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意外的消息传得飞快,还在街上的百姓慌作一团,秀杉被卡在人群之中动弹不得,随后赶到的赵禧词无论怎么大吼都无补于事,他火气大,即时掏出衙门刚发的鸟枪朝天射了一击,嘈杂的人群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给秀杉让路,他没瞧见秀杉,忙不迭安排衙役保护还没从南市脱身的几个显贵。
秀杉脱身后学乖了点,专往小路走,很快就到了教堂门口。被吓唬后的荣禧源是学乖了,并没有偷奸耍滑,早早到了等秀杉,要出海的几人似乎是没有听到集市那边的动静,已经准备上车了。
见到秀杉进来,神父先是朝她点了点头,眼神往一个大箱子那边看了一下,秀杉就明白,那个箱子装了蕙兰在里边。
秀杉简单讲了一下南市发生的状况,随后安排道,“我驾马车,你,”她看向荣禧源,“跟我一起坐外边。”
见他又要推脱,便继续道:“死不了你的。”
此次要去槟城的神父还带上了一位牧师以及一位修女,神父年纪较大,还是省城那边过来的,因此一路出城并未受到太大的阻挠。
真到了小佛堂乐柏才开始心底发毛,早前启夬法师安排在小佛堂的法阵荡然无存,大门敞开,二房的金身佛像向来高高在上,此时佛像眼睛却被划花了,三太太依旧跪在佛前念经,烛火影影绰绰,三房那边的吵闹传不到二房,这里依然平静得恐怖。
手里的法剑早已震鸣不已,乐柏作诀安抚了一下法剑,提步进了佛堂。
三太太似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动静,哪怕乐柏将一个婴儿状的物件放在了她旁边,哪怕已经将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三个还不够,你要整个瑞城陪葬?”乐柏是发自肺腑的不解。
“事情我知道了个大概,你的第一胎是被那两个姨太太联手害没的,从此你的身体落下了病根,但是第二胎第三胎不都是黎文方害的你落了的吗?光死一个他们三个还不够吗?”
法剑只是搭在了三太太的肩膀上,好像在借力一样。
“法师人呢?”乐柏又问。
还佝偻着念经的人影一动不动,只听得见嘴巴里念念有词唱着经,只能以此证明人还是活着的。
乐柏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也有点不耐烦了,决定按照自己的方法维持自己的道心,法剑仍旧横在三太太的脖子上,她换了一只手持剑,准备将三太太提起来。
手还没碰到衣领,异变突来,一股邪风从佛像处飞出,直冲乐柏脑袋,乐柏急急往后退,原想退到门外,但对方似乎已经知晓乐柏的想法,‘啪’的一下,佛堂的门窗全都被封上。
佛堂静悄悄,三太太跪在蒲团上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怀揣的什么心思。
“三太太,”乐柏退无可退,背部贴在门上,警惕地望着她,“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这样跟黎文方有什么区别呢?”
话音未落,四周幡布飞起袭向乐柏,佛像处传来像是女人又像是婴儿般尖细的声音,一边嘻嘻笑一边说:“姐姐,姐姐,姐姐陪我玩嘻嘻哈哈哈哈。”
乐柏一声不吭,只专心躲避那几条快得犹如水蛇一样的布条,她一把青铜法剑左挡右劈,将布条砍得七零八落,越打越急,其后一急眼,拽着布条借力就蹬上了房梁。
房梁空间太小,无论是乐柏还是布条都施展不开,但方便了乐柏掏出符箓借火,她准头好,被扔出去的符箓紧紧贴在了布条上,火焰疾速吞噬了还在张牙舞爪的布条,耳边立时传来尖锐的惨叫声,一阵无形的气朝着乐柏门面袭击,又被挡了回去。
佛堂外边有着急救火的丫鬟跑过,急急巴巴的在指挥人去救火,乐柏心里有些着急,本来处理完那个有实体的就算完事儿,可真没想到还有个留守在佛堂的,这三太太虽然运气不济,但怀是真能怀啊。
眼前这个小鬼看不见形体,却是下了死手攻击乐柏的,纵使是乐柏身手敏捷也架不住对方无影无踪,乐柏甚至找不出一瞬的间隙燃符。
那小鬼也是十足阴毒,专攻乐柏眼睛耳朵,躲闪又够犀利,往往乐柏剑出之时,小鬼已经在下一处进犯了,乐柏慌乱之下,半眯着眼睛瞧见了正抱起婴儿的三太太,心中有了盘算。
她宁心静气,横肘撞开向左而来的风,右手挡住脸颊,闪电般将仅剩下的几张符箓向着三太太丢了出去,没有念咒的空余,幸好小师叔存在里边的法力还够用,黄符贴到蒲团随即放出雷电,不大的电力炸了几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太太。
小鬼果然不再纠缠乐柏,乐柏只感受到一阵邪风吹向了三太太的方向,她不再犹疑,抓起装黑狗血的葫芦向着小鬼离开的方向撒过去,登时更惨烈的声音响起,只见匍匐着的三太太背上还趴着一个糊着鲜血的小小影子,看不清样子,只能从扭曲的身形上看出是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样子。
三太太抱着被法索捆着动弹不得的婴儿嚎啕大哭,不复方才的端庄整洁,此时乐柏也已经狼狈不堪,她的眼睛被小鬼尖锐的爪子抓中了好几次,眼周好几条红肿带着血迹的伤痕,她深吸一口气,再看了仍旧跪趴着的人,走上前去,将她背上的婴灵收了进油灯里。
“虽说因果循环,你事出有因,但总归是伤及无辜了,牵涉到他人则我就无法再袖手旁观,三太太,你去灵婆的庵里再悔过吧。”
油灯的灯芯不安分地跳动,乐柏盖上了油灯的盖子,继续说道:“孩子沾了血腥,误了人性命,怕是难再有投胎出世的机会。”
闻言,三太太浑身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睛划过耳朵流进挽起的发中,喃喃自语:“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三太太,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总归是害到了旁人。”
“给他们立个牌位供奉着吧,等他们身上的戾气散了兴许还有转机。”
“说实话我真的想知道启夬法师为什么帮你,不过你不说那就算了。”
说到最后完全是在自说自话了,乐柏嘴里不停,又扛起三太太,朝着三房的方向轻巧地跑了过去。
身后佛像的划痕似乎愈合了一点,仅存的一只眼睛无喜无悲,注视着远去的乐柏。
三房的火势出奇的大,一轮又一轮下人提着桶浇水都扑不灭这场离奇的大火,乐柏心知走正常的路无法将三太太放进火场,只好再当梁上君子,避开耳目将人扔进了黎文方房里。
房里烟雾环绕,黎文方早已成了一具焦尸,三太太瞧见他这幅惨状,却生不出更多感受,原先抱着的婴儿已经被乐柏收走,那是她的第三个孩子,要是能出生的话也应该有三岁了。
“抱歉了三太太,不会取你性命,但循例你还是要受点恶报的。”
说罢,乐柏将人提溜去了黎文方的琉璃鱼缸边上,正准备离开之时,听见三太太开口了。
“叫我郑宝珠吧,不必找法师了,我安排他离开了。”
“不必怪他,他欠我人情,我逼他的。”三太太倚靠着半人高的鱼缸,自嘲地笑了,“自古以来,男人沾花惹草实属平常,只要有了孩子我也就有依靠了。”
“我只是没想到,”郑宝珠,也就是三太太恶狠狠地盯着不远的焦尸,“他明知道我的孩子是那两个贱人害的,他都能视而不见,还有脸在我面前死乞白赖装傻!”
“这黎家,更是沽名钓誉,面子上神气得不行,背地里一个赛一个的肮脏,”愤慨的女人又死盯着乐柏,讥讽地说:“你不是这家能出的种。”
乐柏倒是很佩服她的眼尖,但是房间的火势越来越大,烟雾呛得她快睁不开眼睛,只好用沾湿的手帕捂住她的嘴,强制她的手自己按住手帕,匆忙说道:“猜得很好,但是先别讲话了,等等再回来捞你出去。”
紧接着就冒着大火跳上了房顶。
没听见郑宝珠在背后喊了一句:“法师说黎家有大劫,药姑少蹚浑水吧。”
一路上火势汹汹,飞溅的火花烫得乐柏的法衣险些着火,她又要从后门绕路避开来往的奴仆,三房占地又大,等她装作匆忙赶到的时候三房院子外时,一些帮工已经救出了尚有气息的人,有略懂医术的丫鬟在一边照顾伤患,火势已经比刚开始小了不少,只是正室却还是火光冲天,无论如何泼水救火都还是无补于事。
据说姑婆人听到消息就晕厥了过去,在这儿指点的居然是平时极少管事的黎瑞池,黎文清不见踪影。
忙得团团转,被火烘烤得浑身是汗的黎瑞池见到同样是蓬头盖脸的乐柏,拧着眉凑上前低声问:“怎么回事?”
正室的火怎么都扑不灭,旁的房间都灭得七七八八了就这里的火越烧越旺,就算是傻子都发现正室有问题了。
“这件事,一言难尽……”
“那长话短说呢?”
“长话短说就是你三叔遭报应,救不了,你三婶能救下。”
恰巧黎文清领着一群火兵冲进来,听到乐柏这样说,神色慌张抓住了乐柏的手,急道:“小柏,你说三哥怎么了?”
乐柏只能扯出更加沉重的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大受打击般松开了手,但乐柏没错过她有一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火势在火兵的围堵中终于被扑灭,正室只搬出来两具人形,在鱼缸旁的三太太尚存些气息也能认出来个人样,在床上找到的焦尸只剩干瘪焦黑的躯干,尸油跟同样焦黑的床铺木板粘连,只能和木炭一同搬出,不成人样,还是靠手上玉扳指才认出是黎文方。
此等惨状加上焦肉的气味,在场有受不了的小丫头,一个不小心忍不住吐了出来。
“先前难产的姨太太怨气难消,因此才致使三房异状频生。”乐柏见缝插针说。
“可是法师说……”黎文清秀眉紧皱,手帕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艰难出声问。
“你没发现法师不见了吗。”
场面一时静默了下来,乐柏没理会,继续说道。
“法师虽已将太太们的遗体化灰,但她们并没有被好生超度,这场火便是她们最后的怨气凝成的吧。”
黎文清捂着嘴巴,未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典杀鬼道具黑狗血,但现实里没有鬼,有也不推荐黑狗血,不要用黑狗血,黑狗血没有依据(虽然我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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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