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被吓得浑身僵硬,下意识把自己的脑袋压低压低再压低,恨不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你杀了子松哥哥,我就要为子松哥哥报仇!放开我!放开我!”阿柔一面怨愤道,一面使出全身力气拍打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
“你也想死吗?”越无咎身居高位多年,在战场上历经生死,可从未遇到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刺杀她,还出言不逊,扬言要杀了他。
以为是个软骨头,不想这般有勇气。
“我要给子松哥哥报仇!”阿柔的眼眶通红,目光散发出不屈和恨意。
“他一个奴仆竟背着主子和府里的奴婢勾搭,甚至要带你出逃,早已是死罪,而你,若非我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你一个私逃的婢女结果只会是被乱棍打死。”越无咎冷漠道,手指慢慢收紧力道。
“你该感谢我饶你一命。”
脖颈越来越不舒服,阿柔感到呼吸不畅,胸口闷疼,她咳嗽,没有因此屈服。
“我不需要你的慈悲,虚伪至极!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阿柔声泪俱下,她用尽全力嘶吼,嗓音却破碎无比。
不过一个卑贱的婢女。
“不识好歹。好,那我便满足你。”
越无咎钳制住阿柔脖子的手蓦然用力。
天下之大,多的是比她美的女子。
阿柔面色涨红,眼下美人痣红得泣血。
周遭死寂压抑。
越无咎没有听到阿柔的求饶声,只看到她怨恨愤懑的灼灼眼神。
在阿柔气息衰微时,越无咎嗤笑一声,嗓音又冷又戾:“欠调教。”
说罢松手。
阿柔全身无力,直直往后倒去。
死里逃生,阿柔大口呼吸,剧烈咳嗽,仍怒火不熄,不忘咒骂:“你这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
越无咎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审视阿柔娇美的脸庞,眉目浮着阴霾,压着火道:
“既然你这么有骨气,行,那就继续这屋里待着吧。”
一个小小的婢女,偏偏生一副与样貌身份相反的硬骨头,他头一回低估一个人,很好。
他倒要看看这骨头到底有多硬。
越无咎内心的征服欲狂长,**强烈膨胀,一发不可收拾。无论这骨头有多硬,他都会一下一下把这所谓的硬骨头碾碎。
假以时日,他定会驯服这个叫阿柔的女人,让她跪下来求他,冲他摇尾乞怜。
越无咎拂袖离去,侍女瞄眼阿柔,抑制住自己的恻隐之心,蹑手蹑脚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瘫坐在地的阿柔,她一喘一喘地呼吸,吐息很重很急。
华美的房间宽阔,烛火明亮温暖,照亮阿柔脖颈出鲜红的致命指印,她觉得疼。
阿柔双手交叉抱臂,脸色惨白,浑身骨头冰冷刺骨。
外面天黑了,她的心也黑了。
黑了之后,她仿佛看到走在黄泉路上的陈子松,她欲意开口说不要丢下我,却发现自己失了声,周围死寂,她呆呆地望着,如一具残破的精致木偶。
骤然,血色的幻影结束,紧接着无尽的恐惧与悲伤从四面八方而来,再度围住阿柔。
阿柔痛苦不已捂住自己脸,想哭,可泪已经流干了,红肿的眼眶干涩难受。
她绝望地质问上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子松哥哥,对不住,我没能手刃仇人。
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
自责、愧疚、悔恨、悲痛、委屈等诸多情绪在阿柔胸□□织,让她几欲窒息。
阿柔侧躺而下,头发披散,脸颊贴着冰凉的地板,如一只在雪地里濒死的鸟儿,铁钉穿过它的双翅,将其硬生生钉在地上,画面美丽而凄怆。
深夜,阿柔连做血腥可怖的噩梦,几次起身,汗流浃背,惊悸不已。
眼干了,阿柔哭不出来。
恍惚下床,她摸着黑倒杯水喝,也许是渴得慌,阿柔疯狂给自己灌水,直到水壶里再倒不出水来,她才罢休。
阿柔没回床,浑浑噩噩睡在地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守夜的侍女发现阿柔睡在地上,踌躇片刻靠近阿柔,小声叫醒她。
可怎么叫都叫不醒,侍女这才发现阿柔面色不对劲,一抹额头,滚烫如火,她生热病了。
侍女立马去叫了其他人,齐心合力将阿柔抬上床榻后,有人打来水给阿柔擦身子,细心地给她敷眼睛。
“额头很烫,这要请大夫过来。”
“可是这都三更天了,怎么可能请得到大夫?”
“找侯爷。”
“我不敢叨扰侯爷安宁。”
阿柔身份不明,虽是越无咎带回来的人,可瞅今日越无咎对阿柔的态度......婢女们不敢冒险。
她们最后商议等天明就去找侯爷。
天蒙蒙亮,阿柔断断续续呓语着,烧也没退,昨儿白日照顾阿柔的婢女竹青忙不迭去找越无咎。
.
正屋。
“侯爷,有个叫竹青的婢女过来说阿柔姑娘染上热病了。”
越无咎低头收束自己的玉带:“她不是很能耐吗?”
曹三:“那婢女说昨儿三更天就烧起来了。”
越无咎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眉眼略显阴沉,本想关她几日,先磨磨性子,谁知一下子就病了。
默了默,他才说:“那就让府里的女医去看看。”
曹三出去回复竹青。
女医很快来到院子给阿柔看病,号过脉,女医开了药方子,说阿柔身子骨好,没甚太大的事。
竹青先给阿柔喂了一点粥食,能喂多少喂多少,起码得垫垫肚子。等药煎好,竹青和另一个婢女合作给阿柔灌药,药意外灌得顺利。
喝完药,竹青又给阿柔擦身子,迷迷糊糊睡了一上午,阿柔意识渐渐回归。
待吃完第二剂药时,越无咎突然出现。
“见过侯爷。”竹青端着空碗行礼。
越无咎点点头,竹青退下。
越无咎踱步至床边,低头俯视生病的阿柔,面庞带着病气,呈现出病态的柔美,泪痣如火焰中绽放的一朵小巧的花。
整个人虚弱无害,如脆弱精美的瓷器,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碎,激起人无限的怜惜。
越无咎坐在床沿,静静注视阿柔。
心口那股恼火悄无声息消散大半。
一个没忍住,越无咎伸出手,用粗粝的指腹抚过阿柔眼睑下的泪痣。
此时此刻,阿柔任他为所欲为。
“这才乖。”
“那陈子松不过一个卑贱无耻的奴仆,有甚地方值得你为他死心塌地?”
越无咎眼神傲慢而轻蔑。
触感令越无咎爱不释手,可他没有贪恋,径自收回手时,阿柔像是梦到什么,突然抓住越无咎宽大的手,口中喃喃:“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子松哥哥,子松哥哥,对不住......”
阿柔声音极小,但越无咎耳聪明目,听得一清二楚,他当机沉下脸,旋即无情地甩掉阿柔拉着他的手。
他故作惋惜道:“真是情真意切,不过可惜,你的子松哥哥已经死了,你们注定要天人永隔。”
言罢,越无咎将阿柔的手纳入掌中,死死桎梏,凑在阿柔耳边宣告:“你现在是我越无咎的人。”
许是越无咎两个字钻入阿柔耳中刺激到她,又抑或是越无咎攥得太紧,让阿柔吃痛,总之,在越无咎说完话后,阿柔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瞬间,那张令她憎恶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先是惊恐愤恨,紧接着她发觉自己的手被越无咎牵着,心中顿起反感。
阿柔想也不想挣扎,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然无用。她是病人,身上软绵无力,哪里有什么力气去摆脱越无咎呢?
见无果,阿柔气游若丝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越无咎不为所动,道:“是你自己拉住我的手。”
阿柔脸色一僵,咬牙道:“你胡说。”
“我需要诓你吗?你一边说‘不要离开我’,一边紧紧抓住我的手。”
阿柔不敢置信,肩膀微微发抖,眼前一黑,须臾,她找回理智,就算她说了那种话,肯定也不是对他,是对陈子松说的。
陈子松三个字浮现在脑海里,阿柔心口一痛,随即咬住下唇,强撑住身体的不适,飞快起身,对着越无咎的手咬下去。
越无咎的手很硬,即便阿柔怀着强大的恨意咬他,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只留下不太深的牙印,对越无咎而言不痛不痒。
且这一口不像是报复发泄,而像是在**。
越无咎面不改色,挑衅道:“继续咬啊。”
瞅见越无咎气定神闲的样子,阿柔痛恨,心念一动,她另一只手抓住越无咎的手臂衣料,倾身慢慢靠近他,然后张开嘴唇,露出银牙——
阿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越无咎一巴掌,这一巴掌算不上很响亮,但给了越无咎带来了耻辱性的痛感。
越无咎下意识摸了下微微刺痛的脸,眼神顷刻间聚集可怕的风暴,他强有力的手掐住阿柔的脖颈,迫使她仰头,沉声:“放肆!”
相比发怒的越无咎,阿柔却是笑了。
子松哥哥,我给你出了一点儿气。
沉重感来袭,阿柔缓缓合上眼眸,分明害怕得紧,连身子都在战栗,却又努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人在生病的时候很脆弱,也尤为懦弱,若非有那恨意与报仇之心吊着,阿柔压根不敢与越无咎对视,更遑论出手打他了。
“好,好,好。”
越无咎连说三个“好”字,她就是仗着自己不会杀她。
在阿柔昏过去前,越无咎将阿柔拽过来,如一同压抑着怒火的猛兽,低头对着猎物的要害——颈项狠狠咬上去。
眨眼间,他咬出了血。
阿柔瞬间清醒,听越无咎说:“在你病好前,我让你好好考虑清楚,是跟我?还是......”他轻蔑笑一下,“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