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只是在处理这些事情之前……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莫和羽握起曲桐影的手，细细感受着她体内那道简平所留、至今不曾消散的杂气。

这股杂气显然不只依附在他们的肉身，而是已与他们的灵气相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道气非旦没有被他们澈底吸纳同化，更不曾有一丝一毫变弱，除此之外，这道气又完全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彷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莫和羽看向另一边的池奉生，只见他同样靠在树旁闭着双眼，似乎也已沉睡过去。

池奉生的魔气也与这道气“同源”，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莫和羽心中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即使池奉生目前没有表现出恶意，却分明是有目的地跟随他们，他还不能完全信任池奉生的一切。

于是他只能暂时放下这个疑问，再次将目光放到曲桐影的身上。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想这些，但此刻毕竟是曲桐影极罕有的、全然放下戒备的时刻，只有在这种时侯，他才能与曲桐影如此亲近。

莫和羽看着面前这张淡雅的睡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意识蒙眬中，一股熟悉的妖气正缓缓地向她靠来，曲桐影感受到对方向自己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尝试着触摸。

若是以往的她，此刻必定已凝神而起，但此刻她却只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动作。

为了炼制灵珠，她付出了一半元神，又消耗了太多的灵气，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尽快吸取灵气恢复身体的耗损，但耳边却有一股持续不断的轰轰声响，令她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强烈的恐惧及无助感正不断地自心底爬升，她却不知是因何而来，然而边隐隐传来的哭嚎呐喊，又似在提醒着此刻正在她身边发生的事情。

——屠杀。

一场来自单方面的、毫无反抗余地的屠杀。

她想要往前奔跑、也想要试着做点什么，但身体似乎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感受着危机不停向自己逼进，直到无尽的虚无迅速地将自己完全吞复。

这是来自过去的记忆，是久远前曾发生在此地、牢牢刻入每一寸沙土中的强烈“念意”集结，这股念意之强，甚至如曲桐影这般意志坚定者都无法抵御。

她感受到身体渐渐失去知觉，似乎将要被这股强烈的“念意”淹没，曲桐影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需尽快从这些记忆碎片当中抽身，继而凝神开始奋力抵抗。

然而身上提不起一点力量，她竟只能静静感受着失力感渐渐扩及全身。

就在这时，忽有一股力量自元神深处涌出，刹时包复她的周身，曲桐影的意识终于回到现在，乍然惊醒，竟忍不住大口呼起气来。

将她拉回来的力量，赫然是多年前被魔族留在她体内的那道杂气，而除此之外，她甚至又感受到那股曾在此处接触过的仙气——封若迎的仙气。

思及此，曲桐影骤然抬起目光，看向手刚伸至一半的易辰如……视线相交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易辰如的眼中闪过一丝厉意。

易辰如与她一同炼制灵珠，同样消耗了极为大量的灵气，但他说要去取寄放在他处的灵器，此刻回来却是双手空空，眼神似也不同于以往。

然而曲桐影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受中，对易辰如表现的异样并未多心，只是问道：“没有取到灵器吗？”

易辰如闻言，停顿在半空的手终于拍向她的肩，刹时间，冷意袭上心头，曲桐影意识到危险之际，已听眼前之人冷声道：“——没有那个必要了。”

话音刚落，曲桐影顿觉剧痛袭身，她连忙要提力反击，然易辰如的下一击已紧接而来，重重击穿她的心口。

她甚至来不及有反应的机会，便已失去一切还手的可能，只能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不明白刚与她互诉心迹、同她炼制灵珠的人，为何突然对她下了杀手。

而就在她仍自不解之时，易辰如又已将手伸入她的怀中，取出那颗由他们一同炼制的灵珠。

只听得他道：“若是没有你的力量，灵珠必定没有这么容易炼成，我替未来的妖族子民们，感谢你今日的付出。”

说罢，他果真不再看她一眼，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一连串的变化发生得太快，曲桐影终于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竟是遭到了背叛。

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然而重伤之下，她却只能感受着力量一点一滴自身上流散，眼睁睁看着易辰如拿着灵珠渐渐走远。

她想要反击，但凭她现在仅剩的力量，已奈何不了易辰如分毫……若是想要阻止，她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曲桐影咬着牙支起上身，提起最后的一丝力量，主动分离仅剩的一半元神，随即她的身躯虚化、变为一株死去的枯树，而她的意识却已跟随着分离的元神受灵珠之力吸引而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只有融合灵珠的力量，此刻的她才能竭尽所能地施展那足以击败易辰如的一击，然而元神分离之后，她的意识也迅速地变得模糊，在澈底失去知觉前，脑中唯剩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必需留下易辰如的力量！

曲桐影骤然睁眼，一掌击向身上之人，然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竟闪过她突如其来的一击。

莫和羽一直观察着曲桐影的脸色，自然不会忽略她的一切变化。

在看见她的眉头越来越深时，他便猜测曲桐影大概陷入不好的记忆当中，于是一感受到她杀意突升，莫和羽立刻意识到危险，并以分毫之差闪过她骤出的一掌。

只见曲桐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意识显然还陷于回忆当中，她看着看前的目标，眼中所见的却是当年杀她之人。

——她必需留下这个人的力量！

灵珠关系着族人们的未来，只要能够将他们二人剩下的元神完全与灵珠炼合，族人们便有继续生存的希望，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

抱持着这样的强烈念头，曲桐影杀招尽出，不给眼前的对手留下任何反应的可能。

寄遥早已从灵器之中跳出并化回原身，欲助莫和羽将人压下，但曲桐影现在灵气大盛，凭她之力根本控制不了曲桐影，只能急得直道：“首领，她已经完全发狂，我们只能与她来硬的了！”

莫和羽数次闪避，心道现在确实不是担心曝露的时侯，何况曲桐影看上去并不清醒，他必需尽快将曲桐影控制下来。

想到这里，莫和羽决定先将灵珠夺到手中，但他显然忘了，曲桐影当年所遇，便是灵珠遭到抢夺，如今他先取灵珠之举，却是再一次地将曲桐影触怒。

察觉灵珠将要脱离掌控，曲桐影目光随即一沉，竟凝起了一身力量，令之源源不断地向灵珠流去，莫和羽见状，立刻明白曲桐影想做什么。

——和当年一样，曲桐影又想将自己仅剩的元神融入灵珠当中！

莫和羽自然不能再让她得逞，百年前他趁着失去意识前，豁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才为曲桐影保住一点灵识、令她能在百年后再次恢复灵身，相同的情况再来一次，他却不知是否能再那么侥幸了！

莫和羽连忙运气封住灵珠，避免让灵珠继续接纳曲桐影的力量，但曲桐影仍在不断催动功力，即使他能让灵珠不要吸收这些散溢的灵气，曲桐影的元神仍会因为失去“容器”而溃散。

必需再想想办法、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曲桐影？

正当莫和羽一筹莫展之际，曲桐影竟忽然收回所有力量及散出的元神，目光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莫和羽还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曲桐影却已缓步向他而来。

她看上去仍未清醒，随时还可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莫和羽只能紧紧盯着她的脚步，并看着她一直走到面前站定……随即便拥上了他。

突如其来的怀抱，令莫和羽也不禁失了神，耳边只听得曲桐影低低地道：“你……究竟是为什么……”

话音间，竟隐隐有些泣声。

听着这样的质问，莫和羽再也顾不了其他，立刻回抱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相信我并没有背叛你……不管当年究竟是谁伤了你，我们一起找出他，向他报仇好吗？”

然曲桐影却静了下来，一时间没了声音，莫和羽等了一会，心下虽然疑惑，却并未再动。

半晌过后，只见怀中的曲桐影已抬起脸来，目光探寻似地望着他的眼，并慢慢地向他贴近。

意识到曲桐影想做什么，莫和羽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看着曲桐影越来越近的脸，竟不知该做何反应，然而下一瞬，他却想到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问题——现在的他，用的是莫和羽的外貌！

思及这一点，他竟抓着曲桐影的双肩，几乎有些气愤地将她拉开。

他正要寻问这么回事，然而曲桐影却已忽然失去意识，再次倒回他的怀中，莫和羽正满心疑惑，便听寄遥道：“首领！是那个家伙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