟把我同这畜牲相比。”

谁知风灵兽听完不愿意了，比少女的反应还大，呲牙就要朝风遥扼扑来，索性少女抱的紧，将它按住了。

风遥扼发出果然如此的讥笑：“它被你吸引，可不会被我。”

“哪里一样了。”

“哈哈哈……”少女笑了几声，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指，你也会被我吸引，不是吗。”她轻松道：“不然，你怎么会在数家之中，独选中我呢，卿卿？”

风遥扼偏过头，没出声，在少女眼中就是，承认了。

她站起来，盯了风灵兽一会，向风遥扼提议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如何？”

“随你。”

风遥扼有些别扭，但还是应了一声。

少女略加思索，说：“不如，唤她玲珑，怎么样……”

……

……

“她死了。”

风遥扼站到风灵兽面前，起初，它并没有理睬她，只是睨了她一眼，便重新阖上兽眸趴下，直到她重复了这句话。

“她死了。”

风灵兽倏地睁开眼，打量她身后，见她孤身一身，却仍有所怀疑。

毕竟以那个少女的性子，兴许是在同它玩笑。

可风遥扼始终一动未动。

它的眼睛先是放大，然后瞬间化作竖眸，眼里逐渐酝酿怒意。

它突然朝风遥扼发起进攻，风遥扼措手不及，被它抓伤了右臂。

密密麻麻的疼痛钻上她的手臂，血争先抢后的流出，从她垂着的胳膊顺着袖口划下，她却连手都没抬。

可风灵兽没有就此罢休，它甩起兽尾，便要朝她挥来。

风遥扼在那一瞬间跳开，翻身落到它面前，终于开口。

“你咬我也没用。”

风灵兽还真准备咬她。

风灵兽都没看清风遥扼是怎么出手的，便被击落在地，砸出一个深坑。

它兽眸中充斥着不甘，从坑里爬起，又朝风遥扼扑来。

几曾何时——

她从未打败过风灵兽。

风遥扼被玲珑拍在地上，许久才撑着剑跪起，剑嵌入地中几寸，她不住的开口喘息。

少女从树上翻身跃下，走到风遥扼身边朝她伸出手，风遥扼却没接受，反而靠着剑支力站了起来，并说道：“三招。”

“再有三招，它就输了。”

少女无奈：“卿卿，你真是坚持。”

风灵兽也呼出一口气，像是表示不屑。

风遥扼与玲珑交手是巧合，可她发现自己一旦伤及它的要害之处，便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便对它愈发感兴趣，每次前来都要和它较量几番，风灵兽也不防水，就硬生生耐着性子跟她打了十来次。

风遥扼一次比一次强，一次比一次撑的久，却最终还是败在风灵兽手上。

那是最后一次。

到现在，风遥扼在风灵兽刚迈出深坑后，便又是一掌灵力拍下，分明风遥扼该受到反噬，可她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分毫。

她是真要风灵兽死。

她召出摇恶剑，控制它朝风灵兽飞去，剑像箭一样射出，擦着他的尾巴插进土里。

风灵兽原因恐惧而紧闭的兽眸重新睁开 ，里面夹杂着不解，却只见得风遥扼的背景。

她说——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无人听得，群峰玉池前，灵兽发出的悲号呜咽。

后来，风遥扼果真贯彻自己的话，即便玲珑被邪祟折磨近死，她也从未出面。

若非云岫枯萎，她绝不会来此地。

所以，即便风灵兽已经剔除邪祟，却无法忘记对风遥扼的恨。

它还是想杀死风遥扼。

只是，如今的它，敌不过无所限的风遥扼。

它轻易地，死在了风遥扼的剑下。

风遥扼这次没有留情，血顺着摇恶剑汩汩而下，不一会染红了一片泥土。

她只盯了它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它早该死了。

风遥扼转过身看向慈厌别，后者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风遥扼。

风遥扼怔了一下，浅笑接过。

分明她领口还溅上了血，分明她情绪应如骤雨猛烈，却这么平静的冲她笑了。

原来，她的指尖也竟沾了血。

风遥扼墨眸微垂，用手帕轻轻拭去那滴不属于她的兽血，整个过程流畅又细致，衬出她几分高傲矜贵。

慈厌别看痴了。

做完这些，风遥扼掀起眸子看她。

慈厌别迅速地别开目光，没有与她对视。

还是风遥扼率先开口。

“走吧。”

她走了两步，慈厌别才反应过来般地跟上，下意识问：“去哪？”

风遥扼似乎是笑了，又好像没笑，她带着慈厌别察觉不到的冷意说：“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