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封尖 第58章 chapter 58

“哥，吃饭！”他双手端碟子兴高采烈地将煮好的菜呈上，一盘炒菜一碗汤，“玉米炒虾仁和青菜汤，喜欢吗？”

难以理解，他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在我面前做角色扮演很好玩吗？把我当傻子一样遛很高兴吗？

他盛好饭放到我面前，筷头架在菜碟上，又去他房间掏来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俏皮道：“今天我煮的饭，我要坐这儿吃。”

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只要有了理由，也不管是不是合理的理由，就想从我身上沾点好处，以满足他的私欲。为什么那么贪心啊，他有的还不够吗。

“哥，吃饭啊。”没见我动，他停止了进食，眼里满是不解和迷茫，或许是想调节气氛，他接着微笑道：“今天干活累，多吃点，厨房还有饭。”

“你什么时候回去。”毫无铺垫，我直接切入主题。他所有的关照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再真、再诚，也摆脱不掉腐烂土壤的滋润。

不知道底牌被看透的他还在装乖，表现得天真无邪，毫不犹豫回答：“开学啊，和你一起回去。”

“我和你爸爸打过电话了。”

“那……那怎么了？”

“你真的是被赶出来的吗。”

勾起的唇角迅速消失，眉眼的乖顺也被抛之千里，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中的惊讶和焦急。他慌忙放下碗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语无伦次：“我……我不是……那个……”

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华幕落下，完美无缺的主角也变成了小丑。

他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委屈的神态随面部肌肉的变化转瞬浮现，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哥，你听我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的信用透支了。”我也是不争气，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上当受骗的，填过那么多遍的错误答案，我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教训呢。

“不是……我发誓，我接下来说的绝不骗你。”

发誓发誓，除了发誓就会发誓。口头上的承诺永远在说，实际上的改变一个不做。

我现在就想把他赶出去，可惜我没力气。来福也在旁边吃饭，不能让它看到我动手的模样。

“有人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爸妈了，因为那个人是警察，所以他们无条件相信他。”

“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把我关在房间，收了我的手机，让我反思。”

“然后他们可能猜到你生病是因为我了，让我回来，把你带回家。”

“骗子。”俞琰斌说是来照顾我，他哪舍得让我回家，况且我也不想去。

“不是！”他绷紧脊背，双手拍在大腿上，语速因为不被信任而变得急促：“我被他们关在房间，他们不同意我怎么回来的？不信你去问沈大哥，爸还联系他了呢，说我如果没有地方住，能不能麻烦在村委给我找个地方睡！我没骗你！我真的只是想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做什么。”

“我……”激昂的情绪被空白的脑袋绊倒，看来他也不清楚俞琰斌究竟想做什么，听到“可以去找俞归”就大包小包兴冲冲来了，对于未来根本没有清晰的规划。

半晌，他低头失落道：“我不知道，爸妈没和我说，应该是治病吧。”

灯光贴过他右脸，再往下陷入灰黑的水泥地，融入桌椅的斑影。他在看什么呢，没什么好看的，或许是单纯不想面对我吧。

我学着他的样子看向地面，发现穿去工作的鞋子还没换，上面蒙了层和水泥地一样颜色的灰。他穿的是运动鞋吧，而且做的刮腻子，鞋面一定比我干净多吧。

来福不懂用的什么姿势吃饭，半个屁股都伸进桌底，尾巴擦着饭桌的铁架左右摆动，不嫌挤吗。

“你不在我非常好，不用治，你回去吧。”

他情绪虽然低落，安静的模样看上去多了分乖顺，但心底仍表示反抗，嘴硬地小声嘟囔：“你要和我回去，不然我要怎么交差。”

“我去和他们说，你走吧。”从小到大，他们没答应过我任何一个请求。我来到世上都有二十年了，总要答应我一次吧。

他没反驳，也没抬头。饭菜仍冒热气，飘渺、稀碎，遮不住他的脸，也融不开沉默的对峙，升入高空，无用地消失殆尽。

来福吃饱饭，用身子推开饭盆，走到他身边用头蹭他的腿，想让他陪它到院子里玩。

他终于有了其他动作，伸出手抚摸来福的背。

得到回应，来福蹭他蹭得更起劲了。有来福陪他闹，他心情似乎变好了，弯起唇角露出微笑。

“不走。”他坐在椅子上伸手逗来福玩，对我说。

“好。”我认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走。

天黑了，院子里虚弱的太阳能电灯泛起光证明自己的存在，一点也不管院子里的东西能不能看清。我出门把廊道灯打开，让院子重归明亮。

没想到来福跟着我出来了，用爪子扒拉我的鞋。

我弯下腰摸它的头，“你不和他玩吗。”

他也跟我出来了，来福个一边倒的又跑去他那边了。

想想也是，他哪里都比我好。追求幸福，人之常情。

柔软的触感消散，手指蜷缩抓住空荡，我深呼一口气，将手收回，放在身侧。

“它想我们一起陪它玩。”他说。

我垂眼看围他转的来福，眼里全是对快乐的渴望，吐着舌头呲哈呲哈。

真活跃啊，“刚吃饱，先让它休息吧，它以前没这么急的，别带坏它。”

“噢。”他领悟了，一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控制来福安静。待它完全停住，他又大着胆子问：“那我们先吃饭？”

来福……先等来福和他混熟再说吧。

“好。”我答应他。

这顿饭我没吃几口，因为我根本不想吃东西。我知道我该吃，可我一点也吃不下。他强压我又吞了两口，直至我说我想吐，他才停下。

收拾餐桌时，他说：“我把菜放电饭锅保温，你晚上要是饿的话，就起来吃一点。”

“嗯。”我答应他。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起来，我宁愿对着天花板发呆也不想动，就想长在床上，做一具平静的尸体，等第二天的阳光拯救我。

我把凳子移到院子里，坐着陪来福玩。他洗完碗、收拾完厨房的东西后，也加入了我们的游戏。来福显然更喜欢精力充沛的他，从院子西北角跑到东南角，又往西边跑去。它已经很久没有在院子里玩这么疯了，像它还是条小狗的时候，像爷爷奶奶还在家的时候。

也许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有家、有合格的主人，不用到处去蹭吃蹭住，每天在家里起床，和小伙伴玩够了再回来吃饭、睡觉，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我在网上查过，狗不嫌家贫是因为没过过“不贫”的生活，过过了就入奢难返了。他的生活条件比我好，也有时间陪它耍，来福和他住一起，一定更开心。

沉迷于游戏的它好像忘记我了，再也没分过眼神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我。去洗澡吧，很困，身上汗臭味也很重，洗完吃药就睡吧。

要不把狗窝搬出来吧，我明天不一定能按时起床。再给俞安发个信息，我明天不去三哥家了，我想在家休息，再去镇上把狗粮拿回来。

“你在做什么？”他见我搬狗窝，来福也不管了，跨步来我身边。

来福也注意到了我的动静，溜着小短腿噔楞噔楞和他一起过来。

我把狗窝放回原位，喘气说：“我明天想睡久一点。”

“啊。”他表示理解，“要不放回我的屋？它住院子里习惯吗？”

“它这几天才开始住我房间。”我说。但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希望来福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住会不会更好。于是我又问：“你确定吗，放回你房间。”

“可以啊，我来搬吧。”他说着就伸出手搬走狗窝。

“侧着抓。”我提醒他。

他以别扭的方式将狗窝扛在身侧，犟嘴道：“不用，这样就好，能搬。”

来福疑惑地以新奇的方式看它的房子，默默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抬头确认这是它睡觉的窝。

我轻嗤出声，一个冥顽不灵，一个呆萌可爱，真好笑。

我去到他房间时，他已经把狗窝放好了，和我放在我房间的位置一样。来福钻进去试了试，出来摇着尾巴，看起来它感觉还行。

我叮嘱他：“该睡觉的时候记得睡，别逗它玩太晚。”

他蹲下搓来福的身子，傲娇地说：“知道啦。”

莫名其妙想怼他：“知道个屁。”

“哼。”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来福，才两天呢，和它的好感就赶上我几年的进度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吧，万一我哪天出意外了，他也不会对来福太差。就算哪天他不喜欢它了，爱屋及乌，他也不会将来福丢下。他人特别好，我知道的。

就这样吧，去洗澡了。

【小年记事簿】（接上版）

玩脱了，俞归知道我骗他了。

和他坦白了，他说不信我，好吧，他不信也没关系，至少我死皮赖脸留下来了，有机会就有希望。

来福真的是来福，它一和我玩，哥就答应让我留下了！也吃饭了！

不过吃得很少罢了……

没关系，至少他吃我做的饭了，对吧？

我就知道我这学期的炒菜没有白练！

和惠医生汇报情况了，今天哥说他很累，一点都不想动。和来福玩的时候他也是坐在凳子上，不愿意站起来。

她说让我继续刺激他，但是我不想用这种方法，哥根本不能接受刺激，他没有过激的反应也只是因为他累，如果他有力气，他肯定会暴力赶我走。

可惠医生说我是他的刺激源，如果我非要在他身边，那就只能让他适应我。

但是我想换种方式让他接受我，哥的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好，他不舒服，一点也不舒服。

她说这是正常的，现在才过了一两天，以后会慢慢好的，她治疗过类似的案例。

好吧，她是医生，她说了算，我继续当大坏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