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醒来的时候,越无咎已去上朝。
思及昨晚情景,阿柔闭了闭眼,只觉耻辱,龟缩在床榻上,双臂抱膝,浑身疼得厉害。
竹青领人进来伺候阿柔洗漱,给阿柔涂药的时候,竹青小声道:“姑娘,侯爷今早走的时候神色瞧着不错,还特意叮嘱奴婢好生伺候您。”
昨儿屋里叫了几次水,而且没再听到令人揪心的动静以及阿柔凄惨的叫声。
竹青不免为阿柔感到开心,原以为越无咎不会轻易饶过阿柔,不成想事情峰回路转,竟真的没事了。
阿柔不冷不热“嗯”了声。
竹青道:“姑娘,这一道坎您过去了,俗话说福祸相依,苦尽甘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侯爷对姑娘还是好的。”
阿柔心中不屑一笑,犹豫着道:“竹青,你们有准备避子汤吗?”
竹青怔然,随后道:“侯爷并未吩咐。”
“你说我无名无分,又出身卑贱,怎能怀侯爷的孩子?”
竹青思量,欠身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阿柔:“快去罢。”
良久,避子汤呈上来,阿柔眼儿都不曾睁一下,将药汁喝尽。
心踏实了,阿柔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听着话本子在屋里休息了一夜。
今儿天尚未黑,越无咎便回了府,他先去探望越朝宗,老太太正好也在。
见此,越朝宗顿时捂着眼睛痛苦起来,口里念叨着疼,这可把老太太心疼死了,也让老太太对越无咎愈发不满,选择无视越无咎。
越无咎关心道:“二弟,伤势如何?”
老太太不虞道:“你说呢?绕是赵太医过来,都说没办法治好宗哥儿的眼睛,也没法子减轻宗哥儿的痛,重璋,你说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不仅没管好自己院里的人,还公然包庇!”
越无咎:“是孙儿没尽兄长本分,孙儿知错,孙儿会发出通告,诚邀天下大夫,寻求能治好二弟眼睛的神医,另,孙儿已经好生管教了她,请祖母放心。”
老太太气仍不打顺,越朝宗还在叫。
越无咎瞥越朝宗一眼,越朝宗立马不再哀嚎。
老太太:“没死?”
“还有口气。”
老太太:“以前觉得小姑娘老实本分,不成想是个狐媚子,同时勾引了你们两兄弟,是我这个老太婆看走了眼呐,重璋,我不好插手你的事,就提醒你一句,不管你对她有多深心思,她都久留不得,你也到成亲的年龄了,届时可不要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谨记祖母教诲,孙儿心里有数。”越无咎回答。
老太太话锋一转:“宫里对你的婚事有何提议?”
原本老太太相中了好几家闺秀,可在得知宫里要插手越无咎的婚事后,她便收了心思。
越无咎:“圣上约莫要孙儿尚公主。”
“有确定人选吗?”当今圣上的女儿不少,适龄未出降的公主好几个。
越无咎:“容华公主。”
容华公主乃当今皇后小女儿,太子的妹妹,身份尊贵,只是自小体弱多病,常年住在别宫休养贵体。
越朝宗眼珠子转动。
“那你更要注意了。”
“是。”
没了事,越无咎找借口告辞,老太太未曾挽留。
回院之后,阿柔正在苦读话本子,越无咎快步靠近,不由分说挑起的下巴。
阿柔闷声:“侯爷。”
越无咎仔细端详她的脸,红肿消褪大半。
“还疼不疼?”
阿柔老实说:“哪里都疼。”
阿柔不仅脸有伤,膝盖也有淤青,更别提被越无咎折磨一夜,身上红痕遍布,骨子酸疼。
她疼,很疼,她不想疼,也怕疼,但她别无他法,只能艰难熬过去。
忍。
再忍一忍。
越无咎松手,思及竹青的禀告,他开口:“这般自觉喝避子汤,你是在暗示本侯你想要名分?”
阿柔缓缓摇首,谦卑道:“以我的身份断不敢怀侯爷的孩子,于礼不合,我也怕惹未来主母不满。”
越无咎端详阿柔,静默两瞬道:“说得对,你勉强是本侯的通房,是该守好规矩。”
“这方面,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越无咎看似在夸奖,实则其中饱含未知深意。
阿柔垂首。
越无咎招手让婢女灭灯。
阿柔脸色微微发白:“侯爷,我身子没好。”
“你以为本侯是色中饿鬼吗?”越无咎眼神奇怪。
阿柔面露尴尬之色,暗中松口气:“......是我误会了。”
越无咎笑了一下。
气氛瞧着和缓。
“侯爷,我还不困,想再看一会儿书。”阿柔说。
越无咎拿过她手里的话本子打量,“就这么喜欢看?”
阿柔言简意赅:“嗯。”
“那就看吧。”
灯火摇弋,阿柔低头认真看书,眉头时不时紧蹙,偶尔偷偷瞥外面一眼,似乎有些烦躁,越无咎略睁眼缝,道:“怎么了?”
阿柔:“没事。”
阿柔继续皱着眉头苦嚼话本子中的生字。
越无咎嗤笑一声,举手抄起话本子,狐疑道:“这书你能看懂?”
阿柔臊红了脸,半晌不出声。
“看不懂还要读?”
阿柔抿唇。
见她一副哑巴的样子,越无咎拢眉说:“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如今没勇气来找本侯了?”
阿柔恭顺道:“看侯爷闭目养神,不敢叨扰。”
“是不敢叨扰,还是根本没想问?”越无咎眼神深沉。
阿柔克制着神色:“侯爷误会了。”
“抬头。”他命令。
阿柔仰头,越无咎在她眼中洞察出畏惧。
她是该怕他,这在情理之中。越无咎记得他对阿柔做过的事,若换做其他女子,或许还未经一次完整的手段,便熬不住跪地求饶。
越无咎理解,亦欣然看待。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不知为何,越无咎忽然不太喜欢她这种眼神了。
“你很怕我?”
阿柔想了想,诚实回答:“是,我怕侯爷。”
越无咎有些烦,话是他问的,可回答却令他不悦,感觉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摸了摸,越无咎招手。
“过来。”
他的言行举止随意极了,像是在招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
阿柔踟蹰片刻,慢吞吞起身过去。
待阿柔靠近,越无咎反手将人拉入怀中,圈禁在臂膀中。
阿柔全身僵硬,竭力抑制抵触情绪。
越无咎凑在她耳边悠悠道:“本侯正好无事,与你一起看这《春秋配》”
说罢,越无咎翻到第一页,从第一页开始读起。
尽管阿柔已然看过前头,可她什么都没说,选择静静地聆听,暗中记下她尚且不熟的字。
阿柔本不识字,后来陈子松教过她几个字,接触话本子后,阿柔觉得不能只听,是以选择自己钻读话本子,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请教竹青。
由此循环,倒是认识了不少字。
而今,也不算是个目不识丁的人了。
越无咎诵读完第一篇,冷不丁道:“往后本侯若有时间,就教你识字。”
阿柔眼神一亮:“多谢侯爷。”
越无咎听出阿柔语气中暗藏的几分轻快愉悦,不禁用拇指摩挲阿柔眼睑下的泪痣。
阿柔不适地眨眼。
两日后,阿柔的面容完好如初,身子也爽利了。
越无咎度过最忙的时候,遂遵循承诺提早回来,于书房中正式教阿柔读书写字。
阿柔没拿过毛笔,学握笔的姿势都学了好一阵子,越无咎说她笨。
阿柔其实学得很认真,听到越无咎的话心里不舒服,但面上没表示出来,默默无言。
越无咎教阿柔写他的名字,“越无咎”三个字笔画多,并不好写,阿柔初写,字迹歪歪扭扭,就连笔画也是错的。
这惹得越无咎笑起来,调侃她字像毛毛虫,歪歪扭扭,看不出一点力道。
阿柔心里气愤,忍了几次后恼道:
“我就是写得丑,对不住,脏了侯爷的眼睛。”
越无咎没恼,只要阿柔不闹得太过,他可以包容阿柔偶尔可爱的小性子。
“就生气了?”
阿柔咬唇,为自己辩解道:“我才学了两日,才刚刚入门,还有很大成长空间。”
越无咎:“那本侯拭目以待。”
越无咎教阿柔写字时,两人虽会闹些小别扭,但总体氛围和谐平静。
二人之间的关系好似亲近些许。
春日将去,夜间微雨倾泻,凉风呼啸,响起树叶被吹皱的沙沙声。
烛光跃动,越无咎吻阿柔的泪痣,随后嘴唇下滑,封住阿柔的软唇。
起初阿柔是抿唇受着,后来会生涩地回应两下。阿柔寻着机会向越无咎讨要自己的包裹,那里面藏了自己六年来攒的十八两银子。
自那夜阿柔被吓晕后,她的包裹就不见了,她猜测是被越无咎收了起来。
越无咎问为何要。
阿柔小声:“那是我辛辛苦苦攒的银子。”
越无咎同意了,他说会让曹三给她。
阿柔:“多谢侯爷。”
接着几天,阿柔日日练字,约莫是用心刻苦,字迹稍稍有所改善。
越无咎瞧着这不堪的字迹,竟觉得阿柔进步了,心情有些好,于是主动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越无咎素来赏罚分明。
阿柔佯装思考,半晌眺望窗外,见郁郁葱葱的草木,坦言道:“我想去醉仙楼,吃了好一阵子那里的点心,想亲眼去瞧瞧。”
越无咎道:“改日我休沐,带你出府。”
.
转眼来到休沐日,越无咎携阿柔出府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富丽堂皇,门口来往人员络绎不绝,有富商文人,也有达官贵人,个个非富即贵。
越无咎早在醉仙楼定了雅座,与阿柔上楼后,便点了一桌子的菜和几样点心。
阿柔坐在窗户边,瞥眼望着外头的热闹,心跳得很快。
“很高兴?”越无咎问。
阿柔神色不太自然,于是装好奇地环顾四周:“嗯,在侯府生活了六年,还是第一次来这醉仙楼,很开心,多谢侯爷。”
越无咎瞧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想往后再带她出来长长见识。
“侯爷,那座楼叫什么?”阿柔指着外头一处显眼的楼宇。
越无咎回京之后就马上了解了京城各处布局,著名的地方基本都说的上名字。
“百味居,酒楼,临湖而建。”
阿柔又问了好几个地方,越无咎一一解答,觉得阿柔今儿比平日活泼不少,话也不少,不由看了好几眼。
只见阿柔眉眼生动,睫毛颤啊颤,泪痣明艳,动人心弦。
这时,菜一道道端上来。
阿柔的手紧张到颤抖,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支开越无咎把药下进酒水里。
然而不等阿柔想出法子,就有内侍找上来,在越无咎身侧耳语,他当即起身。
“侯爷,您要去哪?”阿柔问。
“宫里召见。”
离开前,越无咎叫曹三上来,送阿柔回府,阿柔说自己想留下来用膳。
越无咎点了头,吩咐曹三照看好阿柔,遂策马去皇宫。
曹三听从越无咎的话,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柔身边,他生得凶神恶煞,又面无表情,瞅着格外吓人。
阿柔用帕子擦了擦冷汗,许是被盯得心里不舒服,她企图叫曹三出去,可曹三跟聋子似的充耳不闻。
阿柔放弃了,将蒙汗药藏回去,掌心濡湿。
流年不利,那就只能等下回了,阿柔无奈地想。
蒙汗药是陈子松给她的。
原先阿柔与陈子松计划出逃,陈子松给她迷香和迷药,以防不备。
没意外发生,阿柔就只用了迷香,蒙汗药则留下来,被阿柔缝进衣裳内。
阿柔当时想着这药不能浪费,或许有朝一日会用到。
拿到包裹后,阿柔就偷偷取出了衣裳里的迷香。
思及当时的未雨绸缪,阿柔得感谢那时的自己,也不由神伤片刻。
因为陈子松。
她始终忘不掉他带给她的伤害。
用过午膳,阿柔没回府,反而去了其他地方,像只贪玩的小猫乱窜。
曹三原先不让,阿柔拿越无咎回怼他,说越无咎又没说不准她逛街。
曹三无言以对,默许。
反正有他在,阿柔兴不起风浪。
回去后曹三将事禀告越无咎,越无咎当阿柔是好奇,并不放在心上。
日子缓缓过去,又是几阵雷雨小雨过去。
阿柔咬着牙继续等机会,这一等,就是大半月过去。
端午至,阿柔终于等待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不及上回仓促,她有了更充足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