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我家的怨种公主 第3章 故人重逢

“故人？”

老板娘朱唇微抿，打趣道：“二位公子点名来寻奴家，难不成只为了恰逢故人归？”

面对这么一位窈窕淑女，沈韫的态度照开始缓和了不少，谦谦有礼道：“在下沈嘉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嘉平是沈韫的字，除了身边亲近之人，江湖上几乎没什么人知晓的一个称呼。

沈韫在外办公或是游玩时，为了不引人注意，经常以此名示人。

老板娘方才还春波潺潺的双眸忽地停滞，如一瞬而结的薄冰，后如一刹而融的江潮，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些许的……怒意？皆从那双令人沉沦的美目中一闪而过。

沈嘉平？沈嘉平！

她很会控制情绪，再加上那一双眼实在美丽，即使沈韫察觉到了那指捻而熄的愠火，却没有再细想，只道是自己看错了。

老板娘不动声色地拾掇好了不小心打翻的情绪，又是一抹惬意微笑，“白樱。”

“白樱……”杵在一边的杨弃开了口。

“白樱好啊，白樱落什么雪……什么香刺骨的……好名字啊！”边说边举着大拇指在白樱面前晃悠。

沈韫满目怒火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白樱似霞落如雪，相思入骨暗藏香。

这曾是沈韫写给心上人的。

白樱并没有细听杨弃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蠢得可笑。

那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垂落，纤纤玉手轻掩笑颜，酒窝浅浅。

顷刻间，风敛息，树凝立，流光止，香玉满楼不敌佳人莞尔一笑。

酒窝浅塘平息心头愠火，笑靥如花深种心底温房。

恍惚间竟真如故人归来。

儿时那个文静温柔的小公主似乎正害羞地低着头，咧着醉人的小酒窝朝她笑着，与眼前人的身影就此重叠。

风吹树动，沙落成流，回忆终成尘。

她只能是她，谁都无可比拟，谁都不可替代。

沈韫缓了缓神，将自己从那个虚幻的世界抽离出来，神色淡然，温和笑意如薄雾散去，眸光清冷，抬眼对白樱说到：“白姑娘，可否阁内一叙？”

白樱似乎感觉到了沈韫的微妙变化，虽不明其意，却还是让小二备下了美酒珍馐，领着二人到了上等雅间。

“二位此次登门造访不只是为了饮酒作乐吧，”白樱玉手挽袖，手臂润如凝脂，柔若无骨，给两位爷儿斟着酒。

她放下白瓷酒壶，落了座，单手撑于下颌处，指上的双层镂刻玉戒更是衬得人比花娇。

白樱声温如玉，道：“怕是有什么大生意要合作呢。”

她倒是直白。

能来这望江苑，还单独找到楼主的，有谁是单纯为了美人配佳酿呢？

沈韫拿起酒杯，轻抿酒液，感受着烈酒入腑的炙热和弥留口腔的醇香，“沈某家有一顽皮幺弟，前些日子非跟那杂耍的学什么吞火入腹，不小心烫坏了脸，那疤痕恐是消不下去了。”

沈韫满面愁容，目中似有破碎光泽，“听说这望江苑的楼主无所不能，连起死回生都是信手拈来，我就想来这碰碰运气。舍弟年纪尚轻，正是倜傥年华，怎能忍受这般折磨啊！”

说着说着，泪珠滚落，竟是哭了出来！？

杨弃蹙着眉头看向沈韫，一副挂怀模样，实则却暗自感慨，这人越来越能耐了，都能给自己演哭，真是牛得一批啊。

白樱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流露出来，像是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般，一副旁观者姿态。

杨弃看着看着，感觉沈韫这状态多少有些吓人了，要是她再编出一些自己接不了场的故事，那可就完蛋了，得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他一手扶额，另一手搭在沈韫肩膀上，似乎是这样做，就能使他将心比心，瞬间入戏。

“哎，沈兄，节哀吧……”

沈韫：“……”

白樱：“……”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沈兄不要太忧心了，我相信总会找到办法帮令弟脱胎换骨的。”

沈韫：“……”

这屁放的实在是太臭了。

“是吧，白姑娘。”

杨弃又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樱身上。

她太懂沈韫了，知道沈韫在演戏，也喜欢看她演，她喜欢这种剖析真情假意的过程，喜欢能够看透一个人的感觉。

正如沙漠绿洲，海市蜃楼，若是能瞧得真切，辨个真假，无论最后真假与否，内心总会多几分安全感。

沈韫的演绎深情之至，白樱正享受着沈韫为了讨好她而费劲心思编排的戏码，后来杨弃的那一番操作，简直就是毁了这个完美的戏台。

蠢，实在是太蠢了。

沈韫，你怎么还留这个蠢货在身边，大抵是有病。

自领二人进屋落座之后，白樱虽然一直端着初时那副亲和模样，可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僵得多么酸疼，现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杨弃那裹挟着温热的目光触及白樱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刹那间似是寒霜侵袭，所有暖意消失殆尽，只余下彻骨寒意。

白樱乜了他一眼，而后蓦地起身，转身朝着身后那幅秋花蛱蝶图走去。

只见玉手轻抬，指叩画侧，如灵动白羽，似春风拂柳。

咚——咚——咚咚

似是画中蝶衔着画卷徐徐升起，直至隐匿在画后的暗格从沉睡中彻底苏醒，现于几人眼前。

白樱拿出了端立于暗格中的青瓷瓶，复又回到桌前。

沈韫和杨弃的眼睛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舒痕秘药，以此药涂抹在疤痕处，半月即可见效。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疤如雪融，无痕而去。”

说着，白樱捏着那一小瓶药膏悬在沈韫眼前，沈韫刚要伸手去接，白樱就将那药瓶死死按在了桌面上。

随那“咣当”一声闷响，白樱五指伸展，将另一只没拿药瓶的手伸到了沈韫面前，沈韫眼中所能视之物便只剩下那一只嫩白如瓷的手了。

白樱的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探至沈韫鼻尖处，逼得沈韫微微后闪。

沈韫眉头微敛，盯着与自己咫尺之近的手掌，凤目都变成了鸡眼。

思忖片刻后，沈韫道：“五十两？”

那张芳华绝代的脸从五指后斜探而出，映在沈韫眼眸，“五百两。”

面容平静，毫无波澜。

“五百两？！！！！抢钱啊你！”

杨弃想到她会多要，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狗模样，一旁的沈韫也没作任何回应，白樱一直勾起的嘴角如涛浪平息般沉归于海面。

收起笑意的那一张美脸瞬间没了起初时的温和与亲切，取而代之的是一反常态的粼粼寒光，还有一股无名的威慑力，令人胆寒。

白樱淡淡道：“你们在找我之前就应当打听清楚，望江苑可不是什么蝇营狗苟都来的起的。”

杨弃怒火中烧，那张略显憨气的俊脸青一阵红一阵。

他毕竟是官家子嗣，又怎会如白樱所想的那般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是这五百两足能换一石有余的米粮了，那可是边境难民大半个月的口粮啊，在她这里竟只能换一瓶祛疤药吗？

杨弃本想与她争论，奈何自己的文化水平实在有限，能做的只有破口大骂。

他拍案而起，指着白樱鼻子，好像刚才夸这位女子好名字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他娘的骂谁呢，什么苍蝇狗崽儿的，知道我谁吗你……”

沈韫起身按下了杨弃伸出去的胳膊，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拿捏好分寸。

“哦？”白樱柳眉轻挑，饶有兴味地接过了方才戛然而止的话语，“那敢问这位公子，何许人也呀？”

握着杨弃腕处的手紧了紧，像是无声的警告，却是安抚情绪的良药。

见杨弃怒火渐熄，沈韫转而看向目光中满是挑逗的白樱，眉头微展，又渐入佳境。

“我这兄弟素来直言不讳，白姑娘莫怪。”

白樱还是淡淡的。

她突然觉得这出戏有些腻了，甚是无趣，干脆不再看向沈韫，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起了酒。

见白樱不接话茬，沈韫便沿桌绕到她身边，俯身靠近，贴于耳侧。

触到柔唇的酒杯忽地止住，连同白樱的呼吸一起。

幽幽淡香侵鼻，阵阵暖流入耳。

“如此灵药，怎能错失？”

沈韫边说边伸手去拿被白樱紧攥在手中的青瓷瓶。

沈韫的气息在耳鬓肆意吞吐，暖流直击脑髓。生有薄茧的指腹擦过手背，那略感刺痛的触碰激起层层波纹，触电般的酥麻席卷全身。

那只温热有力的手撑开紧凑的五指，夺走了掌中的瓷瓶。

白樱浑身肌肉紧绷如弦，仅存的气力全都聚在了那只举着酒杯的手上，甲面因太过用力已成玉色，她在竭力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抖。

一幅尘封已久的儿时画卷猛然于混沌的脑海中铺陈开来——

十三那年，是白樱被寄养在姑姑家的第八年。

小家碧玉的姑娘跪坐在案前，把头埋得极低，握着毛笔的右手早已浸满黑墨，白樱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描摹这幅画了。

——那是十岁那年，远在北东的少年亲手所绘，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给她的生辰礼。

屋外鹅毛纷飞，雪絮窣窣，如寒酥低语，清音泠泠。

少年披着暗红的大氅跨进角门，直奔书房，她知道她会在那里。

一抹暗红于这皑皑白雪间格外惹眼，似霜冬初绽的寒梅般凛冽，似心头跃动的火苗般热烈。

姑娘正画的专心，不曾发觉有人进来，头也未曾抬起。

少年悄咪咪地跨进门槛，绕到姑娘身后，粘在鞋底的凝雪融化在地，化为泥印，揭露着少年的把戏。

少年左手从背后捂住姑娘双眼，右手则握住了姑娘墨迹斑驳的右手。

姑娘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冰手吓了一跳，“谁？”

姑娘左手刚抓住那冰凉的、带着护腕的手，还未及闪躲，右手就被擒住了。

那个日日回荡心间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那缓缓入耳的温暖气流和迎着脊背扑来的寒流格格不入，激得姑娘不禁微颤。

“照猫画虎有什么意思，用心感受才能尝得其中趣味呢。”

听到是那令人心安的嗓音，姑娘笑了，勾起的嘴角是那么柔和温婉，是那么动人心魂。

“你回来啦。”姑娘仰头望向少年，眉眼弯弯。

再也回不去了。

夺了药瓶的沈韫终于舍得离开耳畔，思潮终于回笼。

白樱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一瞬鼻息荡起酒面涟漪，紧绷的肌肉得以舒展，悬停的心复又跳动。

她仰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本就修长的雪颈显得格外纤秀，一枚红痣撞入沈韫眸中，万分耀眼，刺得沈韫一愣。

她不可置信地回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那张承载着千般爱、万般憾的面孔，她审视着、端详着、确认着。

似是归赵璧，复又得卿心。

难道真的是她？

沈韫心中暗爽，按捺不住地勾了勾嘴角，“不过，姑娘——”

白樱侧目视之，心如擂鼓，恐她再整处什么幺蛾子，只听沈韫道：“恢复期的这大半年，又该如何是好啊。”

胸口巨石终得瓦解。

白樱虽不知道他们来此究竟为何，不过回看刚刚那一出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定不只是为了求药那么简单。

“沈公子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正和沈韫的意。

“姑娘这儿可卖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