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 第18章 第 18 章

温苒凌晨四点就醒了。

长期的碎片式失眠连酒精也没办法拯救，她干脆拖着宿醉后的身体爬起来洗了个澡，伏案在桌上翻看公司年度报告，这几年的财务报表每年都呈现下滑的趋势，除了一些固定代加工合作企业，裳凡自有的童装和床品销售一年不如一年。

这也难怪父亲病急乱投医，信了金融诈骗公司的鬼话。

她一直在埋头写策划案，苦恼如何拯救公司的营业额，直到凌晨七点，她摸着空落落的肚子去客厅，才发现任景川早就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了，看到她抱着杯子在厨房翻箱倒柜，那人提了句：

“在你右手边那个柜子里。”

温苒打开柜子，果然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牛奶，是她常喝的一个本地的牛奶牌子。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知道她此刻进厨房需要翻找的是什么东西。她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牛奶？”

任景川想起曾经和她擦肩而过的无数次，她的手提包里永远都会有一瓶喝光掉的空牛奶瓶。他转过头看向她：

“苒苒。”

“嗯？”在对上那个目光的一瞬间，温苒几乎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很重要的话，但他却只是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

“我猜的。”

“那你要喝吗？”温苒剪开牛奶倒在杯子里，自顾自的说，“这牌子是不是要倒闭了，现在见不到那种玻璃瓶了。”

“这家牛奶有本地政府支持，给单位提供的订单量都足够盈利，不会倒闭的，”任景川把早餐放到餐桌上，回答了她的问题，“生活习惯改变和大量外国牌子入驻，会对本地品牌的生存造成挤压，缩减上门配送的人工费是大多数企业首选的自救模式。”

这回答让温苒好奇起来：“你们公司，是不是硬性要求你们记住每个企业的背调。”

“只是出于投资者的职业习惯，会格外关注一些老品牌的经营模式和运作方式，能活那么多年的老企业，有值得我们去学习的经营方法和模式。”

作为投资圈名列前茅的佼佼者，他点石成金的本事并不靠天赋，而是日积月累的眼光和累计，他提及了温苒家的企业：

“在你父亲出事那段时间，公司投资部有考虑过收购你父亲的公司，但是他们没有和你母亲谈拢。”

那时候温苒因为母亲生病住院的事情跑前跑后，确实也收到过几家投资公司的收购电话，但他们的要求无一列外都是全款收购，江毓秀不愿意，温苒也不愿意，圈子里的消息大多互通，慢慢就没有人找来了。

“如果天阳收购裳凡，只会保留你们公司最出色的童装产业，并入天阳旗下的服装公司momo。”

天阳资本能做到今天，靠的不就是一股子狠劲儿，吞掉的小服装公司和企业都会整顿内部，重新挂上momo的牌子。

“你转头选择明珠资本，是明智的选择。”

一窍不通的温苒像是在听他上课的愚笨学生，而她也很庆幸当初听了他的建议，选择了注册子公司投向明珠资本。

那毕竟是父亲一手创办的企业，她卯足了劲想要让裳凡重新发光。

温苒坦言：“是你的建议帮助了我。”

但是很快的，她就想起一件事情：“咦，你这算不算向我透露你们公司的机密？”她简直不敢想，用手作势要捂耳朵：

“那我还是避嫌。”

任景川被她的行为逗笑：“天阳资本收购作废的方案每年数不胜数，你注册子公司转向明珠资本的事情在第二天就在投行圈传遍了。”

投行消息灵通，比其它行业更敏锐，温苒家的这种小公司算不上商业秘密：

“我们公司只想要裳凡童装。”说着，他举起杯子和温苒的轻轻碰了碰，“如果你经营不下去，那时候，我可能不会顾及我们之间的夫妻情谊，会亲自出面收购裳凡童装。”

这话听起来略有些不近人情的意思，但他看向她的那个目光，却又没有任何杀伤力，温苒一点都不害怕，倒是被他激励到了，信心满满的和他碰杯：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任景川放下杯子问她：“所以，你凌晨四点爬起来焦灼的是什么方面的问题，如果不是商业机密，可以和我说说看。”

基于他帮助过她好几次的前提，温苒倒还真的有一肚子的苦恼：“裳凡童装连续三年下滑，我觉得是营销出了问题，就想写个策划案什么的，但是我脑子里没什么思绪。”

“这是你们公司营销部的事情，专业的事情需要专业的部门去做，如果你是个什么都会的全能王，那不如缩减人员，所有的事情都留给你一个人。”

裳凡早已过了创业期一个老板顶几个部门的成长期，换了管理人不代表需要重新成长一遍，她失眠的原因或许很大部分来自于什么都想操的心。

“三年时间销售额连续下滑，问题出在营销部和销售部的决策上，如果不决定换营销部经理，就把任务交代下去，从他们的方案里挑问题。你需要做的是把他们的营销方案变成流动的金钱，这是管理层首当其中的任务。”

温苒搞反了自己身处公司管理层的位置，不管是标书还是营销，专业的人比她这个设计专业出身的更擅长，而她只是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光顾着怎么做出成就，让员工听自己的话了。

但要想做出成就，不就是要一整个公司的大家一起努力吗？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是她总是在单打独斗。

明白过来的温苒豁然一亮：“任景川，你真的好像是无所不能的。”

比起无所不能这样的夸奖，在她笑着念着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在她眼神看向他的那一瞬间，那双小鹿眼里闪闪发亮的目光，更让他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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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苒一到公司就把各部门的任务有序派发了下去，午后十分，在她临时拉群的项目群里，商务部部长秦仲艾特了她的微信，说自己已经把标书修改好了。

看他那么快就修改好标书，温苒本以为还是那种需要修改无数次的水书，谁知道秦仲这次打通了任督二脉，标书各项数据做的精准又专业，和第一版胡乱弄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月底的竞标大会本就很赶时间，这份提前做好的标书让温苒省了很多时间。她满意的不得了，完全没有上一次不满意标书的苛刻模样。

看到温苒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秦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小温总，这是我们小组商量之后修改的最终样本，我们都希望这份标书能帮你拿到NS的投资金。”

他们的新领导虽然是个女人，但经过昨晚陪孙部长洽谈的那顿酒局，秦仲对她大有改观，连她都不肯轻易放弃，他又何必跟着王总李总唱衰，总要努力一把才知道路的尽头是明是暗。出去前，他又提了句：

“对了，我有个请求，这周六陪同孙部长参观工厂的事情，可不可以带上我？”

他全程参与了第一次和大客户面谈的经过，既好奇温苒会怎么说服孙宇达，又害怕那个酒鬼又摆酒局。

温苒正愁周六参观工厂的事情找不到合适的人，没想到他毛遂自荐，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周六算你的加班，等有钱了会结算给你的。”

公司财务亏空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卖掉的家当也只能保持基础流水线运作，没钱拨款，就只能欠着员工的工资，偶尔路过其它部门，员工们私底下的抱怨她也听得见。

温苒心里着急，面上还是只能保持淡定，先稳住自己这边的阵脚。

秦仲心里已经没有顾虑被公司欠薪的事情，因为他觉得温苒不会让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

温苒发自内心感谢这位不催命的员工，早就把之前因为标书而争执不下的情绪忘的一干二净了，更别说她根本没多想秦仲为什么会对工作那么积极，只觉得是自己昨晚喝酒太厉害，既把孙宇达喝服，也把他喝服了。

下午三点，赵秘书把明珠资本投资部打来的电话转到了她的办公室里，对方的秘书和她敲定了月底的竞标大会时间，又要求在她竞标前去总公司和她的投资调查组对接。

此前明珠资本的背调组已经来过裳凡调查过两次，一次是确定裳凡内部人员构造，另一次则是给他们公司内部职工发了份匿名问卷调查。

虽然NS是个独立的子公司，但因为温苒的法人身份同时出现在两家公司主页上，他们做的背调会比那些初创业的大学生更加严苛。

温苒只怕竞标大会前在背调上出什么变故，得知那边的投资小组有时间，立刻就从公司收拾了东西亲自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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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资本矗立在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广场，从裳凡过去需要半个多小时，温苒怕耽误对方时间，车子刚到楼下停稳，就马不停蹄地联系了刚刚通过电话的秘书，在大厦一楼做了登记，温苒便按照秘书的提示进了九号电梯，这栋大厦管理严苛，温苒没有电梯卡，还是保安大叔看她面生，热情的给她刷了卡。

未等电梯合上，两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注意到他们和她同在一楼，温苒特意看了一眼最先走进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做过投行背调的温苒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眉宇间满是傲慢不羁少年气的浪荡公子哥，就是明珠资本公司主页上的董事长傅柏宁。

温苒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名片，准备一会儿随他们出去先去打个招呼，谁知道电梯门一关上，傅柏宁嘴里就蹦出个耳熟的名字：

“这任景川是什么阴魂不散的玩意儿，老子上辈子是不是刨他家祖坟了，怎么什么场合都能碰上他，真是晦气，大晦气！”

这位董事长和他名字里宁静的宁毫不挂钩，简直像个炭火炒栗子，开口就是一堆礼貌问候，这阵仗，吓得温苒把摸名片的手又缩回去了。

这会儿董事长正在气头上，她这种时候介绍自己的项目就是跑上去添火的。

更尴尬的是，他嘴里骂的那位先生，还是她前不久刚闪婚的老公。

温苒尴尬的摸了一下头发，好不容易熬到电梯停稳，却不是她要去的楼层，几秒钟前被人骂的男主角带着几个助理模样的人进了电梯。

面对这样一幅场景，温苒顿时头皮发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不动声色的低了个头，尴尬的脚趾头抓地，并默默祈祷任景川不要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