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增添麻烦,冥夕和南知意使了个障眼法变做两个翩翩公子。来到了天香楼,门口立刻有两个姑娘迎了上来,她们直接开口道:“我们是柳怡人的朋友,你报与她知便知道”
那两个姑娘自觉好生没趣儿便退了下去,只打发了一个龟奴前去报给柳怡人,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丫鬟跟了下来,他们三个还有印象是那天在成衣店里站在柳怡人身后的丫鬟,丫鬟直接领了他们三人上楼,能拥有独立的一层阁楼,这是花魁才有的待遇啊。
他们穿过大厅,内场红绣飘扬、彩灯高挂,虽然这时候屋内的宾客还不甚多,都是一些姑娘们在靠着楼梯上说说笑笑,但他们却觉得这种时辰最好,可以专心致志的欣赏美人而没有那些旖旎的气氛。
到了楼上柳怡人早已打扮妥当坐等她们呢,她们虽是男装打扮,但在认识的人眼里还是一样就认出的,一进门柳怡人只微愣了一下便问道:“三位使者,今日可有空来我这玩儿了”
南知意道:“是啊,你这里的姑娘可真多真漂亮啊”
柳怡人掩唇笑道:“南使者这话听起来前世活脱脱是一个色胎啊”
南知意笑道:“这话花魁娘子便是说错了,其实女子比男子更懂得欣赏美女,这些美女放在男子眼中才是暴殄天物呢”
柳怡人一愣也笑道:“这话倒是不假,成天看着这些婀娜多姿的多情尤物心情的确是欢快不少”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坐下了,南知意问道:“不知花魁娘子这里都有什么好玩儿的?”
柳怡人一看这三位鬼使便是出来体验人界的风土人情来的,这销金窟真实的一面可不适合给他们展示,还是让姑娘们展示展示才艺吧,遂道:“我们这的姑娘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歌舞弹唱都是样样皆通,现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过,大厅内的高台上每隔一个时辰的初刻都有歌舞表演,一会儿到点儿了,你们就可以去对面的阁间欣赏了”
南知意拍手道:“甚是期待”,她抬头的时候还看到屋内书架上还摆着一些话本子,不少还是在外边没有见过的话本子。
柳怡人见她好奇便主动道:“我们这的姑娘们不仅会些稀疏平常的,甚至还会自己创作话本子,又或是有那恩客于戏作方面颇有才华,中意一个姑娘便会把自己所作话本赠予她,以供其表演,所以我们这儿还有不少剧作,比那外面说书人干巴巴的讲要有趣的多”
南知意道:“真有意思,你们这的姑娘还会自己写话本子”
柳怡人,“可惜今天没有表演,不然还可以让你们给点评点评”
南知意道:“这个没关系,我们可以常来这做客”
君长安窘迫道:“这样不好吧,会打扰花魁娘子的生意的”
柳怡人只是掩唇笑笑。
冥夕也环顾了一下屋内,她对话本子倒是不甚感兴趣,反倒是注意到书架上的情爱小说稀稀散散,反而是以史书居多,其中尤以卫国的史书记载为多。
柳怡人见冥夕的目光也落到她这屋内的书架上,便主动道:“爱情话本听得多了,倒是对曾经历史上活生生的古人有些着迷”
南知意也发现了,叹道:“你这儿的史书还真多呢”
君长安顺便问道:“不知花魁娘子对哪一段历史更为感兴趣呢?”
柳怡人诚实道:“我对六百年前的战国时期,要更感兴趣一些”
君长安道:“六百年前战事频繁,小国丛生,对于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时代,不知花魁娘子更喜欢其中的哪一个国家?”
柳怡人道:“其实在哪个朝代对女子来说都不是什么易于生存的年代,譬如我朝居功甚伟似李姝将军至今三十又八,而无男子敢娶,虽有不逊于男子的战绩,但却无法封狼居胥、列候万里。
三百年前的大才女唐晚乔,不过是受了其父的连累,却被民间加以编排,至今无法恢复名声,甚至还要继续以一个恶女的形象流传给后世,但她们所遭遇的这些都远比六百年前的那个乱战时代要好很多了,可怜那卫国公主,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所爱罢了,却要承担卫国灭亡之责。
卫国之亡乃是小国之悲,乃是情势所迫,非她所能左右,可六百年来,卫国的君王是谁?卫国的朝臣又是谁?现今的人都已经忘了,唯独却记得卫国是因他们唯一的公主而亡,你们说这不就是欺负她是一个姑娘,死了以后男子不愿承担这个责任,就把亡国的责任一股脑的推到她的身上,还好意思称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柳怡人真是越说越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卫国公主救了她的命。
南知意在旁边递了她一杯水道:“别激动别激动,都过了六百年了,当事人可能都已经轮转了好几个来回了”
柳怡人喝了一口水道:“我怎能不激动,卫国公主可是我们的偶像,一个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悲情女子,也让我们知道了,公主也有求而不得、卑微无奈甚至还要背负身后骂名的时候,如此我们这些低落到尘埃里的女子遭遇的这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合着这个卫国公主是柳怡人的偶像,怪不得她这么激动地维护她。
冥夕蹙眉默默道:“不知当世大臣是谁?似乎卫国出了一个白衣卿相,差点力挽狂澜,扶帝国于将倾之时”
柳怡人呸了一声,“什么白衣卿相啊,我看他是公狐狸转世,是卫国的劫,若不是公主要嫁的人是他,卫国也不至于亡了国”
说到这时,君长安左眼皮一跳,而后楼下琴瑟之声响起,靡靡之音顺着窗棂传来,是每到一个时辰的表演开始了,南知意起身道:“有表演开始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柳怡人也站起身,推开门带她们到三楼观看表演位置最佳的地方,这是一个厢房,朝向大厅中央高台的地方是敞开着的,只是用帷幔遮掩,视野极其开阔,四人在这绝佳的位置,便悠哉悠哉地观赏了起来。
台下轻歌曼舞,每个舞娘的腰肢柔若无骨,四肢露出的部分都洁白如笋,随着音乐摆动的身姿也是婀娜多姿,甚至还有那媚眼如电的尤物,一颦一笑间简直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勾出去了。
君长安有些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眼睛该落向哪里,后来便干脆直直的盯着冥夕的背,南知意和冥夕看得专注,南知意不时道:“真是美人儿啊,感觉我的眼睛都被治愈了”
冥夕则道:“跳的是不错,节奏应点、整齐划一”
这些柳怡人都见惯了,因此看得也不是特别专注,余光中注意到君长安落在冥夕背上的眼神儿,只是轻笑一声,看来这儿还有个痴情汉。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说是有花魁娘子的客人到了,柳怡人与她们道了一声便出去了,让她们自便,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便叫丫鬟来,只管尽兴。
她们也知道客人来了柳怡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了,便叫她不用挂心她们,她们会尽兴再走的。
柳怡人走后,她们一边嗑着瓜子儿吃着点心,一边儿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下的演出,这夜色渐昏,到天香楼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楼下便熙熙攘攘,变得热闹了起来,有的桌上在喝酒猜拳,有的桌上吹牛侃山,这些聒噪的臭男人,个个油光满面的面孔,浑圆肥胖的身材,还有**裸上下打量着姑娘们的眼神,让这表演一下就变了味儿,她们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冥夕道:“多了些人碍眼,左右柳怡人也忙,咱们先行回去吧”
南知意可惜道:“可惜这天色暗的太早,不然还可以多观赏两眼”
君长安则觉得他可算是解脱了,两只眼睛不用再无处安放了,就在他们下楼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楼下突然一阵骚乱,接着舞台右侧的第二排桌子旁突然倒下了一个男人,周围的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四散开来,舞台上的姑娘们意识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也发出一阵尖叫,纷纷从后台退走。
没过多时倒地的那个人,身下便有血迹蜿蜒流出,背后赫然一柄匕首插入其中,大抵是伤到了致命的器官,才死的这般快。
冥夕看着下面的骚乱,挑眉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她刚才看姑娘们表演,只顾着看她们是否整齐,倒没欣赏出里面有多少美感,这下在眼前出现个人命案子,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化作鬼魂态飘到了那死者的旁边,见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嘴唇是喝水也润不了的干裂,喉咙有些肿大,再观右手手掌侧有些粗糙,大拇指和中指的关节上有较厚的茧子,结合桌面上的那杯菊花罗汉茶,这个人大抵是个说书人。
此时南知意和君长安也作鬼魂态飘了过来,南知意道:“怎么也想过一把推官的瘾啊?”
冥夕未答便是默认。
这时柳怡人也从三楼的房间内闻声出来,正站在三楼的栏杆处望下大厅内的情况,冥夕见状飘到她身边,道:“别害怕,是我,冥夕,先别出声”
柳怡人这才吞下刚要发出的话音,冥夕继续道:“楼下出了一桩命案,你这儿管事的是谁?叫他把大门封了,禁止人出去,案发时间这么短,凶手一定还在这些人里面”
正说话间,正门处似乎有一股微风,朝那边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但这种细微的感觉不是莫名而出的,下一瞬冥夕瞬移出了天香楼的大门,但外面都是什么都不知情的过往行人,算他跑得快,大抵是个鬼魔妖之类的生灵在这寻欢作乐,不是这儿的凶手也便罢了。
冥夕又回到了柳怡人身边,柳怡人则保持镇定的与身边的丫鬟道:“去找蔡妈妈,叫她找几个龟奴,把门封上禁止人出去”
丫鬟此时脑子也是不转的,听到人指示便机械的前去传话。
蔡妈妈闻听此事也知道此处出了命案乃是大事,犯人若是跑了可是要影响往后的生意的,还是早些抓住犯人为妙,因此叫了那些龟奴,把门堵了起来。
南知意和君长安也飘到了她们旁边,冥夕道:“我们作为地府的人就不好参与人间的事了,你便作为前脸儿在明里指示将这起案件的犯人给抓出来吧”
柳怡人不愧是这儿的花魁娘子,应变能力极强,虽然能够感觉到她的紧张,但是面上却显得极其淡定,开始按照她们的指示指挥道:“大家现在都不要动,站在原地便是,犯人还在你们其中,我们只要将他找出来,大家便可以早点回家了”
众人听到犯人还在他们当中,都不免有些紧张,底下虽一阵窃窃私语,但都被柳怡人这突如其来的指令砸住了,倒是站在原地不动。
不时,大厅中有一男子突然高喊道:“官府的人都没来呢,咱们这些爷们儿凭什么听你一个女子在这儿指手画脚的?”
冥夕盯着那个男子,皱眉与南知意和君长安道:“你们觉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啊”
南知意点点头,“是有点眼熟,不过是在哪儿见过呢?”
柳怡人此时秀眉一蹙,挥手一指,含羞带怒道:“把他给我拿下,在这里鼓动人心,煽动开门的,便是有想要把犯人放走的嫌疑,不是犯人便可能是犯人的同伙,先押下去,待官府来之后再将他细细审问”
此时君长安也很有眼色,先飘到了一个人聚集较少的地方,然后慢慢挪动几步高声道:“咱们都莫要着急出去,现下距离受害人被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犯人肯定还没从我们当中跑出去,我们先听花魁娘子的指挥,早点找到犯人也好早点出去”
这是鼓动人心,既然有人鼓动要闹着出去,自然也要有人鼓动让他们安心留下避免多事,柳怡人继续与君长安一唱一和道:“诚如这位公子所说,我在三楼这高处,场内大家的举动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劝大家莫要有什么不必要的举动,免得误会了”
她这一番按照冥夕指示所说的话,效果极好,场内的人果然不再像刚才那般骚乱了,也避免那个犯人想要在下面再次行凶的打算。
此时冥夕授意柳怡人道:“先将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押下去,案发后第一时间想往门外走的大抵就是犯人或其同伙,你看门边的那三个人,就是这群人当中最有嫌疑的人,先把这些人拿下”
然而柳怡人的眉头却皱了一皱,似乎有些抗拒,冥夕问道:“有何不妥吗?”
柳怡人看了周围的‘空气’一眼,眼睛一闪,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道:“没”,而后她用透着无奈的语气道:“在门边的三位有案发后逃离现场之嫌,还请先跟随龟奴到房间等候”
这话说的有些客气,明显对刚才带走那个闹事儿的人的态度不同,冥夕望了一下那三个人,眉头一皱发现其中有一人疑惑的看向这个方向一眼,而这人看着也很是熟悉,遂与身旁的南知意确认,“那边那个头戴皂色帽子,满脸落腮胡子的男子是否眼熟?”
南知意眯着眼瞧了瞧,挡的太严实了,不过从轮廓上看确实挺眼熟的,的确像是前几天刚见过的一个熟人。
此时一个龟奴已经跑出去先报官了,蔡妈妈则留在厅内稳着这些人先稍安勿躁,君长安也是留在场内做个照应,避免有人作乱,柳怡人则是在她们两个的指挥下先去见了那些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