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官人要执剑 第8章 第 8 章

“你，你少喝点酒吧！都说胡话了……”邝嵩到底是没有能与禾谨妤抗衡的筹码，才气了几句就败下阵来，无奈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替他遮掩？”

禾谨妤抬手朝书房指了指，“回门之日在即，官人可愿为此做些准备？”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邝嵩思忖片刻，仍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就算我全力配合，也没办法在一天时间里变成你想要的水平啊！”

“等下妾身会将一些重要细节写在纸上，官人只需牢记在心即可，旁的问题，若官人不知，便不必回，寡言少语些，禾府那些人没的胆子冒犯你。”

邝嵩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禾谨妤一脸严肃，“官人莫要掉以轻心，若是同今日在秋澜堂那般口无遮拦，别说华青了，妾身都未必还能留在这云墨阁。”

“哪有那么严重……”

邝嵩不以为然，但还是接过禾谨妤写满字的纸，逐条读着：“无论谁来试探，都要咬死自己身子弱，不能习武，对爵位从未有过觊觎之心……岳父大人最钟意蔡襄的行书，有种不经意的精到……避免谈论大婚当日同房之事……不可去当众反驳指责看不过眼的言行……不可……”

“官人在心里默念就好，不必出声……午后若是闲暇也可以读读手边那两本书。”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邝嵩将纸随意放在软枕旁，翻身上了罗汉床，背对着禾谨妤继续道，“刚刚都没睡好，等我睡醒了一定认真记，你也再休息会儿吧，回个娘家而已，搞得像面圣……”

禾谨妤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官人多睡会儿吧，妾身要去书房一趟，还有些事要处理。”

“怎么跟书呆子似的……也太无趣了。”邝嵩忍不住嘟囔着。

禾谨妤脚下一顿，似是听见了，但并未驳他，径直出了房门。

趁着春桃秋桃两个丫鬟不在身边，她迅速给师父霍归又拟了封信，事出蹊跷，她实在等不到回门后再寻机会打听了。

月落月升，禾谨妤整日都未出书房，练字练了好厚一沓子纸，冷酒也空了两三壶，中间有秋澜堂的嬷嬷来唤，她称病推拒。

“姑娘，这才第二日，你便寻借口拒向家里的主母请安问好，实在不合适。”春桃总是改不了小心翼翼的性子。

禾谨妤伸了个懒腰，甩着有些酸胀的手腕，从描金白瓷小碟里拿起一块芙蓉糕塞到春桃嘴边，“我可不就是为了她身体康健才不去请安的。我这位婆母啊，她想见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去的次数多了，反倒更让她郁结。”

秋桃打着盹儿，听见谈话声勉强睁开眼，顺手给自己也拿了块糕，顺着禾谨妤的话道，“姑娘不去请安到无妨，只要咱们这位姑爷愿意去不就行了。”

“姑爷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秋澜堂的嬷嬷午膳晚膳来了两趟都没见着人。”春桃瞧了眼秋桃，继续道，“姑娘，适才姑爷又命奴婢替他在院里寻树枝子了……明日回门也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

禾谨妤眸光黯然，此事她心中也没几分把握，不知怎的，总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仿佛有大事要发生。

“官人还未用晚膳吗？”

春桃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本是未用的……可刚刚外头来禀，说是……”

“说什么？”禾谨妤眉头一紧。

秋桃站在一旁急得不行，“你倒是快点说啊！把我跟姑娘都急死了！”

“说是姑爷去……去华青那小屋用膳了，还特地吩咐小厨房多送点菜肴过去……”

禾谨妤用指甲戳了两下眉心，随后语气平淡道，“要去便去吧。派两个眼明心净的丫鬟离远点守着，别让外头的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今日我想早些安置，若官人回来得迟，让他也悄声些。”

“姑娘你就不担心他们两个会……”春桃欲言又止。

“会如何？”禾谨妤起身将几幅名家字帖一一收好，未等春桃答话便继续说道，“会如何都不打紧，只要他们不把事情折腾到外头去，惹出那些有野心之人的防备心，就随他们去吧……毕竟要想让官人真正适应这里的生活，也需要不少时间。”

“可若是姑爷的心不在姑娘身上，万一有天不辞而别该如何是好……”

禾谨妤轻摇着头，“这世间男子的心最是漂浮不定，抓也抓不住的，又何必管它在谁的身上。”

“姑娘别这么想啊，这才刚刚成婚，后头日子还长，奴婢瞧着姑爷不像是会滥情的男子，不然那水苏怎的连咱们云墨阁的院门都进不来。”秋桃瞪圆了眼，扶着禾谨妤往卧房走。

禾谨妤拍拍秋桃的手背，“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家的心到处游荡。而父亲在母亲身怀六甲之时便执意要抬妾，如此种种，我怎敢将真心随意托付。至于春桃说的不辞而别，更是不必担心，离了云墨阁，他俩估计连饱腹都困难。”

除非是寻到法子一并回了他俩原来的地方吧……那她也无从阻拦。

洗漱更衣后禾谨妤便睡下了，明日回门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必得先养精蓄锐一番。

邝嵩倒是半点都没将这回门之事放在心上，他与华青正紧锁房门，满心想着如何才能尽快逃回现代去。

满桌子菜肴，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华青一听见邝嵩来叩门，眸中两行泪便止不住地流。

“楚辛师兄，你总算来了！青花以为你被新娘子迷了眼，醉倒在温柔乡不肯醒了呢！”

邝嵩实在无法直视华青顶着张粗犷的男人脸边哭边娇嗔，又不好将房门再打开，担心隔墙有耳，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华青，“别哭了，哭有啥用啊！华青，在找到回现代的办法之前，你还是先叫我邝嵩……不，叫我二爷，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这里下人的命很不值钱，那书呆子分分钟就能把你发卖出去。”

华清听后哭得更凶了，“好！现在你还是公子哥，我却成下人了！当年要不是我爸借钱给叔叔，你哪有机会练击剑！这场比赛我早就劝你不要去不要去，明知道校长儿子想打假赛，你不配合还硬要参加，害得我陪你一起被车撞！莫名其妙来了这鬼地方！你还听那个女人的话，硬把我关在这……”

“别说这些了，我不能在这呆太久，挑重点的事情说。”邝嵩忍不住打断他的哭诉。

“重点是什么事情？你果然还是有事情才来找我。”华青抹了两下眼泪，仍瘪着嘴。

邝嵩面色凝重道，“当然是回现代了。难不成你想一直困在这吗？两天没摸剑我浑身难受得很！我都怕再待下去我一时手痒耍两套剑，也得被关起来。”

华青颓然道，“回去？如何回？我就在这么小的一间房子里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要不我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看看是不是能回去？”

“开什么玩笑！撞了墙，我怎么知道你是回去了，还是真死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嗯？”

邝嵩压低声音凑到华青跟前道，“明天一早我要跟大娘子回娘家，我找机会与她说说，让我带你一起出府，你借机到街上打探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碰上个道士游医神算子什么的……说不准他们会有些办法能帮我们回去。”

“回娘家……要不明天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我们一起去外面找办法！我……我一个人不行的，好不好？一起从这府里逃出去，我就不用被关在这了，我都快疯了！”华青眸中闪着渴望的光，语气里满是央求。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呢！咱俩一块儿逃出去有什么用？到外面怎么活？在这府里好歹温饱不愁，虽说没什么自由，胜在安全。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搞浪迹天涯那一套……”邝嵩浑身上下透着明显的拒绝之意，眼神躲闪继续道，“就算回不去，我留在这当个贵公子也还是富贵一生，出去都不知道能活几天……你一个娇养大的富二代小姐，两天馊馒头就把你吃得哭得比刚刚还惨，知道吧。”

“你是不是看上刚到手的那位新娘子了？所以舍不得离开？”

邝嵩转头瞪着华青，愠怒道，“当然不是。只要我身边出现个女人，你就要问我是不是看上她们了，你还没问烦啊？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我说了几百次，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你可以不要这么凶吗……自从到了这，我不是被拎着就是绑着，要么就被关起来，我真想赶紧回去……我妈找不到我，肯定急哭了……若是我手里能有把剑，肯定把那些疯女人们全身都扎满洞！”

邝嵩厉声道，“不要胡说！教练教你击剑不是让你伤人的！这种念头任何时候都绝对不可以有！这么多年你到底练的是什么剑道！这种下三滥的想法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这么多年我练剑还不是为了你……难不成跟你一样是为了参加奥运会吗？你每日除了上课就是练剑，我不练剑我去哪找你！陪了你这么多年，每次我被对手完爆你只会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当我真想精进剑道吗？”华青身子止不住地抖动，呜咽个不停。

“可我是真的只想精进剑道。”

华青听完，挥手将桌上两盘冷透的菜打翻在地，别过头去不肯看他。

邝嵩猛地起身，轻手轻脚快步移至房门处，担心外头的下人们听到异响。沉默片刻，他将地上的碎片拾到一旁，嘱咐华青，“过去的事先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离开的办法，明天你跟着其他下人们一起出府，出去后你抓紧时间溜，无论是否能找到办法，一定要赶在中午前回来，大娘子的意思大概是会在府上用午膳。”

“……”

华青赌气不肯回应。

邝嵩语气急切，顾不得华青心里是否舒坦，抓紧时间继续嘱咐道，“还有，绝对不要想着一去不回！你我都没见过府外的情形，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无论遇上什么人，教了你什么方法，都先记下，回来我们一块商量着弄，听见了没？”

“……”

“我出来太久，现在必须得回去了。”

华青一听这才开口，“能不能别走，我不想自己关在这……明天，明天我听你的就是了。”

邝嵩手搭在房门上，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了门，临走前对华青说，“忍耐几天，等找到回去的方法就好了。就当是做了个不太轻松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