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姝甯言辞过分,刘司薄冷汗涔涔,“娘娘,这是临安侯的独女。”
临安侯虽失兵权,朝中威望还在,依旧是边城的一方管辖,且怀钰虽因礼法不得继位爵位,却是纪氏少主握掌世族实权。
刘姝甯怎管她是谁,仰着鼻息傲声:“不会教女便是不会。”临安侯府又如何,她父乃今征东元帅,后宫中她仅在皇后之下。
与连书四目相对两人皆觉着运气不佳,怀钰面带苦笑,她如今在宫中身份尴尬,还是避开人群少惹麻烦为好,因着宋辑宁承诺过她不必拜这大昭任何人,牵起连书径直准备离开。
谁料刘姝甯竟指使身旁侍女去按住怀钰,凶恶叫嚣:“你两去按住她,见了本宫不知规矩,好好教训一番。”狠戾盯着怀钰,她要教她知晓什么是规矩。
方才听得刘司薄所言,她身旁两名侍女哪敢触及怀钰,再说邹荣前几时日一应告知内府怀钰在宫中不须有所顾忌,让众人务必珍之重之,加之上次兰台三人险些在尚宫局前挨板子,她们更是不敢,跪地求饶。
刘姝甯见使唤不动人,面露难堪左右看去,怒道:“你们都聋了?”于她而言怀钰不过是个落魄候家的。
怀钰嘴角一侧扯了扯,继续往外走,刘姝甯不依不饶夺步亲自上手抓她。
怀钰常年习武,这点警惕还是有,拦挡住她的手,滞笑,“给你三分你进七分,你这人好没礼。”
可这刘姝甯亦是将门女,怀钰不好暴露,只好侧步躲开,都怪宋辑宁要给她小剑拿走致于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连书想步于怀钰身前护她,却被怀钰拦住,低声:“不要置自己于险境。”两人退至门外。
见刘姝甯不依不饶的架势,粗俗无礼竟有脸言语辱她双亲,怀钰眉心微蹙,“你若再上手,别怪我伤你。”事不过三,刘姝甯真当她是纸糊不成。
怀钰顺势拉住她手臂躲开,刘姝甯往前重心不稳摔扑在地,怀钰望向地面的她,眼中满是鄙夷。
内司进司薄司后见此幕,心下一紧,“娘娘可有受伤?”亲自去扶刘姝甯。
两名侍女见内司到来,如逢甘霖,急急跑去扶起刘姝甯,给她拂拍下裙沾染的尘土。
内司朝怀钰作揖,谆谆告诫:“纪姑娘,刘修容毕竟是嫔位,烦请您高抬贵手。”内司乃女官之长,管宫中大小诸事,劝诫是其职责,怀钰虽未得位份,彤史已录便是后宫中人,碍于陛下偏宠她尽量话语放轻。
闻此,怀钰睁大双眸说不出话来,她还没做何仅是躲开刘姝甯,便是要她高抬贵手,未免可笑至极。
三次,她怀钰从小到大还未有忍人挑衅多过三次之时,何况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旁人辱她亲人任何,她父亲把她教导的极好,能文会武,刘姝甯这种色厉内荏的草包,有何脸面说她父母,她方才都忍了。
区区内司,居然冤她,涉及她自己的事,反手一掌带去。
连书忙挽住她手腕,“姑娘,何必自己动手。”
掌力未收着,内司未及反应跌在地,刘司薄本打算上前去扶,怀钰瞥向她,眼中散出森森杀意,“你若去扶,我连你一同。”
刘姝甯显然是被怀钰此举惊到,呆愣在远地,那可是内司。
刘司薄急急在怀钰面前跪下,面露悚然,“望纪姑娘,给内司大人半分薄面。”
屋内摆着交椅,怀钰坐其上,笑不达眼底,“连书,以往那些人伤我你是如何做的,今日便也如何罢。”
罪魁祸首此刻心惊,连书扣住她脖颈将她拉近怀钰面前,刘姝甯被迫跪在怀钰身前,“啊——”连书反扣着她的手,她依旧叫嚣:“你怎么敢动我。”
怀钰见刘姝甯发颤,勾了勾唇,伸手扼住她下颌,声清如百年寒窟:“高祖曾赐我丹书铁券,我纵犯诛九族死罪,也须保我一命,你能如何左右我?”当初她献计大破冀岩关,与宋安承结婚约时,高祖亲赐恩典。
不若她如今,被得罪再狠亦不敢如此嚣张。
她唯独不能得罪宋辑宁,除宋辑宁外得罪谁都无法诛她九族。
即便是内司此刻亦断不敢再上前一步,阿云见此,只能悄悄挪到门外,往立政殿方向跑去。
“连书,便像当初掌箍纪瑾华那般,掌箍刘修容罢。”怀钰将修容二字咬字极重,掌箍她还不至到诛族之罪。
散步路过司薄司外之人听得屋内突然传出凄厉叫声,停顿步伐。
不知连书用何法子,刘姝甯此刻双手动弹不得,脸因疼痛扭曲紧皱,军营中总有些特殊法子对待战俘。
“纪少主。”
少主?离军之后怀钰倒少有听得有人如此称她。
刘司薄凑近怀钰解释:“是和刘修容一个宫的晋美人。”怀钰淡笑,美人亦有封号,修容居然没有。
梗阳嫆自荐:“臣妾是并州梗阳氏,梗阳嫆。”
怀钰脸色稍稍缓和,梗阳氏长房嫡子与纪氏二房四女是姻亲关系,几分薄面还是需给,怀钰却未想放过这刘姝甯,俯身看着刘姝甯红肿双颊,对她笑得可怖。
两名侍女磕头求饶:“纪姑娘,饶了我家主儿吧,纪姑娘…”若是刘姝甯有任何意外,老夫人不会放过她们。
殿中众人屏住呼吸,唯有连书掌箍在刘姝甯脸上发出的响声。
宋辑宁匆匆赶来此处,便瞧着怀钰靠在交椅,满脸阴森之色静静瞧着连书掌箍刘姝甯,这才是从前的她,稍有不满,做事全凭心绪。
刘姝甯脸被掌箍的红肿,刮伤处渗出点点血珠。
闹得太过若是传到朝中,不便收场,宋辑宁轻斥:“你放肆。”神色并无怒意,屋内好些个人怎的让自己贴身侍女动手,她好歹顾着些自个儿颜面,原以为是她挨欺负,他才扔下朝务急急赶来的。
众人闻声行礼,连书这才放开刘姝甯的脸。
怀钰从容,“你若心疼,叫她少说些不堪之言。”瞧刘姝甯跪坐在地,眸光闪溢的看着宋辑宁,捂着脸神色委屈,饮泣吞声。
怀钰来气,起身顺手抄起茶盏扔去,“刚刚扬言要教训我的劲儿哪去了?”惯会装模作样。
宋辑宁惊骇,急忙上前拥着她,“阿钰!”握起她掌心仔细查看她,他知她不喜规矩束缚,可宫中一言一行皆有人瞧着亦不能太过放肆,“怎能动手,她若真是出言无状,你同朕说。”不怕伤着自己。
见宋辑宁阻止怀钰,刘姝甯抬头横眉竖目看向怀钰。
怀钰因进宫不得自由已够悲从中来,这刘姝甯还出言无状辱她双亲触她底点,眼下见着宋辑宁竟反过来斥她,怀钰情绪动荡,若是宋安,定会先护她,定会先让她分辨,定会不由分说站她身侧。
何况就是从前,宋辑宁都不会呵斥她半句,望向宋辑宁一眼瞬息安静,泪珠滚滚而落。
以往怀钰哭泣亦是少有,宋辑宁从未见她哭过的时候,慌神,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后背,“是朕不好。”是他没护好她让旁人找她麻烦,阿云递来尺素,怀钰多日积累于心中的情绪同时迸发。
宋辑宁哄着她:“怪朕,是朕不好。”是他说话太过,宋辑宁半蹲身,双臂小心翼翼抱起怀钰,边走边低语哄着。
“陛下,陛下!”刘姝甯不置可否,朝宋辑宁背影叫喊,祈求得到注意,她何曾见过宋辑宁这般模样,何曾,被掌箍的是她,被安慰的竟然不是她。
梗阳嫆见两人离开屋内,扶起刘姝甯,关切:“姐姐没事吧?”
落入刘姝甯眼中如同被人看去笑话,甩开她,“瞧你刚刚跟纪怀钰攀关系那样儿。”
梗阳嫆未解释,她们梗阳氏毕竟是临安侯的门生,总不能因她而得罪,“姐姐快回去处理下额头的伤罢。”这砸的可不轻,青紫大块。
怀钰窝在宋辑宁怀里,越哭越厉害。
走至茎莲池旁数座小亭,池水已然结冰,宋辑宁将怀钰放在长亭坐栏,蹲在她身前,“她如何惹你,同朕说朕给你做主。”他怎会舍得让怀钰受委屈,她是他心尖之人,刘姝甯怎配得惹她哭泣。
不过是那刘姝甯是淑太妃侄女,颜面上不好闹得太过不堪,是他不好说话语气强硬若干,他从未想过责怪她分毫。
怀钰抽噎,忆往昔宋安庇护之景,过往点点滴滴,那些时日得他一心一意庇护无人敢惹她不悦,方才如此这般伤心。
不过她确实是没被欺负着,她全然回绝回去,她不是会让自己受欺负一方,复又想着自己被迫入宫远离亲人才哭出来的罢了。
“是朕不好。”怪他没好好护着她,对邹荣厉声,“刘修容言行无状,去让她禁足六月,不得出。”
邹荣一惊,陛下都未询清楚刘修容事出因由如何,半年时日,何况眼下将近年关,未免太过。
宋辑宁将她散落发丝挂于耳后,“这可满意?”
他既已罚她还能作何言,左不过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人,至于满意?区区禁足,她如何满意。
宋辑宁握着她小手冰凉,“外边凉,随朕回去。”
再回便不是寝殿,方才听闻阿云着急详诉此事,他当真以为怀钰受气,手上公务没办完便担忧赶过去。
怀钰知晓此刻是最好提要求的时候,伏在他旁边,声音仍带喑哑:“我要见我母亲。”她这般,他不会不心软的。
怀钰一向是知道如何拿捏宋辑宁,宋辑宁笑道:“好。”将桌案上暖炉塞到怀钰手心,“朕要处理朝务,若是觉着闲了,暖会儿身子再出去走走。”离安寝还有一时辰。
“你就不怕我再去为难她?”怀钰是想试探宋辑宁的底线到底在哪。
宋辑宁笑看她,“朕还能拦着你?”况且他亦不会拦她,无关紧要的旁人,怀钰如何做他皆由着。
怀钰弯腰凑近他耳畔,热气吞吐轻笑:“辑宁,你最好看紧了她,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