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赏神运 第6章 永浩国国民

“入了夜，会发生什么？”永浩侧头问一边的浮袄。

浮袄头上的幕篱已经摘下，撑着把红伞。

“这座小镇是一座鬼城。”浮袄手中的伞微微倾斜，“白日小镇是这副模样，入了夜又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永浩还记得昨晚的景象吗？”

永浩点头：“记得。”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空气充斥潮湿的水汽，但也无任何异样，更像是一座普通小镇。

“与昨晚不同。今夜水鬼现世，有水的地方就有鬼，水鬼多是无形，难以对付。”

莫南扇子猛然一顿，眼眸危险眯起，“浮袄兄似乎对这处很熟悉。”

永浩也跟看向浮袄，他也有此疑问。

浮袄本来没想搭理莫南的，见永浩看向他，说：“我说我在这里待了百年，永浩会信吗？”

没等永浩回话，莫南却是停下脚步，紧紧盯着浮袄，脸上神色审视：“你到底是谁？是鬼是人？”

浮袄还是极淡地笑着，魅色的眼眸总喜欢流转在永浩身上，“我是等永浩的人。”

永浩怔住，后一笑。

他早已明白，莫南兄，修雪公子以及浮袄对他不同，话里话外，都是与他相识已久，本以为他们会继续瞒着他下去，他也想着顺其自然，该知道的迟到会知道，却没曾想，浮袄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莫南却是沉下脸，“我没见过你。”

浮袄说：“我不想见你，你又如何见我？”

莫南不怒反笑，“浮袄兄真是好大口气。永浩与我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情同手足。你与永浩相识，没道理我没见过你。”

浮袄斜斜看向莫南，似是冷笑：“好一个情同手足，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莫南脸色微微一变。

永浩挡在两人间，“别吵，别吵。往日之事，我也忘了。但自从我醒来，就是莫南兄照顾我，这份心意我记在心中。”他安抚两人：“如果你们愿意将所以事情告诉我，我知道了，我也会有自己的判断，万一莫南是有难处，我们也不知。”

莫南神色微动，看向远处，不愿开口。

小镇微风轻拂，将永浩的发带吹打在浮袄胸前，浮袄垂眸，手抬起，发带从他的四指轻轻掠过，墨色的发带徒然变成红色。

莫南一看，眉头不满地深蹙，张嘴想开口阻拦，但看了眼永浩，最终没开口。

“永浩以后会知。”浮袄轻轻放下发带，道：“就如永浩所说的，永浩自有判断。”

“没关系。”永浩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这小镇天色异常，我们得赶紧找到庇护所。”

小镇不大，如果只是随意寻找，也是轻意能找到，但一路走过来，看着门窗之上贴上的黄符，便知并非所有房屋都是安全的。

永浩走着，见远处白衣少年站在门窗之上，手持几张符拍在木窗之上红绳挂着的木剑之上，从他的贴符的力度和符箓数量，不难看出，修雪公子很不满意这木剑的出现。

当然，也不会满意他的出现。

永浩直觉绕路走过。

浮袄收起伞，走过去，当着修雪的面，把木剑拿下来，旁若无人放入怀中。

修雪愣了下，可能也没料到这人居然当着他的面把木剑拿下来，怒目瞪圆：“你拿出来！”

浮袄说：“你不喜它，还作势要毁去，要它做什么？”

修雪脸色难看。浮袄的话直击要害，他见这剑就心生恨意，恨不得它从来都没出现过，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僵硬道：“这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它，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浮袄不为所动，还道：“怎么证明是你的？我见这木剑剑身也没刻上字迹，我还说这是我遗落的宝物，现在见到了，我太过欢喜，连忙拾回，却没曾想遇到盗贼强行说去是他的。”

“你！”修雪气得不知如何说，这剑到底怎么来的，如何从他手中离去的，修雪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却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耍着嘴上功夫，就成了他的！

修雪手探入袖中，手指夹出符箓，朝着浮袄打去，显然被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好！你尽管拿去。我想毁它，你不肯拿出来，那就连着你一起毁了。”

“打住！”永浩赶忙上前，“别打别打。神图内危机重重，省点符箓。”

“我缺这点符吗？”修雪一见永浩，更气了，“我不需要符，我也能杀去神图内的妖魔鬼怪！连你我也要杀！”

浮袄冷笑：“你要杀谁？真是好大本事，刚刚连一把木剑砸了两次符，都没毁去，怎么现在不需要就能大杀四方？”

修雪手中的符生生被他徒手捏爆，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亮起，惊得周围符修弟子熟络地找地方藏起来。

浮袄也是将永浩护在怀中，眼中依旧是嘲讽。

“别吵了，天色快黑了。”永浩无奈道：“浮袄，这木剑？”

浮袄拿出木剑：“我刚刚看错了，不是我的。”他抛向修雪，“拿回去吧。”

修雪下意识接过，结果到手，却是空无一物。

浮袄淡淡地笑了，“看来，这木剑早就毁去了，挺好的，修雪公子应该很满意现在看到的。”

修雪怔怔地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空空如也。

“永浩，我见远处有处小院，很安全，我们过去吧。”

永浩心里叹气，“走吧。”

莫南边上看戏，乐于见修雪这副失神的模样，对浮袄的脸色也有所缓和，“浮袄兄当真厉害。”

浮袄淡道：“你废物一个。”

莫南手中扇子折了。

永浩默默往着院子方向走。

院子是寻常人家的院子，门前杂草丛生，莫南走在前，不需要动手，所到之处，杂草自行消失。

莫南回头：“永浩，今夜我与你住，可以相互照应。至于你身边的人，他在神图活了百年，那这点危险奈何不了他。”

永浩回头去看神色淡漠的浮袄，这人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心情好的时候脸上带笑，魅色的眼眸始终弯着。心情差些，脸色就变得冷漠，对周围人和物都不耐烦，没有好脸色。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浮袄却转头对他露出笑意，“永浩想如何那就如何。”

永浩耳侧似乎还坏绕那声‘永浩啊’，默默心想，也不完全，浮袄对他就永远是好脸色。

他有点好奇，在他丢失的那段记忆，他和浮袄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和莫南兄一样，情同手足。

他点头：“那就听莫南的。不过，浮袄要是遇到了危险，也务必要告知我们。我知道浮袄很厉害，但既然我们在身旁，什么时候也不要一个人扛了去。”

浮袄眼眸弯起，柔声道：“好。”

莫南越发看两人身上的红色不顺眼，待和永浩独处，他伸手，用了小法术，作势要把发带还原本色，然而任他如何施法，那抹红依旧存在。

永浩将发带拿在手中，“这颜色也挺好看的。”

莫南坐在桌面，倒了杯茶喝，垂眸不知想什么。

永浩见状，贴心地留出地方给莫南，他走进里间。小院不知多久没住人，床铺落着厚厚的灰尘，他看了看，试着要去打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手，正打算脱下外衣，铺在上边凑合一晚上。

莫南进来，“这种事怎么是你做的呢？你坐着就成了。”

永浩看向自己的手，“这些事，那应该由谁来做？”

莫南说：“当然是永浩的侍从。不过现在，也只能由我来做了。”

永浩脑中闪过进入神图之内那场突如其来的喜事，那些笑意盈盈的乡民就是对着他喊，永浩太子。

他笑道：“我知道了，多谢莫南兄。”

“不用对我道谢。”莫南用了法术，将床铺弄干净，变出新的被褥。

夜色来得很快，永浩侧身躺在床上，耳边听到稀稀疏疏的水滴声，嗅到潮湿的水汽。

下雨了。

雨势越发地大，如石子打在窗户，夹着呼啸的风声。

身旁的莫南似乎已经睡着，呼吸平缓，屋内被浓浓墨色吞噬，吞去所有光线，一丝一毫都看不清晰，不能目视的夜，耳边的雨声风声就越发地清晰，仿佛就发生在耳侧般。

永浩翻身，平躺着，心中没露出一丝怯意，倒是平和，他闭上眼，打算入睡，耳边却似乎听到一丝细不可闻的哭声。

刚开始只有女人默默的哭泣声，后面加入了老人的惊慌、男人悲愤、小孩的尖锐，哭声越发嘈杂刺耳。小孩大人老人的哭声似乎冲破这豆大了雨和夜，拖曳着湿漉的步子进入这间屋子，来到永浩身侧。

永浩睁开眼，侧头去看。

这哭声就仿佛贴着他耳朵。

“睡吧。”莫南突然出声，永浩耳边安静无比，那些哭声仿佛从未存在，“不用理会。”

永浩闭上眼。

那些哭声又来了，一声又一声喊着，声音悲切凄惨，尖声惊慌，仿佛他们正遭受什么恐怖的东西追击。

永浩说：“他们在喊。”

“喊什么？”

悲惨的呼喊声参着风雨声，永浩皱了皱眉，摇头：“听不清楚。”

“是太吵了吗？”莫南起身，正要附身过去，空中似乎存在一面无形的墙体，莫南疑惑，伸手拍了拍。

“怎么了？”永浩问。

莫南沉默了下，手中徒然升起一把火：“永浩，你过来。”

永浩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要过去，“嗯？”

莫南气笑了，“是不是感受到一股墙？”

永浩道：“不是。你闻到香味了吗？”

莫南摇头。

永浩确认了下，“这是浮袄身上的味道。”

莫南简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半响，咬着牙从牙缝挤出一句：“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