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江湖传闻 第68章 再见熟人

白日正午的帽儿街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音不断回响。

附近的院子打开一条小缝，有人隔着缝隙偷偷看这群风尘仆仆的官兵，待他们走上前想要敲门询问时，便只得到咣当一声大门锁住的冷漠声响。

帽儿街无宵禁，官兵不打扰，这是老百姓和官府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里多是外地人，尤其西域来的小贩，对长安的官兵有一种浑天然的敌视，大理寺的人一连敲了几道门，都无人肯开。

公主府的府兵也都是同样的待遇。

陆晴和严良才两人则偷偷摸摸去了另一头，起因是严大人说他看到了熟人，陆晴紧随其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严良才翘着胡子轻轻敲门，回头疑惑地问他。

陆晴摸出来一把小纸扇挡着脸，这把纸扇还是昨日在帽儿街买的，眼角血丝因一夜未睡已经泛红大片，他打了个哈欠说，“昨儿郡主在这里失踪，在下怕严大人也消失，当然要步步紧跟啦。”

严良才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怀疑地说，“你确定你昨日回府了？”

“苍天啊！”陆晴举着双手喊冤枉，“城门口的每个官兵都看到我的脸了！”

说罢，他凑近严良才看他，反将一军，“你为何要独自来这里敲门？”

严良才轻咳一声，还未说话，门吱嘎一声先开了。门后缝隙挂着铁链，露出一张警惕的脸，看到时是严良才厚才松了一口气，取下铁链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陆晴定神一看，那开门的竟然是昨日汤圆铺子的老板娘。

老板娘打开门也不多说话，相比较对待他们的态度与昨日对待买汤圆的客人的，可谓是判若两人。

老板娘警惕着看着他们，倒是她的儿子搬出两张椅子，儿子看起来与严大人比较相熟，搓着双手腼腆着看着他们，问严大人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严大人轻咳一声说明了来意，汤圆铺子生意红火，其中属三色圆子最受欢迎，男女老少都喜欢，保不准老板娘记得郡主的模样。

严大人说完后，两人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陆晴用手在自己下巴处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高，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裙，戴了银色耳环，单垂髻，侍女是紫色衣裳，单独一条辫子垂着。”陆晴想了想，补了一句，“烟花放过之后才来的。”

如此详细一说，老板娘果然有些印象，实在是天水碧色的衣裙干净明亮，一般人家也穿不起，在人群中确实显眼。

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郡主的踪迹，她们果然来了汤圆铺子。

老板娘躲在后面，怯怯地点了点头，她补充道，“她们三人买了一串三色圆子和一碗汤圆，汤圆是其中一个侍女买的，没有喝完。”

她细细地回忆道，“那小姐模样的姑娘说她晚上要去附近的哪里，留下了另一位侍女。”

陆晴和严大人顿时精神焕发，急忙问道：“去哪儿了？”

老板娘不记得了，儿子连天水碧色是什么颜色都不清楚，线索便断在了这里。

严大人带着陆晴谢过后，小心翼翼提出可不可以帮忙问下隔壁摊的人是否见过郡主，往哪里走了。

老板娘应了。外人问不出来，托认识的人总能问一问。

得到答应后严大人长舒了一口气，刚一回头，就看到陆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严大人的小心翼翼和老板娘的怯弱形成了鲜明对比，陆晴欲言又止，决定尊重他。

严良才见他一副明白了的模样瞬间炸了。

严良才憋着口气，顺了好半天，才说起认识老板娘的过程，“几年前我回京述职途中遇到婉娘，当时她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在下夫人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送去了医馆，所幸是命不该绝，醒来后人虽然呆滞，但没多久就能站能走了。”

“后来才知道，她是被人拐了之后逃脱的。夫人想要带着她去报官，没想到她一听要去官府吓得当晚就逃了。”

“在下当年是地方县官，地方县官述职后还不知道会留在长安，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在长安附近又见到了她。这次她不是独身一人，还带了个半大小子，在帽儿街支了个摊子卖汤圆。夫人心软想带他们一起进长安，但婉娘不愿去。夫人便给了些银子，让他们买了个小院子安顿在这里。帽儿街外地人多，各立门户互不干涉，就这样在这儿安身立命了。”

严大人看他的神情，气得跳脚，“你刚才不会以为她是我的……我的……”

老实人严良才猛地截住话头。

陆晴不好意思地扭头，实不相瞒，如若不是严大人解释得快，差一点鄙视的神情就浮于脸上了。

他安慰严大人，“您老好人有好报，您看这好报不就来了？如果真有什么线索，在下一定将您名讳写在前头。不过——”陆晴话锋一转，“婉娘一说要去官府就害怕？您没问问她到底被拐去哪儿了？提醒当地的县官彻查一下？”

严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当然问了，她见过我穿官服的模样后就一直害怕我，我夫人旁敲侧击倒是问出来了。那地方挺难念，叫簋城。大概是我点儿背，好多年都没遇到过这地方的县官，连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陆晴蓦然停下。

“簋城？”他的声音尾调有一丝颤抖。

“对，不是鬼怪的鬼，是簠簋俎豆的簋。”严大人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回头。

陆晴紧接着问道，“张霖仪？”

严大人奇怪，“这是谁啊？”

陆晴反而疑惑问他道：“你从未听过这个人吗？”

严大人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当年顾缃和他可是亲手将张霖仪交予官府，那县官信誓旦旦会起折子报给陛下，县官在任期间发生这样的恶**件，严大人身在大理寺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陆晴压下满腹疑问，想着如今六皇子进了吏部，回头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张霖仪究竟拿了个什么罪证。

严大人见他没说出什么个新鲜事儿，一拍大腿哎哟一声，“得快点找公主府的人问问，郡主从前来过这里没有，附近有没有熟悉的地方。”

“有的。”陆晴点头赞同，“这附近有长公主的庄子，郡主和侍女无论是走散还是相约，会在她们都知道的地方落脚一晚的可能性很大。”

陆晴翻身上马，扭转马头方向，对严大人说，“我知道那庄子在哪儿，跟我一起去看看。”

长公主在长安的这处别院号称四季百花园，四季四时之景均有不同，春夏秋冬，芳木幽香，风霜露雪，无不可爱。

长公主未出嫁时，最爱在这里办赏花宴。陆晴熟悉这条路，绷着脸在前带路。

陆晴自己闯荡江湖独身习惯了，两人身旁只有严大人的一个小厮跟着，严大人打发小厮去告知其余人他们得到的线索，两人便马不停蹄赶去别院。

此时正是初逢谷雨晴的时日，别院的围墙上已爬了一半的藤，阳光远不如正午毒辣，呈现出柔和的金光。附近有炊烟袅袅，不远处的梯形田地站着两三个戴着斗笠的农民，好奇地望着两位风尘仆仆的骑马人。

陆晴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门。门内应得很快，正当他惊讶门房竟然一直都在的时候，眼前的大门率先开启。他被突然大开的门后阳光刺了下眼，一阵清香扑鼻，身后悄不作声靠近了一个人。

他的双眼突然被覆盖，条件反射状伸手扣住始作俑者的手腕，是细细的一条。

紧接着，耳边传来严大人的惊呼声：“郡主！”

芸乐郡主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传来，她阴谋得逞，正抿着嘴偷乐，“吓到啦？”

陆晴猛地转身，上上下下看清楚确实是芸乐郡主后，厉声喊严大人速回帽儿街告知众人，失踪的郡主找到了！

“什么失踪？”芸乐郡主奇怪极了，“我不是让霞红回去报信说，我第二日就回吗？”

“郡主失踪的地方，就是这里吗？”顾缃走在路上低声问道。此时已是下午，晚霞火红似火，帽儿街的人气又回来了。

长安城公主府到帽儿街大约一个时辰的距离，顾缃带着霞红和几个侍卫，无法快马加鞭，只好坐着马车前往。一来一回，正巧和陆晴派来的人错过。

此时的帽儿街街面已经映出红彤彤的晚霞，今日竟然是火烧云，映得每个人的面上都泛着红光。霞红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听到顾缃的问话，环顾四周答道，“还要往前走一段。”

跟随着她们的侍卫隐藏在来往的人群中，顾缃默不作声地跟着，眼睛却不停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和建筑。

帽儿街的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昨日未曾细看，今日一瞧，那巷子口还坐着个小乞丐，小乞丐拿着个破碗，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顾缃盯着那个小乞丐，突然停下了。

“顾姑娘？”霞红走了几步，见她未能跟上，紧张地走回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顾缃紧紧地皱着眉头，快步走向那遮遮掩掩的小乞丐，猛地捉住他的手腕。

那小乞丐吃痛的缩手，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浑身一颤，顿时睁大了眼睛，黑乎乎的脸上瞬间泪流成河。

“阿顾……姐姐？”

“虎子？”顾缃震惊地注视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虎子出现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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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