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碎玉 第2章 第 2 章

晨会准时结束。

最先离场的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董事会成员。他们起身前皆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狠狠瞪了会议室中央几眼才扭头离开。

祁时津一袭黑色西装，站在最中，坦然地接受了那些复杂的注视。

会议室的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祁总，祁董事长让您在今晚七点准时去医院一趟，剩余的部门工作汇报也整理好，放在您桌面了。”

杨秘书从一边快走几步，站在祁时津身侧，向他低声汇报着今日的行程安排。

“好，辛苦你。”

祁时津对杨秘书点头，他不是那种会胡乱撒气的人，等了几秒，从西装口袋里摸出被调至静音状态的手机。

果不其然，最新的几条消息全是那位《随时oncall》的王导演发来的。

隔着屏幕，祁时津也能清晰感觉到王导演的洋洋得意。

点开信息迎面而来，先是几张盛观音和顾寒枫在直播间的截图，再“贴心”地附上了大眼的讨论热度。

最后，王导演以一句得意万分的“怎么样祁总，我们可是把小盛的舆论盯得死死的了”作为结尾。

祁时津拿着手机，难得有点无措。

他想要回复写什么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怒，即将输入之际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于自己太过幼稚可笑。

你现在可是盛世娱乐的祁总。

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祁家二少爷。

他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

祁时津将目光从手机移向落地窗外。

雨势渐渐小了，整座城市透过深灰色玻璃，朦胧地映入他眼中。

“今天录制结束之后再细聊。”

看见祁总简短的回复，王导演心中的暗喜难以言喻。

瞧瞧，瞧瞧，世界上没有白走的路。

他拍过的恋爱综艺也没有辜负他。

他一来职场综艺闯荡，就幸运地遇上了赏识他的伯乐——

祁总。

医院例行大查房结束，十二位实习生跟在李主任身后回了办公室。

李主任一进门，却没立刻坐下，反而绕到最远处，拿了垫板走来。

她看着面前目光灼热的实习生们，清了清嗓子拉高音调。

“好了，大家听我介绍下今天的安排。”

“等下我们会分组，分完组之后按照科室顺序进行轮班，怎么样，”李主任环视整个办公室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中间的盛观音身上，“听懂了吗？”

实习生们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蓝黑色碳素笔在空中轻点几下，李主任招了招手，“那好，现在你——你——你——出来。”

被点到的顾寒枫等人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小盛，你说他们要去干什么？”

同为实习生的陈斯琪绕过半个办公室，过来和盛观音搭话。她自来熟地将手放在盛观音肩上，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可能是他们分到一组，李主任先带着出去了吧。”

盛观音不太确定，但也不好意思让陈斯琪的话落在地上，只好顺着话题往下说。

几分钟后。

几个实习生不知被交代了些什么任务，面色古怪地回了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群实习生隐隐有些以顾寒枫为首的味道，大概是他真的过于可靠。

只是随口一提的资料，也妥帖分给每一个人。

陈斯琪凑上去想问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顾寒枫冷淡的注视逼退。

与此同时，《随时oncall》的直播还在继续。

“好了。”李主任忽略这群小孩的眉眼官司，严格按节目流程进行，“我们现在开始分科室，等下就开始排班。”

为了保证综艺的趣味性，王导演摒弃了以往由节目组分配的流程，选择随机抽取进行分组排班，最后还会在几个科室之间进行轮换，确保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

祁时津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评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不可否认，评论里盛观音的名字十分刺眼。

但更刺眼的是旁边紧跟着的“顾寒枫”。

他心想，自己已经和王导演重新沟通过了，这次应该不至于再把盛观音和顾寒枫分到一组了吧。

镜头前，李主任在纸箱中随意摸索几下，抽出一张纸条，面向镜头展开。

顾寒枫最先被抽到。

他站在纸箱旁，伸出手，手指停在那堆纸条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等了两秒，顾寒枫终于随意捻起其中一张缓缓展开。

原本提心吊胆的祁时津在看见出现的第一个“付”字之后，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和顾寒枫一组的第一个人叫付安安，她蹦跳着上前，摩拳擦掌准备抽取下一位。

她的手刚伸进箱子，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杨秘书推门进来。

“祁总，祁董事长有事情找您。”

话音刚落，祁时津手机里的直播声同时停下，取而代之，铃声疯狂响起，是祁董事长打来的电话。

祁时津接通，将手机凑到耳边。

对面的人显然脾气不大好，隔着听筒，也能感到对面难以言喻的暴躁。

“祁时津，你居然这么久才接我电话，是不是不想继续留在盛世了？”

听着这样毫不掩饰的威胁，祁时津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眉眼淡漠，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看起来毫无波澜，而一旁站着的杨秘书却清楚看见，祁时津手上的笔在纸上狠狠地划了一道黑线。

祁时津轻哼了一声，“大哥，又怎么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对他这副不耐烦的语气习以为常，颇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今晚看奶奶的时候你得做好准备了，估计她又得念叨你好几次。”

“知道了知道了。”祁时津敷衍地挂断了电话。

杨秘书垂下眼，死死盯着自己的鞋面，仿佛这样就能变成透明人。

祁总的脸色在挂断电话的瞬间由无云转阴，他不由得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老板的脸色，斟酌着语气。

“祁总，十五分钟之后您和宣传部有个例会，您看看？”

祁时津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皱了的西装，“好，我们现在过去。”

与此同时，顾寒枫和付安安组队成功，另外两组人员的配置也不相上下。

每四人一组，场上一共还剩下八位实习生。

“顾哥，你希望我们能抽到谁啊？”付安安站在顾寒枫身边，有些没话找话。

“谁都可以，”顾寒枫闻言，环视场上一圈，目光在某处停留片刻，回答却一如既往，叫人听不出丝毫偏颇，“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还会轮换科室，所以分到谁，我都行。”

“真羡慕你的心态。”付安安说完，垂下头去。

那些还没被抽到的人同样也在聊天。

“小盛，你想先去哪一个科室轮值啊？”陈斯琪伸手，捅了捅盛观音的胳膊。

盛观音一直在神游，听了陈斯琪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我说，你想要先去哪个科室轮值，想和谁一组。”陈斯琪重复了一遍。

“都可以吧，”盛观音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偶尔有些恍惚，“最好能先去熟悉的科室，如果有大佬带着，就更好了。”

陈斯琪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附和。

“我也是，如果可以和顾哥或者小李姐分一个组就好了，其他人也行，但是吧，她们俩有种自带的安全感，感觉碰上什么事情都能搞定。”

说到这里，她侧头向盛观音挤眉弄眼，语气带着些许揶揄。

“我就不和你抢了，让我和小李姐一组就行。”

“听天由命。”

盛观音总结。

另一边的抽签分组还在继续，每组都分到两个人之后，又轮到顾寒枫。

剩下的几人之中，顾寒枫说是抽到谁都没问题，公事公办让人挑不出错误的回答，但实际上，他心里仍有偏向。

只不过顾寒枫觉得说出来没有什么意义，编导说了，这一环节没有剧本，既然如此，他愿意相信命运的安排。

“小付，你去抽吧。”

“我吗？”付安安听完没有异议，只略微挑了下眉，在确认顾寒枫的意见之后，上前两步从纸箱里抽出张纸条来。

她显然经验丰富，在镜头前慢慢吞吞展开，吊足了观众胃口。

“我看看……盛观音！”

纸条上赫然出现了盛观音的名字。

“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上班了！”付安安穿过设备跑到了盛观音身边，激动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她们俩是室友，但在预录时分到了不同的地方。

盛观音接住向自己扑来的付安安，好脾气地接话，“好啦好啦，就算我们之前不在同一个科室，不是也一起上班吗？”

“但是这样更方便。”付安安回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身为镜头中心的顾寒枫反应过来，迈步朝二人走来。

他停在盛观音面前，伸出手。

“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指教。”

“顾哥以后多多担待了。”盛观音向他示好。

各个镜头适时拉近，二人交握在一处，气氛融洽带着点微妙。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疯狂滚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我不花钱能磕到的吗？？】

【妈妈问我不是在看医生综艺吗，怎么嘴角疯狂上翘，妈妈我也不想的】

【他们居然在握手欸，然后呢然后呢】

【还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VIP会员不能看的吗？】

付安安从一边凑过来，把手放在了盛观音手上，语气有些不快，眼神如刀般向顾寒枫投去，再不复方才的仰慕。

“顾哥你怎么厚此薄彼，刚刚不和我握手。”

余下的分组还算顺利，在盛观音之后加入其中的是一个和顾寒枫同校的男生。

直播到此结束，各组成员被带教医师领走分配任务，具体安排将在后续的《随时oncall》线上播出。

刚才不停刷新的评论好似已经停歇，然而在另一个社交平台这场风波并没有偃旗息鼓。

直播时盛观音和顾寒枫握手的片段，被眼疾手快的网友截出来反复品味。

他们俩早上的互动也被翻了出来，数不清的动图和拼接，布满夸张的粉色滤镜和粉红泡泡。

热度持续走高。

身为导演，王一阳很快收到了下属发来的报告，他们注意到了盛观音和顾寒枫突然增长的热度，特意向上询问，是否要加多此类镜头，修改后续台本。

报告及时且简短，把盛观音和顾寒枫所谓的“磕点”悉数编绘入内。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又停下几秒，王一阳选中文件，转发。

手机响起“嘀——”的一声，页面跳动，显示：

祁总”已接收文件。

电脑屏幕上，文件打开调至前端。

画面中，盛观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手放进顾寒枫的手心。

补光灯开得很大，在二人周身散发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气氛暧昧又朦胧。

祁时津单手解开西服纽扣。

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