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簌玉赶到时,三人已经从阵法里出来了,青昭城的祟气并没有消散多少,不过怨气似乎减少了一半。
但她并没有看慈厌别她们,而是四处找寻,却始终没有看到第四个身影。
失败了?怨气不见了?还是……阵被破了?
苏簌玉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你们……把她杀了?”
慈厌别挑眉:“你指李云惜?”
“谁告诉你她的名字的!”
如果不是风遥扼在一旁,苏簌玉大抵要过来扯着她领子质问了。
“怎么会这样?”
苏簌玉说着,右眼忽然划下一滴泪。
“我见不到她,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既然这样,你们都去死吧!”
顷刻间,整个青昭城都被邪祟笼罩,偏偏风遥扼想要动手,却被天上的惊雷一再压制。
慈厌别一边躲避被邪祟控制的人的攻击,一边怒斥道:“你们天道,帮邪不帮正!”
[天道为常,没有正邪之说。]
[邪祟本就是由她诞生,需由她解决。]
“你让她解决,倒是别拦着她动手啊!”
[不是解决邪祟。]
[是解决她。]
慈厌别见状知道交流无果,索性不再吱声,埋头苦干,打晕一个是一个。
“风遥扼!你撑住,别动手!”
她趁机朝风遥扼那边望去,担心她招架不住,却正好看见风遥扼捏起一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的扭断。
也是这时,天上的雷这次没躲开,毫不犹豫的劈在风遥扼肩上。
“咳……”风遥扼硬生生受下了这一击,连头都没低,甚至唇往上扬,似乎有些高兴。
看着她一副越劈我就越兴奋的姿态,慈厌别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江愁雪,你看着点她!”
“哦哦,好。”
江愁雪应了声,刚落到风遥扼身旁,看着她捏小鸡崽子一样捏人,又有些无措。
这还用她看着?
显然,江愁雪没明白慈厌别的意思。
三个人面临三个方向的敌人,逐渐向里收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慈厌别只能再唤天道:“看我们都死这儿,你就满意了?”
[某种意义上,是的。]
慈厌别咒骂,根本聊不下去。
但还是得拉扯。
“我们死在这里,你所谓的错误就能修正了?”
[这只是修正的方向。]
“可我们死了,邪祟不可能凭空消失,你又要怎么处理这些残留的错误?”
……
发现天道没有立即回答,慈厌别继续道:“你真的能确保,我们死在这里,轨迹会偏回?”
天道似乎想到什么顾忌,妥协道:[她身后。]
“什么?”
[她的意识早就被邪祟侵扰,只不过身后一直有人护着她。]
慈厌别定睛一看。
果然是李云惜。
于是慈厌别把指尖并拢放到眼前,一手翻转念道:“南州秘法,青玉引,牵!”
一条青色的线泛着灵光穿梭过人群,点在李云惜的眉心。
李云惜一瞬间便感应到了慈厌别。
“你一直阻拦苏簌玉被邪祟同化,却放任她毁掉青昭为你们陪葬?”
“……”
见没有回应,慈厌别继续说:“你分明不愿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你的愿望是两人相爱,怎么会让她被仇恨掩埋?”
“那她想见你,你为何不见?”
“我无法让她见到我。”
李云惜终于开口了,她说的异常坚定:“这是我生前遗愿。”
我与她,是自幼相识。
我常去苏府看她,替她挽发簪花,也同她在佳节赏月,共放河灯。
她有一天问我,若能与我长相久,该多好。
我没有应,我不知道我的心愿是否如她期盼的那样。
她总说,我是天资卓绝的修道者,终有一日会拜在某个门派下,待大道成后,回来见她。
而她会等我回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便死去了,死在了尚未求道的路上,死在了替她摘下铃兰花的路上。
那些人杀了我,我却不愿让她看到我的模。
李云惜忽然看向慈厌别:“邪祟,不是因苏簌玉而起,她也别无办法。”
我死后,苏簌玉终于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求着她父亲与我成婚,她父亲自然是不同意的,我亦不愿如此。
她用邪术,用怨气,用聚灵阵,起初能见到我的模样。
……
苏簌玉看着眼前逐渐凝聚成人形的影子,呼吸一窒,她顾不上自己划了无数道口子的手指,只想拢住她的眉眼。
为何我挚爱之人……不能多停留一会儿?
他们害怕之人,是我求而不得之人。
李云惜看到苏簌玉用自己的血作引,以寿命牵线,同样流下了泪水。
“是天生变。”李云惜说,“邪祟不知从何而起,她只是发觉青昭生变,在彻底失控之前,想达到她的夙愿。”
可她没料到邪祟能夺人神志,在彻底被侵蚀前,我从身后抱住了她,替她抵挡了祟气。
她得以保持清醒。
而我,亦没有来世了。
“你杀她,很简单。”
“我本就抵挡不住第二次攻击。”
李云惜说:“我已经把全部,托付给她了。”
“云息宿玉,你用这招,她反应不过来。”
慈厌别收回引线,对风遥扼道:“摇恶剑!”
还没等风遥扼递给她,银见便飞入她的手中。
慈厌别闭上眼复而挣开,李云惜描述的剑招在她脑海里浮现,随后上跃召诀,一气呵成。
“云息宿玉!”
苏簌玉没料到她忽然出招,更没想到她说出了剑招的名字,根本没想过用邪祟阻拦。
摇恶刺入她的心脏,这一次,她没再能脱身离开。
如此相像。
两个人心中同时浮现了这句话。
却又完全不同。
风遥扼在心里又补上了这句话。
“少君主……”
苏簌玉最后一句竟然是对风遥扼说的。
“我死后,能否把我和李云惜……挨在一起……”
慈厌别以为风遥扼不会答应这多此一举的请求
可她点头了。
“好。”
得到风遥扼的允诺,苏簌玉缓缓闭上了眼。
她会来我梦里。
你们害怕的人,是我求而不得的人。
苏簌玉察觉邪祟的威力时,为时已晚。
她也无法阻止青昭沦陷,只得将赵择善送出去。
倘若有人能救,也只有风遥扼了。
邪祟随着苏簌玉身死而散去。
……
难得的好天气,江愁雪把赵择善接了回来,而城中百姓也多半无事。
“赵行生死了?”
慈厌别差异道。
赵行生就是当年的赵医师,也是赵医师的弟弟。
慈厌别拧起眉,问:“其他人无事,只有他死了?”
看着面色悲伤的赵择善,慈厌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知他寻得的是什么草药?”
赵择善还是摇头。
慈厌别心情沉重,没想到这一趟最大的收获,竟是没有收获。
……
“医治邪祟的方子?”江愁雪重复了一遍慈厌别问她的问题,随后摇头。
“灵州也没有研究出来,而那些除掉的邪祟,大多都是……”
江愁雪面色古怪:“你还是去问风遥扼吧。”
兴许是共生死一场,江愁雪没有喊少君主,而是跟慈厌别一样喊风遥扼名字,风遥扼也没什么反应。
听闻此话,慈厌别转头看向风遥扼。
“没有,都杀了。”
开口之前,风遥扼便给出答案,不过随即,她话锋一转,嘴角带笑。
“也不是没有,你再随我去趟云岫,我告诉你。”
后半句风遥扼说着像是打趣,慈厌别没洗吗,别开了头:“你分明没有办法。”
“阿宛不试试怎么知道?”
“噗……!”
风遥扼这句已经是完全的戏谑了。
慈厌别差点被不存在的口水呛到。
这个人,太恶劣了!
她快走两步追上江愁雪,随后发现手里还握着什么,又走回去把剑塞回风遥扼手里。
风遥扼用力一握,手中银剑便凭空消失了。
慈厌别看到更气了。
早就能收起来还让她拿了半路!
更过分了这个人!
慈厌别往前走了两步,脑后发簪坠下的玉石一晃一晃的。
她和江愁雪搭起话来。
“云岫也是灵州的地名?”
江愁雪回答:“是著名的水乡。”
“那为何起傍山的名字?”
……
风遥扼回到原先住的屋中,目光落在桌上,久久未动。
她原本以为是死去之人写的,现在想来,本就是苏簌玉写的。
她兴许是爱李云惜,却又不那么爱。
不然,自己的执念,也不能破解用她们愿望形成的困局。
一开始。
相比慈厌别这边艰难的处境,风遥扼这边就简单了很多。
风遥扼在屋中坐了很久。
只是桌上有一封绝书。
上面只有七个字。
我与她,生死同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