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邝嵩离开仁草堂回到聚仙楼门外,不知怎的,他莫名觉着这里面的气氛比他适才来用膳时要怪异许多。
一楼大堂虽是已满座,但仔细瞧着却没有几桌客人真在用膳,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有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在把守。
聚仙楼里的小二认出他是刚刚同禾谨妤一块儿在雅间用膳的男子,顾不上放下手里端着的酒壶悄悄凑到他的身旁,轻声提醒道,“公子,这楼上有贵客在席,您现在恐怕不能上去,小的给您温壶酒,可否愿意先坐在这边等一下禾娘子?”
“贵客?什么贵客?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啊?你难道不认得我是定北侯府的二公子吗?是什么人在上面,连我这种身份都不能上去?”
邝嵩心里窝火,要不是倒霉穿越,他怎会沦落到要眼见着别人包下整间餐厅,自己还必须眼巴巴在外面等。
“公子这可真是为难小的了……这贵客的身份哪是小的能随便提及的,您坐这儿等禾娘子也是能见到她的。”
这小二明显不拿他当一回事,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邝嵩冷哼一声,“那我的娘子……禾娘子呢?她在哪里?我在这干坐着,啥时候才能等到她?”
小二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像是舌头在跟脑子打架一般,半晌过去才费力憋出一句来,“公子恐怕现在还见不到禾娘子……要不,要不您先回府里瞧瞧?今日贵府恐有大事发生……”
大事。
能有多大事……
再大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当下邝嵩觉着还是找到禾谨妤比较要紧,毕竟这里不同于府内,孤零零的总是不安全。
邝嵩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能塞给小二。只得努力堆着一张笑脸将小二拉到一旁,对他说道,“嘿,兄弟,这楼里有没有其他路能上去?我这刚刚跟禾娘子走得急,许多家伙什没来得及带走,就算不让我见禾娘子,总得让我带上东西回府吧?要不你好心带带路?让我悄悄上去拿一下东西,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你看如何?”
“这……”
小二哪敢做这个主,可万一因此得罪侯府,后果他也承担不起。
“真的,我不骗你。我那包里还有许多值钱的玩意儿,我要拿回来,才好跟兄弟你分享分享呀!不能白白弄丢了不是。”
小二或许是被邝嵩口中的钱财说得动了心,又或许是不想彻底拂了这侯府二公子的面子。今日侯服大事已起,结局难定,任谁也会想着多为自己留条路的。
邝嵩跟在小二后头钻进厨房,厨房最里边也有楼梯直通二楼雅间,那是平日里专门提供名贵膳食的隐蔽之路,以防大堂人多眼杂,日日见些山珍海味容易传些风言风语,引得贵客们不悦。
在他多次跟小二表明自己不会乱走乱逛后,小二终是一脸担忧独立自离开了厨房。
之前的雅间位于这条走廊的正中间,邝嵩轻手轻脚上了楼,头朝走廊另一侧探了探,雅间隔壁竟也有两个黑衣人在门外把守。
想必就是那小二口中贵客所在的地方。
他没敢堂而皇之地当着那两个黑衣人的面走向正中间的雅间,只好先快速钻进离他最近的一间空房再做打算。
邝嵩在里面摸索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能够回到原来雅间的办法,他将窗户打开,头伸出去往外瞧着,相邻雅间的窗户距离很近,若是悄悄踩着窗下细窄房檐摸过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本是个极好的方法,可没想到,就在他连续摸过几扇窗户,终于要摸到想去的那间时,一个不留神将房檐处的一块发霉朽木踩劈叉了,一小块碎片滚了下去,砸在一名女子头上,喜提一句刺耳惊叫。
吓得邝嵩连滚带爬,火速钻进窗户,躲在雅间的屏风后头,不敢出声。
他这一折腾,禾谨妤跟赵怀羡在隔壁房间听了个真真切切。
禾谨妤被应硬留在隔壁房里脱不开身,心中一直在惦记着邝嵩这个小子能不能安安分分地在楼下等他她。
毕竟她知道以赵怀羡的做事风格,邝嵩想上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隔壁房间的响动让禾谨妤怀疑是邝嵩所为,毕竟他跟华青那小厮一样,一如既往的不安分。
赵怀羡转头看对身旁的黑衣人说道,“去,到外面瞧瞧是什么动静。”
“是,王爷。”
禾谨妤见状,连忙起身阻拦。
“不知王爷今日找民女到底所为何事?若无旁的事,民女也想早些回府。哦,对了……您这桃花酒很好喝,还是儿时的味道,感谢王爷特意分我一杯。”
“本王准你走了吗?怎么……门外是你的人?你平日唯一相信的这两个丫头,喏,不都在这儿吗?”
赵怀羡看察觉出她脸上的异常,又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瞧瞧。
禾谨妤见阻止无望后也让春桃秋桃一并跟着出去。心想,若是真有什么情况,也不至于听了赵怀羡手下的一面之词,将事情越搞越大。
这样一安排,此时这房内便只剩下赵怀羡与禾谨妤二人。
她瞬间觉着有些后悔,刚刚不该把两个丫鬟都支使出去,至少该让秋桃留下才好,也不会弄得如今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场面,这要是传出去……定要生事。
“谨妤妹妹为何看上去如此紧张?本王也不是吃人的老虎,单是坐在这同本王说上几句话,就让你这么害怕吗?”赵怀羡盯着禾谨妤的脸庞,打趣道,“难不成结了婚,真让你凭空生出几分以丈夫为天的女德来?倒真有些不像这些年我认识的禾谨妤了。”
“王爷说笑了,这不是担心门外的动静吗?若是真有歹人可如何是好……您是千金贵体,要是受了什么伤,可不得了。”
“是吗?没想到谨妤妹妹竟是这般惦念本王。”赵怀羡仍是一脸挑逗之意。
见春桃她们迟迟不归,禾谨妤心中越发慌乱。面无表情地强撑着问道,“时候不早,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民女回府吧。女子嫁人要守的规矩繁多,不同于男子那般自由,还望王爷体谅。”
“你回答本王一个问题,本王便放你走。”
“民女自是不敢有半分隐瞒。”
“在谨妤妹妹心中,本王与太子……谁更适合登基?谁更适合……做这天下的官家?”
禾谨妤大惊,脚下一软,差点原地摔倒。她指尖倏地发凉,不敢答话。心中隐隐不安,她没想到赵怀羡会这般直接,半点也不避讳的问出这种问题来。
“怎么不说话?很难回答?”
禾谨妤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垂着头,脸色发白,一时之间猜不出赵怀羡的用意,不敢轻易开口。
“为何……要离本王这么远?”赵怀羡故意向她靠近两步逼问着。
“民女不懂朝政,回答不了这么深的问题。谁更适合……这该是官家要考虑的事。怎么轮也轮不到民女胡乱评判。王爷,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要不是本王亲眼见过你在爹爹面前拒婚时的坚定,必要被你这般小白兔惹人怜爱的模样给骗了。你连抗旨都敢,却不回答本王的问题,是不屑吗?”
赵怀羡说着就将他半个身子朝禾谨妤这边不断倾斜,将她连连逼退,直至后背紧紧贴在墙上,退无可退。
“王爷实在太抬举民女了,实在承受不起。”
“你到底为何不愿意做本王的女人?当王妃不好吗?非要挤在那小小的侯府,伺候一个病秧子有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还不比不上那个弱不禁风的邝嵩?本王不信!”
赵怀羡语气里开始冒出怒意。
禾谨妤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紧张地连呼吸都快忘了,嘴里一直重复道,“王爷,您冷静点……这不合规矩,王爷民女已经嫁人了,请给民女一条活路。”
赵怀羡无视她的退让和连连告饶,仍然继续将脸庞不断凑近他她。
温热潮湿的气息,直扑禾谨妤的面庞,惊得她睫毛止不住地抖动,身子拼命想朝后退去,脖颈直抵冰冷的墙壁,早已没有半点空隙。
她见示弱无用,在赵怀羡连连逼近的窘迫情况下,不得不抬起手,试图想扇他一巴掌。
结果却发现早已是浑身无力。
想是赵怀羡在刚刚的桃花酒里,下了药。
赵怀羡趁机抓着禾谨妤的手腕,歪头将唇缓缓靠近她的脖颈。
禾谨妤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却无力抵抗,只能死命咬着嘴唇,趁着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抬起另一只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拔出头上的发簪,挥手想用把发簪扎进赵怀羡的肩膀。
可惜又被他抓住。
赵怀羡沉声道,“谨妤妹妹的胆子还是这般大,果然是装也装不了多久的。怎么……是想落下个谋害皇子的罪名?想看看和禾府会如何灰飞烟灭的?还是指望邝家祭出整个定北侯府来保你?劝你别做梦了,如今侯府早已是自身难保。”
禾谨妤的双手都被赵怀羡思死死抓住,无可挣扎。
她担心赵怀羡真会趁机对自己做出不轨之事,以报当初她拒婚之仇,目的就是想毁了她。
这下禾谨妤真的有些慌了,眸中逐渐氤氲。
“王爷别这样,放过民女吧。民女没您想的那么好……民女自知高攀不起才没嫁给您,碍您的眼的……请王爷息怒。”
“那本王助你同那小子和离,如何?”
“……王爷可否先松手?”
“你答应嫁给本王,才会松手。”
禾谨妤继续挣扎道,“王爷开什么玩笑?民女已为人妇,怎有随意和离的道理?”
“本王自有办法,你就说若真能和离,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
禾谨妤无法回答。
“嗯?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难不成你对邝嵩那个小子真有意思?母妃不是说……你只是随意挑了个对朝廷党争没什么影响的病秧子做官人吗?
禾谨妤的身子越发无力,她甚至有些站不住了,整个身子开始沿着墙壁向下缓缓滑去。
赵怀羡将她的双手钳在她身后,接着将唇凑到她的耳边。
他并未说话,只是不断地,一点一点地朝她逼近。
“王爷不要……”禾谨妤无力阻拦道。
哐当——
房内的窗户突然间被人从外头猛得撞开,随即窜出一道人影。
惊得赵怀羡瞬间将禾谨妤甩在地上,自己连退几步后才缓过神仔细瞧了瞧,发现撞窗之人正是他刚刚口中的病秧子,邝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