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将他五花大绑的带走,带到了村子里的正中心一个广场上,绑在台上的柱子上。
他向四周环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胡玉娘的身影,昨天晚上他以为她是真心改过才信了她,吃了她给的东西,看来昨日也是演戏,她甚至怕他说出真相,还在那烧饼里下了哑药,如今他说不出话来,根本无法申辩。
他看着胡村长请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可是那道士竟然连装都懒得装了,浓郁的妖气外露,即便是他们山上最初级的修道士也能发觉这是一只妖怪假扮的,只可惜他说不出话来。
他愤怒的盯着那个道士,那道士却隔空打了他一掌,“这畜生如此不敬本道,还敢用眼瞪我,只好略施小惩”
玄楚受了这一掌,嘴角溢出点血来,可惜说不了话,真是急得他要死。
那道士继续‘正义凌然’的道:“玄楚假借为各门各户除妖之机,以行不轨之事,暗中轻薄女子,实在有辱我道教光明伟正之名,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也算是替天机教清理门户,除了这个不义之辈”
底下的村民有拍掌叫好的,有跟着应和的,这一张张面孔叫玄楚看起来好生刺眼。
玄楚扫视了台下一眼,眼中满是寒意,他为了这个村子赶走妖魔,如今妖魔在他们眼前却愚昧不知,他死以后这里一定会变成一片炼狱,而这些人却还在鼓动着欢呼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村子未来陷入险境的推手。
虽痛心到极致,但他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妖怪看着下面愚昧的村民很是满意,他看向玄楚,用只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道:“这回你知道我之前所说的他们还能做出更狠毒的事情是什么了吧?
害你的人为了坐实你的罪名给你下毒,卸了你的法力让你说不出来话,因为不用你说什么,冤枉你的人怎能不知你是冤枉的。
还有你救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你之死的推手,你以为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有罪的吗?不,不是的,你看看底下那些沉默者,他们虽然心知肚明,但沉默也是助推者的帮凶”
玄楚此时怒火上涌,虽然他已经有些明白了,但还是醒悟的太晚,可是他心里还有一件未完之事,现在的他所余法力便只够做一件事。
刚刚他扫视了一眼台下,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胡玉娘,她戴了一个帷帽还因心虚而压低着头,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她,这时他是可以用尽最后之力从人群中杀了她,或是打开天眼看一下他先前所托付的那块玉佩的情况。
没有犹豫,他选择用尽最后的力量去查看那块玉佩的情况,透过层层雾气,视线最终穿透到一小块黑暗之中,那块玉佩就静静的躺在那里,这里似乎是一个盒子,周围有脚步声,有两个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直奔这盒子而来。
他们应该是从架子上端下了这个盒子,然后将它打开放在了书桌上。
盒子被打开后他看清了来人,其中一人是唐凤章,另一个稍年轻的人他不认识,只见唐凤章手拿起这枚玉佩,道:“子玉也不知道那胡玉萍手中还有这枚玉佩吧,她临死之前竟然将这门玉佩交给了一个道士,让他上京来为这案子翻案。幸亏夫人头痛,下人们上街寻找道士,正巧遇到的便是这个道士,我也才因此知道还有这玉佩一事,不然若是交给了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被叫做子玉的人双手抱拳躬身道:“多谢唐大人救命之恩,这玉佩虽为胡玉萍从犯人身上拿到的,但却是我丢失的玉佩,该是被人犯捡到了戴在身上,虽然此事与我无关,但若将这玉佩作为的呈堂证供,怕是也要百口莫辩了”
唐凤章道:“那道士已陷在七和村中,今日事情便该差不多了结了,从今以后便没人知道这玉佩的事了”
年轻男子道:“多亏唐大人深思远虑,那村长也是个聪明人,将来跟着唐大人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唐凤章道:“子玉也是年轻有为,能判断七和村中的大事,利用人之性、妖之性才能顺利的解决那个道士”
看到这儿玄楚已经一切都明白了,原来他早就一步步进入了别人已经设好的圈套里了,只自己还傻傻不知呢。
但他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得逞,他使用仅存的法力,想要在他们砸碎那玉佩之前,将那玉佩瞬移走,只是法力残余微弱,只能将带走玉佩一段距离,至于之后那玉佩落到了何处,有没有再被他们捡到,他便不得而知了。
而他那时正在遭受残酷的火烧之刑,熊熊烈火席卷着他的身子,每一寸肌肤都忍受着爆裂灼烧的疼痛,更难受的是在这种痛苦之中,他竟然不是立刻毙命,而是还存活了一段时间。
南知意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站到那三生石面前,后面所剩无几的记录便也消失了。
牧尘后知后觉道:“原来我前世是个这么可怜的人啊,看着都觉得好心寒好难过”
南知意道:“本来觉得我们找到了玄楚道士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由此还知道了那玉佩的事情,可我这心里……”,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冥夕道:“无需纠结过去之事,你看牧尘现在作为勾魂使不依旧还是好好的”
南知意道:“也是,这一世你作为勾魂使可不要再轻信于人了”
牧尘笑道:“难道你们也不可信吗?”
南知意道:“我们是鬼,不能全然算作人的,你可以信我们”
牧尘道:“放心吧,这一世除了用心,我还会用脑子看人,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傻了,就是可怜了我的两位师兄,我死后他们应该很是伤心”
君长安道:“我们在七和村遇到了一个长在你遗物旁边的小草精,他一直在守护你的遗物,也嘱咐我们若能找到你的师兄们则给他们带个信”
牧尘道:“我的这些师兄们行踪飘渺,也许在大陆之外,也许在仙山之上,不过我猜七和村那里的禁制大抵就是他们设的,想来是已经知道了我的消息”
南知意好奇道:“话说你们这些修道的人,寿数与普通人类的寿数不一样吗?若玄凌、玄意两位道士现在还活着,恐怕也是三百多岁的老妖怪了”
牧尘道:“这你倒是说对了,修道之人的寿数的确与普通人类不一样,彭祖高龄八百岁,我这两位师兄与彭祖比起来还不算是老妖精”
南知意点点头,“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冥夕问道:“那胡玉娘之魂如今就在**之中,原先你不知道她是谁,现在你可有何打算?”
牧尘咂摸道:“胡玉萍、胡玉娘,两个如此相像的名字,其心却相差甚远,这胡玉娘所犯之过该当了结了,如今继续在**里这么疯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日不曾受罚便永远无法转世,就始终要背负着这一世的罪过。
三百年已经过了,我如今以牧尘的身份,再看玄楚的经历,已经没有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了,若她能为自己这一世所犯之过接受惩罚,我们这一世的恩怨也便烟消云散了,她到了下一世便可以重新活过”
南知意钦佩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经过此事我们也是受教了”
牧尘不好意思的笑笑,与他们互相作了个揖。
从地府回来之后,他们便回到了万金镖局,今日又是在外寻查了一天,倒是有很多收获,回去又可以把萧以辞留下来的那本《江南毒唐记》里的内容做些修改和补充,这样拼拼补补离真实的故事也便不远了。
今日沈月容状态不错,已经备好了晚饭在等他们。
一见他们回来,沈月容便向与好友对话一般自然道:“今天出去一整天可有什么收获?”
南知意也是个自来熟,道:“今天的确收获颇丰,我们知道了此案中还有一个证人的事,才知道柴阿勇的案子的确是有冤情的,南庭煜也就不该受此事牵连”
沈月容道:“那倒是很好,这样层层破开迷雾外层便离故事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她二人交谈的时候,各位都已经落座,沈月容这时盯了盯君长安,本来今天早上起来还觉得有些乏累,只记得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但是梦见了什么早起便忘了,这厢一见到君长安,她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梦,故意取笑道:“这位使者便是冥使者和南使者昨日要留间房的使者啊,总觉得和我一位朋友长得很像,现下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一见如故了”
君长安嘴角微微抽搐,这沈月容真是反复在暴露他身份的边界上跳跃,从前他可真是烂好心替她和云骥牵什么线。
冥夕道:“是和那位叫顾久安的朋友很像吗?我们在云骥那里也听到过关于顾久安的事”
沈月容诧异,原来她们也知道顾久安的事,这会儿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冥夕,之前还没注意她的面容,仔细看后好像想起些什么,虽然顾久安从前的画画的很烂,但他时常念叨,即便她没见过他的心上人,其面貌也已在心中成形,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是当的起‘眉如远山,眸如星河,唇如点绛,脸如鹅蛋’的夸赞,怪不得这小子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定是从前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要在心上人面前掩饰呢?”
她笑道:“看来你们都知道这个顾久安了,君使者确实是与我这位朋友长得很像,不过可惜我那位朋友是个短命鬼,二十一岁就死了,连媳妇都没娶上,更来不及听我的孩子认他做干爹”
君长安从前只知道沈月容脾气火爆,可不知道她还是个毒舌妇,但又无法为自己辩解,脸色极其难看,沈月容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之人的样子真是觉得好笑极了。
南知意偏头看了一眼君长安,见他脸色发青,问道:“你可是被风吹到了,怎么感觉你像受风了一样?”
冥夕见他这样子也不由得暗笑,她们还没介绍,沈月容便知道他姓君,大抵昨天是早便与沈月容通过气了,他自己要瞒着她,便让他吃吃苦头,反正她也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沈月容呀了一声道:“君使者这脸色的确有些发青,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这盘儿猪肝炒辣椒味道极妙,快快吃些,也好补补气色”
说罢桌上的三个女子都忍不住笑了,君长安此时万分后悔当时云骥遇险时要写信休妻,他为何要拦着?合该休了这毒舌妇。
现在只能铁青着脸,道:“我气色极好不牢挂心,倒是云夫人要为自己打算些,云将军在那苦寒之地,身旁无人,夜半睡醒之时只觉得枕畔寒冷,秦州倒是不缺想为云将军暖床之人,云夫人可要长点心啊”
君长安心道这沈月容太过毒舌,云骥也怪不得他编排他。
远在秦州的云骥此时打了一个喷嚏,秦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哪儿还有什么女子愿意来,若说暖床也是和将士们同仇敌忾生的热血。
沈月容哼笑一声,“我相信云骥他不是那样的人”
君长安啧了一声,“云将军英勇不凡、俊美无俦,不知获取了多少女子芳心,秦州即便苦寒少民家女子,但可架不住那些娘子军俱对其青眼有加啊”
这回轮到沈月容生气了,他虽然相信云骥,但确实也是长期与他两地分居,这次又有了身孕,不得不退居后方安心待产,若是能够伴他左右,也不用饱受思念之苦。
冥夕适时道:“都是开个玩笑,云将军除了边关战士之外的确满心满眼都是云夫人,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南知意也道:“是啊,云将军对云夫人的情谊,我们可都是看得出来的,云夫人安心待产之后便可去边关找他了,话说大公子和令尊令慈怎不在这里呢?”
沈月容这才平心静气道:“世道不安,父亲掌管镖局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他们现下乡下小镇安居,岚哥也和他们一起,等他再过三岁成年之后,这镖局我便也放心交由他打理,届时我便可安心到秦州与云骥相伴了”
南知意道:“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沈月容看了一眼君长安又对众人道:“快吃吧,一会儿便凉了”,其实刚刚她也不是真生气,这样吵吵拌拌好像还是年少时的那种年轻气盛,十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今日能再见故人,其实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