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唐枕书的心里一直揣着一桩事,在见过何少臣与满身镣铐的何毖之后,他将心里的事拿到了明面上。
回去以后,唐枕书主动求了赵旌眠。
润安侯府别院里,赵旌眠单手扼住唐枕书的下巴,凤眼眯起,眸子里隐隐窥见不解:“我没听错吧,你要我陪你去梧桐巷子?”
唐枕书的衣袍已经被他自觉解开,此时衣衫半拢,反身跨坐在赵旌眠身上。
他后腰上的穴位被点了,浑身酸软得没有力气,双手紧紧攀住赵旌眠的脖子。
唐枕书说:“我想让侯爷帮我护住一个人。”
赵旌眠摸索着他的下巴,听见这话以后眯起了眼。
这话实在是耳熟。
迄今为止,唐枕书其实已经放低姿态求过他许多次,每一次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要么就是想救谁,要么就是想护住谁。
一开始是他母亲,后来是梅时庸。
赵旌眠抹开唐枕书的唇角,透明的涎液顺着细白的皮肤滑落到脖颈上。
他问:“这次又是谁?”
“一个姑娘。”唐枕书口齿不清地说,“被我安置在褚伯那里,但曹元德在找她。”
赵旌眠在听到“姑娘”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他一手捻着唐枕书的唇,另一手按住他的腰。
唐枕书忍不住哼了一声。
赵旌眠问:“她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唐枕书脖颈微仰,费力地说,“我不认识她。”
“谁信。”
话音一落,唐枕书觉得腿上一凉。
但他打定了主意不与赵旌眠说内情,因此也只是含着一抹红晕闭上了眼睛,任人摆布。
赵旌眠见这一招逼不出话来,慢慢就停了手,让唐枕书自己伏在他身上难受。
静默一瞬,赵旌眠换了个问题:“你见过何少臣了?”
“是。”
赵旌眠点点手指,想着傍晚时候秦沧对自己禀的话,又说:“帮你可以,但我要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枕书,我宠着你,可以放任你在我手底下谋自己的私利,但这并不代表你真的能将我当傻子。”
唐枕书生生忍着涨意,硬是没有把手从赵旌眠的脖子上拿下来。
他此时的自辱也正是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就像何少臣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一样——“昔日高门贵子,如今满身狼藉。何毖尚且如此,以你的出身,又如何保全自身呢?”
唐枕书可以不求保全自身,但如今的他已经背了这抱背之欢的名,借着与瑞安侯的床榻之事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已经不清白了。
那就不怕让更多人坠狼藉。
“曹元德擅凌.辱,我心里有恨。”唐枕书忍得难受,指甲生生挠破了赵旌眠的后颈,他说,“何毖科考舞弊,看到他如今镣铐加身游街示众,我心里痛快,我想报复。”
“不只他,还有曹元德。”
曹元德今日在城里找人的动静不小,赵旌眠自然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那姑娘竟在唐枕书家里。
知道他睚眦必报,也知道他所说的仍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依着唐枕书的性情,能说这么多已经是难得了。
所以赵旌眠又把手搭了上去。
缓声说:“高松鹤害你母亲,曹元德险些要你性命,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别轻举妄动。”
“至于你让我护住的那个姑娘……”
“说软话。”赵旌眠动了动手指,居高临下一般,“求我。”
“我不敢。”唐枕书身子一挺,险些朝后摔下去,被赵旌眠拖住后背才又重新坐稳。
他撑着一口气音说:“侯爷帮我一次,回来以后,我……”
“回来以后我任由侯爷处置。”
他已经求到这个份儿上,不惜又补了一句:“先前说的那些都行。”
赵旌眠挑了挑眉,佯装不解:“先前说的……哪些?”
“捆着、跪着、用药……”
“我……”
“这可是你说的,回来别反悔。”
赵旌眠忽地松开手,唐枕书颤抖着发出小猫一样的低吟。
“捆着跪着倒是不必,我不是不疼你,至于药……”
赵旌眠松开唐枕书,让他自己扶着椅背跪坐,而后起身从抽匣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
釉玉材质,瓶身莹润透亮,远远地就能嗅见一股子甜腻的香气。
赵旌眠将瓷瓶搁在唐枕书面前的桌子上,解释说:“内廷调教人的东西,药效两个时辰,刚好够你走一趟梧桐巷子。”
“要我帮你抹吗?”赵旌眠问。
——
这夜的梧桐巷子蝉声幽鸣,唐枕书那处小院里却聚了不少人。
赵旌眠独自坐在树下的石桌前闭目养神,褚伯战战兢兢地端上来一杯凉茶。
“侯爷再等等。”
赵旌眠睁眼,锐利的眸中多了些无奈,问:“里头怎么样了。”
“顾太医给那姑娘施着针呢,应该是快醒了,公子说他有两句话要问,劳烦侯爷再等等,他今夜会随您回别院的。”
药是赵旌眠亲手抹的,抹了多少他心里有数,自然知道唐枕书撑不过两个时辰就得和他回别院。
他侧首看着那扇透出烛光的窗棂,虽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
一墙之隔,屋里是另一幅光景。
唐枕书靠坐在椅子上,衣衫齐整,像是被仔细整理过。他用一双清眸看向床榻的方向,眉心带着一抹散不开的愁绪,除了呼吸有些沉闷,尚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远处的床帐散落一半,被褥间露出一小截女子的手腕,穿官服的年轻太医正弯腰替她施针。
太医名叫顾悯生,家里世代从医,刚及冠就在太医院任职,此人性情温和,与唐枕书交情不错。
最后一枚银针落下,顾悯生微微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替女子将床帐放好,这才对唐枕书说:“放心吧,没有性命之忧,但毕竟投湖溺水,因而昏睡得久些。今日我已经替她施过两次针,这是第三次,不多时便能醒了。”
唐枕书抚了抚胸口的衣襟,缓过那阵酥麻以后便从椅子上起身,郑重地冲他揖了一礼,“悯生,多谢。”
顾悯生连忙上前将他拦住,他眉目温和,一身襕衫十分随意地罩在身上,说话时总带着笑意:“跟我客气什么。”
唐枕书正色道:“听说曹指挥使在派人找这位姑娘,梅夫人怕他们找到梅府,才将人暗中送到了我这里,但我这里终究也不安全,因此多谢你肯来。”
“我是做大夫的,救人是要紧事。”顾悯生笑着往外一抬下巴,“再说外面那位都坐了一下午了,曹元德再猖狂也不敢来这里找人。”
唐枕书也不知道赵旌眠这次怎么忽然管起了闲事,闻言只是不自在地笑了笑。
顾悯生又问:“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我去梅府参加婚宴,见她轻生投湖,顺手救了。”
顾悯生蹙眉:“梅夫人传话说她当时已经被你拦下了,怎么趁你不注意还是跳了湖?”
唐枕书便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抿起来的嘴唇已经被浸得有些红:“不大会劝人,没劝住。”
“怕是不大会劝姑娘。”顾悯生打趣他,“没和小姑娘相处过吧?”
听说顾悯生有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两人恩爱甜蜜多年,等小表妹再大几岁两人就要成婚了。
他说这话本也没打算让唐枕书答,却不想唐枕书竟认真地说:“那倒不是,我家里有个妹妹。”
顾悯生正要再问,忽然被床上的一阵女子闷哼声打断。
“醒了?”
顾悯生是行医之人,男女大妨在他眼中看来没那么要紧,听见那一声闷哼后就起身替床榻上的人拢起了床帐。
“姑娘觉得怎么样?”顾悯生捻动女子额穴上的一根银针,轻声问。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细看之下竟是一副脂雪含春的姣好面容。
而这恰恰是在梅时庸婚宴上被曹元德调戏了的那个歌姬。
“是这位大人救了你。”顾悯生随和地笑了笑,见唐枕书走过来,对女子一指,“姑娘怎么称呼,怎么想不开要去投湖啊?”
那身正红官袍出现在视野之中,女子眨眨眼,无神的眼睛终于聚焦,眼前的唐枕书正与她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投湖前的那些画面走马灯一般接踵而来。
她哑声开口,哽着泪说:“民女薛绿沈……”
周四更新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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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础润而雨(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