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牡丹堇堇来 第121章 起7

重获自由的桑月正要去找牡丹玩，无意从小厮口中听见牡丹去吕家的消息。她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父亲，说了一大堆吕恭明的坏话后发现父亲仍不管事，一气之下又跑去了赵家。

赵可皑不在家，桑月只见到了赵家主母沈沁芳，沈沁芳神气地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但桑月大都忍着装作没听见。但一说到牡丹能嫁给侍郎儿子是她的福气时，桑月压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她一个猛劲儿冲上去，贴着沈沁芳的脸啐了她一口，还骂了句“毒妇”。沈沁芳被吓坏了，叫着嚷着让人把桑月抓起来。

桑月看着地上新鲜的鞭炮印：“呸，烂了心肝的坏女人，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话一扔下她就开溜，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四个小厮一起上都逮不住她。但沈沁芳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命令小厮把她追回来。

桑月跑了好几条巷子也没能甩开那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她一个不留神就摔趴在地上，鼻子一酸，登时红了眼睛：“你最好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捶了两下地面，忍着疼痛撑起身体，勉强站起来时，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咻”的一下飞到了她面前。匆匆一瞥，形状像人，她惊得捂脸大叫了一声。

她想过是赵家的人，无奈那几个人只会跑不会飞，便将他们都排除了。片刻，她没感觉到有人拿绳子绑自己，便将眼睛上的手指微微一挪，从指缝中去窥个一二。

是个人，穿着黑衣，领口上还镶着宝石，胸前垂着两根带子，不，是头发，银......银色的头发？

好一个健步如飞的老人家！

视线再往上时，桑月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只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以这个姿势站着，把身上的疼痛都抛在了脑后。

“桑乐，有见过你姐姐吗？”

——

吕家后院。

吕继仇让人给牡丹安排了一间上房，下人们以为是贵客，都不敢怠慢，吃的喝的用的问了一遍又一遍。牡丹没心情，将一干人等全都轰了出去，兀自想着应对的法子。

没多久，吕继仇来了。

“赵姑娘可还住得习惯？”

牡丹翻一个白眼：“我要说不习惯呢，吕大人会放我走吗？”

吕继仇摇头：“不会！”

“也是，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总归都有个规矩在，你无视礼法这么着急的把我困在你府中，不就是怕我跑了吗？”牡丹一脚踏在凳子上，“我刁蛮惯了，学不会忍气吞声，以后受苦的只会是你儿子！”

吕继仇：“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牡丹反问：“我应该害怕吗？”

吕继仇眼睛精光一闪，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对啊，你是妖，怎么会害怕呢？”

牡丹愣了一下，想笑但又憋了回去：“是，我是妖，我还打跑过树妖呢，你不怕我吗？”

吕继仇笑容阴冷：“我的意思是，两百年前，你是妖！”

这人疯了吧！

牡丹恨不得踢他一脚：“你到底想说什么？”

“忘川河畔，你将我打入忘川河。没想到吧，我携记忆入了轮回，两百年了，我仍然记得你和那个小子！”

忘川河？那个小子？

牡丹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见过树妖的她知道一些东西是存在的。若吕继仇脑袋还是正常的，这个故事也是真的，那么他在桑家第一次看自己的眼神也就能说得清了。

但一下子被扣上几百年的罪名，她还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她更愿相信吕继仇是被妖魔鬼怪上了身。

若是帮他把身上的东西除了，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并且放了自己。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她便立马付诸了行动。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自制的三角符，将其展开朝斜对面奋力一甩：“何方鬼怪，速速现形！”

吕继仇：“......”

牡丹又掏出一个三角符，准备在妖怪出来的时候扔过去，动作都准备好了，却见吕继仇静静地撕去覆在脸上的黄纸，大步走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再一次露出了在桑家时的那般怒容：“掐死你很容易，但我更想让你，生不如死。”

在牡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吕继仇松了手。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没一会儿就出了屋子。

牡丹捂着喉咙大喘气，只怪刚才的想法太过天真。吕继仇活脱脱一个大坏蛋，纵使身上有东西，那东西也只会比他善良。

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三日，等表哥考完试回了桑家，她就从这逃出去。但这期间得做好万全准备。

为了防止吕恭明近身，她撕破衣袖，借着衣服贵重的由头特意叫来丫鬟给自己缝上，她则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绣花篮里面摸了根针。

为了辟邪，她问了桃树的位置。吕继仇没有限制她的活动范围，故而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棵桃树。

她从上面摘下一枝手臂一样长的桃花枝，转身时，树下突然多出一个小男孩。

“姐姐，我也要。”

五岁左右，声音奶萌奶萌的。牡丹听着喜欢，便从自己刚摘下来的桃枝上折了一个尖给他。

“谢谢姐姐。”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姐姐真漂亮！”

牡丹俯身捏捏他的脸：“还挺会拍马屁！”

说完，她准备离开。但侧面小道上却响起一个很难听的声音：“放开他！”

牡丹也不想看说话的是谁，反正这里的人她也不认识，干脆没动，等人自己晃过来。

很快，一个身穿宝蓝色云纹团花锦衣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你……”

男子刚一和她打上照面，眉间的冰褶立时消融。

牡丹见他通身贵气，便知他身份不低，想来应是吕继仇的某个儿子。

“抱歉姑娘，这是家弟，刚刚......是我误会你了！”

男子声音清亮，听着也诚恳。牡丹心里嘀咕：“他吕继仇竟还有个如此亲民懂礼的儿子，也是难得。”

“没事儿！”牡丹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走出好一段路，只听后面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牡丹身子一扭，想着此人跟吕恭明不同，兴许他能帮自己离开吕家。正要回去搭话时，吕恭明带着他的坏笑偷偷走了过来。

“云赫弟弟，都找你赏花呢，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叫云赫的男子怔了怔，旋即寻声回道：“家弟年幼无知，跑来此处偷玩，我因寻他才找到这里，还望吕兄勿怪。”

“诶，严重了。”吕恭明一掌拍他肩上，朝牡丹看来，“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云赫微微泛红的脸上略显尴尬。

吕恭明笑道：“她是我爹特意为我选的……妾。”

“妾？”云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再看牡丹时脸上已经多出几丝惋惜。

“对啊，她啊，你也认识，就是你父亲丢在桑家的那个姐姐，赵牡丹。只要你爹同意了，以后我就是你姐夫了！”

云赫震惊：“什么？”

听了这话，牡丹也为之一振，难怪“云赫”二字听来耳熟，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拿石子砸自己还被赵可皑免于责罚的赵云赫啊！

“不可能，赵牡丹脸上明明有一道疤……”

“兴许是被什么神药给治好了吧！”吕恭明认真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么深的一道疤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赵云赫依旧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牡丹见他这般态度，便知他还是老样子，不禁大失所望，只可惜救命的稻草还没来得及抓就没了！

吕恭明疑惑地看着赵云赫：“自家姐姐都不认识，不应该啊！”

“你真是赵牡丹？”赵云赫遥问牡丹。

牡丹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仿佛被无视了，赵云赫疾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不仅柔滑平整，还一点痕迹也没有：“你是不是赵牡丹？”

“我是不是赵牡丹与你何干？”牡丹轻哼一声，“我不和聋子讲话！”

“你……”赵云赫双目圆瞪，“你来这里干什么？想见父亲？还是想借这赏花宴闹事？”

牡丹眉头一蹙，这才知道吕家在办赏花宴，而赵云赫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赵可皑也来了？心中莫名一紧，她吸一吸鼻头，笑道：“你担心我会闹事？本来不想，你这一说我竟想起了赵家几桩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你的提议我采纳，请问你父亲人在哪儿呢？”

“赵牡丹！”赵云赫气得眉毛倒竖，“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走不得走不得！”吕恭明三两步跑过来，“你姐姐要走了我再上哪儿找去？”

“我没有姐姐！”

牡丹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你本来就没姐姐！”

你还不知道吧？我母亲在嫁入赵家之前沈沁芳就有了你，赵可皑为了让我母亲带着丰厚的嫁妆安心嫁过去才把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娘藏起来生下的你，我出生之后赵可皑就把你接回来，谎称你只比我小几天而已，实际比我大好几个月呢！”

“不可能！”赵云赫脸色铁青，指着她的脸道，“你撒谎！”

牡丹讨厌别人这样指着自己，厉声道：“你的出生本就不光彩，在我面前神气个什么？”

“咳咳……”

桃树那边传来两声警示性的咳嗽声。

三人这时才注意到那条小道上站了许多人，青年居多，衣着不凡，大都是贵族子弟。

而小道后方的小桥上，也渐渐走上几名用团扇遮面的少女。

刚才的话似乎都被听了去，他们五颜六色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站在前面的吕继仇忙出来缓解局面：“小辈们戏言，当不得真！”随即又用和蔼的眼神看向牡丹，“牡丹，长辈在此，休得胡言！”

说完，他迅速地挪到了旁边，对着靠后一点的人说道：“赵大人，牡丹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

吕继仇移开之后，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完全显现了出来。他硬朗的脸庞涨得红紫，晦暗的眸底冷得瘆人，把视线抛过来的一刹那，眼神也犀利如刀。

好似没变，又好似变了！

牡丹望着人群中那位熟悉的陌生人，十三年前他推开自己大步离去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若不是刚刚的那句话，他也会像赵云赫一样，认不出自己吧！家里的丑事被这么多人听了去，他现在一定很恨自己吧！

“爹爹……”

拿着桃枝尖尖的小男孩跑到赵可皑身边，握着他的两根大手指，晃了晃：“爹爹，她就是大姐姐呀？”

赵可皑握指成拳，紧绷的嘴角未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