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12章 第十二章

在察觉灵障的影响后，曲桐影轻抬起手，一道无形气劲自掌间劈出，瞬间破开灵障，令她身上的桎梏消失。

她的感知渐渐恢复，随即察觉附近除了她之外，竟又有一道弱小的灵气，正在向着她的方向而来，似乎也准备进入隐龙原中。

他原本应该被困在灵障当中不得而入，如今曲桐影将之破开，却意外地帮了他一把。

只是在曲桐影离开后，这里的灵障很快又会恢复原样，即使这个人现在借她破开灵障之机进到里面，待要离开时，依然要被困在这里面。

思索的同时，那道正向里而去的身影已出现在曲桐影的面前，他的修为虽弱，身形却一点也不小，若以人类的模样来算，是个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的高挑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正散发着微弱的灵息。

在曲桐影看到男子时，男子也同样看到正在向外而行的曲桐影，正四处探看的目光刹时被她所吸引，竟似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个程度的人类修道者，尚无法分办灵族与其他族类之间的气息差异，更不用要看出曲桐影现在只有魂体，那么他此刻驻步不前，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正当那个人还在失神时，曲桐影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自不觉盯着人的脸瞧，似乎有些难为情地低下目光。

曲桐影道：“里面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想活命就现在离开。”

男子怔了一怔，又有些半信半疑地抬起脸。

“仙女……是在和我说话吗？”说到这里，男子像是意识到不对，又改口问道，“姑娘是人？还是妖？又或是守护这里的妖精？”

既是仙、又是人、妖、精怪，任是曲桐影向来淡漠，这时也不禁因男子的话而莞尔。

她淡淡地道：“或许，我只是一个鬼。”

男子看着她的脸，竟直愣愣地答道：“就算是鬼，想必也是世上最好看的鬼！”

曲桐影又道：“再不离开，你也会变成鬼。”

男子问道：“所以仙女变成鬼，就是因为进入了这里吗？”

曲桐影顿时怔了一怔，然想起一切开端，确实皆由这里而始，她又漠然地别过目光，道：“确实，是因为这里，才变成了鬼。”

男子却似陷入思索，喃喃着道：“那么鬼进了这里，又有可能变回人吗？”

曲桐影早已感觉出来，男子的包袱中，放的是一颗气息微弱的聚灵珠，里面正锁着一缕少女的魂魄，这时听见他的问题，便明白他找到这里的原因。

曲桐影问道：“她是你的姐妹吗？”

男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苦笑道：“果然瞒不过仙女的眼睛吗？”

曲桐影默然半晌，道：“想让她活过来，需要有适合的‘容器’，隐龙原中并没有那样的东西。”

“原来这个地方叫做影龙原吗？”或许是提到正事，男子神态恢复正常，说话也较刚才更有条理，“舍妹的身躯尚在，只是需要借灵器之力修补，既然这个地方不行，不知仙女有没有其他方向可以指点？”

曲桐影虽觉这男子提到隐龙原时，话音似乎有异，却只是道：“有一个地方，或许会有你要的东西，但那个地方十分危险，不知你是不是有那样的实力？”

男子目光坚定：“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看着他的神情，曲桐影竟似也被勾起往事，她望着男子的双眼，一时没有接话，但那男子见她没有反应，却当是自己的话冒犯了她，竟似有些懊悔地低下了脸。

半晌，曲桐影才缓缓道：“我可以帮你前往那个地方，并保你一路性命无虑，但事成之后，你也必需助我一事。”

即使这个少女的魂魄不是由男子亲自封入，他的身边必定也有人懂得控灵之法，而习有控灵之法，便能任意控制无躯壳之魂体——甚至将魂体与任何器物进行融合！

这样的能力，正是现在的曲桐影所需要。

得知事情有解，男子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道：“只要能让她恢复原来的模样，小道愿意赴汤蹈火，为仙女达成任何希望！”

曲桐影道：“我的要求不必你赴汤蹈火，往后既然要同行，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曲桐影。”

男子躬身道：“小道名为莫和羽，桐影姑娘也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曲桐影道：“走吧。”

说完，曲桐影便转身而去，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莫辰羽抬起脸时，眼中一点不及掩下的笑意——这个人，自然就是经过伪装的易辰如，而包袱中的少女魂魄，实则是寄灵于物中的寄遥分灵。

寄遥擅于操控意识，分出部份灵识寄于物上对她而言也并不困难，而在毕青飞的帮助下，易辰如也顺利地掩藏气息，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类修道者。

多亏影龙原外的灵障降低曲桐影对周遭变化的敏锐，让寄遥更顺利地屏蔽曲桐影对他的气息感知，现在就算易辰如用原貌出现在曲桐影的面前，恐怕曲桐影也认不得他的气息。

只是现在虽然顺利接近了曲桐影，易辰如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却不免有一丝愧疚。

看着面前渐渐走远的人，脑中浮现的，是那曾经见到的悲沉身影——为了令曲桐影更容易接受他的接近，他终究利用了曲桐影最在乎的事情。

但只要能帮助曲桐影恢复过去，即使事后曲桐影因此不满，他也愿意承受结果。

思及此，莫和易毅然跟上曲桐影的脚步。

然而他以为事情至此皆已万无一失，但随着两人向着影龙原外一步步走去，他终于想起自己竟忽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就在两人将要离开灵障之时，周身的草丛竟开始出现一些骚动，过不多时，一只又一只的精怪从藏身处露出面貌，莫和羽心中顿时暗叫不好。

相较于灵妖两族，精怪在识人方面有着更加原始且直接的“感知”力，寄遥并不知道他曾与这里的精怪们有过接触，莫和羽来时更已忘了这里还有它们的存在，要是它们这时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正在这时，一只雀精已向两人问道：“是灵族或妖族的大人吗？”

曲桐影低下身，神色微敛道：“我确实是灵族的人。”

莫和羽先是一怔，随即定睛细看，这才发现眼前这些精怪早已不是当年遇到的那一群，短暂的怔愣后，他很快便想通——直到这时，他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已经沉睡百年的时间，而当年遇到的那些精怪，如今早已不在世上。

以精怪的实力，它们并无法分办灵族与妖族的气息，会这么问，或许只是想得到某些讯息罢了。

果不其然，雀精随即面露欣喜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听族里的长者说过，我们一族在许多年前，曾受到两位来自灵族与妖族的大人救命之恩，想不到我今日也有机会见到来自灵族的大人！”

曲桐影沉默了半晌，低低道：“很可惜，我并不是当初救你们的人。”

耗尽灵气将那些精怪唤醒的人，是易辰如才对。

见那雀精神色落漠，莫和羽开口安慰道：“你们是想找当年那两名恩人吗？”

雀精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他们，那些被捉走的族人们就永远回不来了，但当年两位大人不告而别，族人们来不及回报他们的恩情，一直对此感到遗憾。”

莫和羽道：“小道常年在外游历，或许有机会见到你们说的那两位大人，不知他们叫什么名字？”

雀精立刻道：“听族里长辈的说法，两位大人是一对道侣，灵族的姐姐曾说自己名叫做曲桐影，另一位大人却不曾留下姓名。”

闻言，莫和羽适时地露出意外之色，转头看向身旁的曲桐影，但曲桐影却只是越过了两人，似乎不准备在此继续停留，他连忙向那雀精道：“将来见到他们，我必定会替你们转达，先告辞了！”

说罢，莫和羽迅速跟上曲桐影的脚步，但还来不及说什么，曲桐影已开口道：“你要是想救你的妹妹，最好收收你的好奇心。”

莫和羽只好搔搔脸颊：“小道只是想说……我们好像走错方向了……”

曲桐影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竟正向着封若迎的埋骨之处深入，而她随即注意到莫和羽紧跟着她来到这里，看上去竟丝毫不受影响。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这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道：“进入这个地方，却还能安然无恙，你的灵气倒是比我想像中要强。”

莫和羽笑道：“没有一定的本事，怎么敢带着妹妹出来乱闯？”

曲桐影接着望向深处：“看来我是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位前辈的气给吸引过来了。”

但要是过去的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影响？……想到这一点，曲桐影不由得握紧双拳。

“前辈？”莫和羽作势不解，“莫非这里面住着哪位尊者？”

曲桐影敛下心神，解释道：“里面是一名上古时的仙者遗骸，她的肉身虽亡，强大的灵气却不曾消散，至今仍守护着这里的精怪。”

而如今她于无意间再次踏入，必定也是封若迎有意为之……再次将她唤到这里，封若迎究竟想要她知道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