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10章 无生崖生生渡桃花

轩辕不破不是傻的，摸了桃花棺回到过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情，当务之急应是寻找回去的方法，穿成了少年模样，原身一定是留在了那边，不知道莫尘作何反应。

可是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即便这尚且年少的皮囊下包裹的是已经年过几百的魔尊轩辕不破，本应看淡，还是有一丝不舍。

暂且先一边这样过着一边寻找方法，轩辕不破还留有少时的习惯，依旧是每日清晨练功，不过落在别人眼里，枪风更凌厉逼人了。

白亦尘惊叹于轩辕不破的天赋，十分欣慰地夸了几句，轩辕不破这个厚脸皮竟也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

在外世，轩辕不破身居高位久了，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兴致来了出门随机吓死几个修士，兴致不高闭门随机熬死几只王八，久而久之许多东西都懈怠了，只有灶台上的功夫没减，每天那一桌子成色极佳的好菜看得白亦尘口水直流，暗道真是个好徒弟。

下午没什么要紧事，白亦尘坐回书房忙去了，现在他已经不“解字”了，转而愿意写一些心法，留给后人参考。

轩辕不破这边不敢闲着，他有一件事想要确认，那件事困惑了他很久，只有在这里才可能找到答案。

那是一日除夕晚，无生崖多了两人，就是白亦尘最好的朋友——方化，祁明。

四人围坐一起，无生崖少有了些人气，火炉烧着，聊聊得高兴了几个做长辈的就忘了轩辕不破这孩子。

方化一手拿青扇，扇了一扇，转头叫轩辕不破拿来自己带来的酒，轩辕不破应了，转身除了主厅，偏房里放着刚取来的两坛酒，他走过去拿，正是这时，轩辕不破脚下不对，一只脚嵌进了木板里，抽出身来正欲回去告诉白亦尘年久失修的板子该换一换了，突然被木板下吸引去注意力，古朴的几个书架分布其右，一只烛火摇摇曳曳，照亮了半个书桌，其上的卷轴无不打上符纸，密密麻麻。

轩辕不破不敢让几人等久生疑，施了个法将木板恢复原样，照常拿着两坛酒返回去，几个大人无话不说，方化颇为不正经地问轩辕不破这等年纪有无喜欢之人，轩辕不破只目光微微停留在白亦尘身上，嘴上说自己一心修炼无法顾及这些马虎过去，方化还要问，被一旁的祁明一巴掌扇蒙了，祁明一脸微笑让轩辕不破不要理他，一边加重了捏方化耳朵的手……

那个秘室……

轩辕不破再想去探查，意外撞见了白亦尘，到底比不过更厉害的师父，借口有东西放在这里，白亦尘自此加固了木板，又施了法，自己不如，再没进去过。

几百岁的轩辕不破自然更精明了，他没有冒然去寻找，而是去找白亦尘教他枪法。

“师父，”白亦尘抿了一口茶，很惊奇轩辕不破最近总这么叫他，“您给我的这把武器用着顺手，但是我总有些瓶颈，就像是隔了一层纱，迟迟不得要领。”

白亦尘还没有反应过来，轩辕不破这是想让自己示范？

“不知可否请师父示范一遍，徒弟会好好学的。”

“……”

白亦尘已经有很多年疏于锻炼了，轩辕不破看着他从藤椅上站起来，走来拿走那把枪，向上抛了抛。

白亦尘这次真的当了回靠谱师父，轩辕不破一惊，已是一道劲风划过脸颊。

空荡的庭院里，舞枪的人从葱葱少年变成了一袭白衣的师尊，衣袖随着风舞动，带起更凌厉的风，几片叶子从树上惊下，花哨但是多了一分熟练，整套枪法被统领一气，出手稳而快。

轩辕不破看着眼前的师父，想到他曾经也是一名武功盖世的浪子，虽然过去很久也有曾经的雄风，只是更稳更深沉。

但是他眼底一暗，脑内有什么记忆乍然欲出又停住了，再去想也无法记起，轩辕不破抬手掐住眉心。

是什么呢……

轩辕不破此刻正在偏房，那快木板一边已经被他翘起。

白亦尘其实是很爱干净的，下午让他示范，出了很多汗，现在已然去山下沐浴了，正是大好时机。

密室里，还是熟悉的场景，只是蜡烛已经灭了，轩辕不破不敢点燃，抽出一张燃烧符用以照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桌，上面的卷轴符文滚动，较之以前更甚，能被这么保护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又随意摆在桌上……

轩辕不破翻动起来，刻意施了隐去指纹的法术，他愿意信白亦尘心大，但肯定不是傻子。

“生辰八字……不可妄动……”

没想到卷轴上的字迹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抹去，只有零散的信息。

看了半天，几架子书都是些无用的话本，亦或是公文，奇怪的只有桌子上这几卷。

这些内容一看也没什么，为何要放在密室？这间密室真正要保护的是什么？

轩辕不破来不及多想，怕白亦尘中途折返，毕竟他总是丢三落四……

“你在干什么？”

轩辕不破手顿住，冷汗霎时爬上后背。

白亦尘难有的冰冷语气，这次他竟然没有闲情淡志，施了法回来。

轩辕不破长舒一口气，转过身：

“徒儿上次前来取酒，一脚踩断了木板，就发现地下有个房间，十分好奇，想来看看，这才做下午举动，支开师父。”

白亦尘也没想到轩辕不破竟如此坦然，伸手拂面：

“原来就是这事啊，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你要想看也是可以的。”

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真的么？轩辕不破眯起那细长的眼，但是嘴上很老实：

“原来如此，徒弟知道了额，下次定然不会了。”

轩辕不破竟然就这么顺利地走了，白亦尘对此也没有多说，事情看似就结束了。

但是轩辕不破知道并非如此。

因为虽然卷轴的字迹被销毁过，但是他偶然看到一份，压在座位的木板下，上面同样信息被处理过。

“无生崖……轮回之地……”

无生崖，轮回之地！

之前的无生崖已经覆灭，但是现在他又回来了，轮回……

白亦尘有东西瞒着他。

抱着这个想法，轩辕不破未再回去过，不为什么，正是经此一番，那密室定然已经作废。

“我们种一颗桃花吧。”

轩辕不破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突然想种桃花？”

轩辕不破擦掉因晨练落下的汗，“师父难道不觉得桃花好看吗？”

白亦尘没想到自己徒弟也有这样爱美的一面，没说什么。

但是轩辕不破那天下午分明看见，白亦尘将刚种下的松柏拔去了，换上了他想要的桃花。

后来那颗桃花肆意生长，很久很久以后，无生崖满山妖娆。

“你……徒弟……”

“……对不起……”

那声音又轻轻道：

“执掌在心，不别离，同行天涯。”

又是这个梦……

不知所喻，不知所云，不知所意之梦。

轩辕不破自解封以来就循环这个梦境，梦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只有这个声音在说话。

但是他已经忘记了太多事，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白亦尘的标配，每月一醉，准时准点。

月光下，石桌上瘫着一团白色，桌上的酒盏已经空了，歪倒在一边。

白亦尘轻吟着，他醉了就是这个样子，很迷离，爱说些前言不答后语的话。

“嗯？”

他似是没反应过来，好看的眸子也似弥上一层酒气，只睁开一只，瞧仔细了。

“轩辕不破？”

“嗯。”

“哎哟，原来是我的小徒弟，快过来，师父抱抱。”

轩辕不破微微躲开醉鬼伸来的手，又怕他摔了，架起一只胳膊。

“师父，我不小了。”

“哦？”白亦尘仿佛想了想，“是哦，徒弟长大了，不能抱了……”他好像因为轩辕不破的躲避有些失望，眼眸垂下去，“你小时候，老爱让我抱，除了我看谁都躲，还叫我神仙哥哥……”白亦尘轻轻笑了下。

“多可爱啊。”

轩辕不破眼中微动，紧了紧手，要把白亦尘架进房里。

“给谁看？”

“什么？”

“那个桃花……咳……种给谁看？”

“种了就种了，没什么给谁看一说。”

“哦……”

白亦尘瘫下去，像是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才似有似无说，凑近了听是：

“百年以后，我死了，谁还记得。”

轩辕不破不知为何白亦尘这么说，但是心中好像有一点让他开口：

“我还记得的，师父。”

不光记得，还如同滋养生命的血，抹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