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就问能不能退,丁仲自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他是真想退。
袁晓宁是喜欢奢侈品没错,但他也不要女士项链啊。
于是丁仲不好意思地摇头,干笑道:“开玩笑,玩笑而已。”
阎珺陪着干笑一下,喝茶,孰料丁仲下一句话差点让她把茶水喷了对面易安一身。
“阎总,能不能,给我一下发票?”
这不还是要退的意思?
丁仲讪笑道:“这么贵的玩意儿,万一坏了,有票也好售后啊。”
易安违拗心意给他挑送女朋友的礼物,拐弯抹角都想退?
怪不得人家要跟他分手。
阎珺有些不开心了,反应明显冷淡下来:“售后报我名字让专柜查就行。”
丁仲登时两难。
报名字能维修,也能退吗?
这时,沉默已久的易安冷不丁开口,冲着阎珺:“让你给就给,又不是你掏钱送的。”
“你……”
丁仲见势不对,赶紧劝场:“不用不用,没有就不用了阎总……”
阎珺却来了脾气,扽开包,在乱糟糟的包里抓出一叠同样乱糟糟的票据,拍到桌上。
丁仲登时闭嘴,看着那叠皱巴巴的纸。
难不成要一张一张找?
这也太得罪人了,人家又是公司投资人,又是小安子同学的堂姐,还是来帮忙的……
可不找吧……奢侈品啊,就这么让小安子的钱打水漂?
人如其名,阎珺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不缺长袖善舞笑脸交际的能力,更不缺雷厉风行果敢狠绝的手段。
双臂环胸的她好似换了一个人,冷脸乜斜进退两难的丁仲:“找啊,想退就自己找。”
本来是高高兴兴收礼物的场面,却在几分钟内闹到如此境地,丁仲尴尬的同时,也满脑门雾水。
易安自然看不得仲哥这般尴尬,后仰的身体坐直,探出白皙中犹带着揉捏红晕的手,食指中指准确夹出一张小票。
瞥一眼,递给丁仲。
毕竟是阎珺昨天刚买的东西,小票就在最上面,不难找。
阎珺冷笑着嘁了一声,倒也不走,拿出手机,漂亮的玉色美甲在屏幕上笃笃笃笃,像只饿极了的啄木鸟。
丁仲把桌上凌乱的票据拢到一起,递给阎珺,见她不搭理,只能放下,也拿出手机。
实在太尴尬了。
但掩盖不了他得知小安子送礼物时的欣喜。
阎珺手指微顿,余光中瞥见丁仲的动作,差点忍不住把整盆水煮鱼泼到他头上。
只见丁仲又打开项链盒子,拿着手机左拍右拍了一阵,才乐呵呵的笑容盖上盒子,又端端正正拍了个logo。
阎珺:……
但凡换成一个脸上擦了点粉的小零,她毫不怀疑对方会拿着这些照片发朋友圈小红书之类的地方。
炫耀完再退,面子里子两不亏。
真是好算盘。
她不露声色打量着沉浸在手机中的丁仲,不由好奇:他要发给谁?
总不会是易安口中的那个嫂子吧?
说我退了送你的礼物,退之前发给你看看,让你好发朋友圈?
脑补完,她暗啐一声: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继续笃笃笃给易安发微信。
【阎珺:对这种男人念念不忘,你真是瞎了】
【阎珺:他就这么缺钱?!】
……
丁仲的微信自然不是发给袁晓宁的,总不能说小安子给他送了条女士项链吧?
他发给了易安。
一连串各种角度的项链照片后——
【丁仲:小安子,礼物收到啦】
【丁仲:你嫂子喜欢爆了】
【丁仲:不过小安子,心意到了就行,干嘛买这么贵的项链】
【丁仲:你助学贷款都没还完呢】
……
易安看看对面的阎珺,又看看一脸迷之笑容的丁仲,桌子底下的双手又绞在一起。
密集又持续的震动出现在他裤兜里,若不是习惯性静音……他无法想象谎言当着丁仲的面戳破的后果。
我这个手机里没有微信……
到底是阎珺,还是丁仲给他发消息?
看着阎珺时不时瞥来的愤怒眼神,易安觉得是阎珺。
可他也十分了解仲哥,不管退不退,不可能收到礼物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也可能是丁仲。
落座以来,易安第三次抬起屁股,准备出去再说。
可阎珺偏不让他如意。
“帅哥,你微信一直在响呢,不看看?”
“这么多消息,也许是什么急事呢。”
阎珺说完第一句话时,丁仲还没反应过来。
等听到第二句,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易安僵硬的脸上。
手机里没有微信。
言犹在耳。
不过早已接受人家私人微信不加客户的事实,之前那丝失落感没有再次出现,当面戳穿,不过有一点点尴尬而已。
丁仲只当没听见,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屏幕上,等着易安回信。
时间是中午12:15,小安子也该回宿舍了,也就是他在国外的寄宿家庭。
听易安说,那家是一对很可爱的老头老太太,对他十分照顾。
易安没让阎珺拉住,他要做什么,她向来也拉不住。
一声不答,站起身。
不料低估了阎珺今天的脾气。
亲眼见证他心心念念到几乎刻入骨髓的仲哥,竟是这么个见钱眼开的低俗渣男,阎珺实在忍不下去了。
优秀如易安,喜欢的怎么也该是身具高光的白月光吧?
怎么能是这种货色。
输给这种人这么多年,阎珺实在不甘心。
这是易安对她的侮辱!
阎珺伸手一拦:“哎,帅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易安对她的脾气多少了解,闻言心脏猛地一提。
阎珺已经继续说了出来:“噢,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在星豪酒店见过,好像……”
忽然捂嘴,夸张瞪眼:“这么巧?你和小妮子同学同名同姓呢!”
“易安,长安居大不易的易,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安,对不?”
易安登时屏住呼吸,掠过阎珺,看向丁仲,正要对上丁仲同样震惊的眼神。
十三岁的少年拿着枯枝,在公园一片裸露的泥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字:易安。
“我妈说我生在仲秋,所以老爸给我取名叫丁仲。”
“小安子,你的名字很好听,写出来也很好看,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不?“
旁边比他小三岁的男孩子生着一张瓷白的脸,眉目如画,纯良得好似误入凡间的天使。
他从少年手里拿过枯枝,在地上写下两行工整的字。
“长安居,大不易。”
写这句话时,他漂亮的眼睛里,泛出一层泪光。
“此心安处是吾乡。”
写完第二句,他凝视着个头高出一截的少年,那晶莹的泪珠,便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