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荣好不容易找了一户人家,见他们正在搬家,他便上去在人家附近打转,那家的下人道:“那边的,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露着笑脸,讨好的道:“我看你们正在搬家,不知用不用人手,家里有个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我有力气,工钱也不需太多,只要管我和儿子一顿饭就行了”
那下人答应的好好的,“左右也没几样东西,看在你有孩子的份儿上,那我们也不找别人了,就是有些易碎品需要轻拿轻放,你就来给我们搭把手,抬完了我们管你和你儿子一顿饭”
他千恩万谢的答应着,庆幸今天的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他帮着人家从屋里抬出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放在板车上,然后和其他下人一起推着板车去到另外一个地方,隔的倒是不远,也就一炷香的路程,到了再从板车上将货物卸下来搬进屋里,今日的帮工就算完成了。
当他站在屋内等着主人家清点物什的时候,却见主人家的一个箱子里的瓷碗碎了,主人家眉目一皱,扫视了一圈,怒道:“这是谁干的?”
没有人承认,但是下人们的目光却纷纷看向于荣,他连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来帮工的,并没有弄碎这些东西”
有下人道:“刚刚我好像看见那个人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箱子落地了,也许是那个时候碎的”
于荣否认道:“我没有摔跤,真的不是我”
另有下人道:“你们看他那面黄肌瘦的样子能有多少力气?怕是那箱子比他还重,他搬不动也是正常的”
于荣现在已经有点明白他所在的处境了,大抵是那些下人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碎了箱子里的瓷碗,正好他这时候出现,于是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背锅的人。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些人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明明是你们弄碎了东西,然后一起来诬陷我一个外人,我只是想给我和我儿子求一顿饭,为何你们要这么对我?”
那主人家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吩咐下人道:“快看看还有什么丢失的东西没,现在这个人还在这里,若是等他走了,丢了东西可没处找人了”
下人们于是一起在那里翻找,还有一些人接近于荣的旁边,就是想堵住他的退路。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不仅把瓷碗碎了的事诬陷到他身上,竟然有人见一个现成的背锅者出现,还变本加厉地做了那吃里扒外的事儿,摸走了主人家的东西。
有人道:“这个箱子里少了些金银首饰”
那主人更是气怒,“好啊,你们竟给我招了个小偷来,待我之后再找你们算账,现在先把这个贼给我按住,可不能让他跑了”
那些人马上围在于荣的身边,于荣见势不好,骂道:“你这个昏聩眼花的胖子,怪不得你家里会丢东西,看看你养的都是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身无分文,身上藏不了任何东西,如何偷走你的金银财宝?”
那主人家道:“可至少这瓷碗是你打碎的,这些可是价值十两的东西,今日你若想出了这个门,就必须把钱赔给我”,他眼睛一横,下人们得到示意,纷纷一拥而上,将于荣团团围住。
于荣毕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死考验,还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虽然瘦弱,但是反应速度和身上的那股狠劲,绝不是这些吃干饭的人可比拟的,更别说他心中还有牵挂,他可不能被他们关在这里,小义还在城隍庙中等着他,今日他若不回去,小义不知该多担心。
这么一想,身体里好像又涌出些力气,也不知是哪个下人递来的棒子,在混乱之中,他从那下人的手中夺走了那个棒子,敲在了一个下人的脑袋上,鲜血顿时逬出,那人当即倒在地下,口吐鲜血,只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其他下人们见此,也纷纷惊在了当场,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于荣心中惊慌失措,也不知今日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模样,但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跑,他要从他们的手中跑出,小义还在等他,他不能被他们抓住,于是他带着那个棍子,拼了命的挥舞着,不知打断多少递来棍子的胳膊,犹如杀红眼的鬼一样从那人家中横冲直撞的跑了出来。
逃命的路上,他已经不记得周围都有什么了,路过街头一个馒头铺子的时候,蒸笼上的馒头热气腾腾、柔软雪白,看起来十分抗饿,于是他返回了几步,回到那馒头铺子上拿了两个馒头。
可那馒头铺子的老人见有人抢自家的馒头,便从铺子后面出来,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让他走,也不知这老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他竟是弄不开他。
“松开,你给我松开”,他急忙吼道。
老人死命的抱着他,道:“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你不能拿我的馒头”
“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馒头还给我,我就让你走”
于荣眼见身后的追兵离得越来越近,再不从这脱身,他便跑不掉了,于是他心中一横,拿起手中的棍子,照着那老人的脑袋狠狠的敲了一下。
老人顿时滑到在地,于荣不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劲,只是看着他倒地不动,然后匆匆的跑走了。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他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跑到了城外的一处树林中,树林茂密,好藏匿,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他看了眼怀中的馒头,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到。
他在前面没命的狂奔,耳边的景物飞驰而过,但是由于跑的太快,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他从一个废弃的捕兽坑中掉了下去,然而这次并没有上次在战场上的那般幸运,唯一庆幸的是下面没有尖刺,不然他掉下的瞬间便会没命,也就无法召唤出造梦师来了。
无边的黑夜和寂寂的风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恐惧逐渐侵蚀至全身,他也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好像在瞬间发生便急转直下了,他只是想出去找个可以做的零工,换一顿饭,仅此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他呢?
现在他要死了,身体的疼痛、流失的血液和周身的寒冷无不在提醒他,他要死了,他无法再见到小义,也无法再看着他长大。
好在之前在街边捡的这香居然阴差阳错的招来了一个姑娘,若是她能将这两个馒头带给小义,他也算是欣慰了。
金光退去,金蝶收回,一浮生已经掠过,她正要起身,可在起身的瞬间却突然发现她的法力受限,无法瞬移,再抬头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捕兽坑还是那个捕兽坑,但倒在坑里的于荣却不见了踪影,周边渐渐陷入了黑暗,好像变成了一个黑暗的牢笼,将她困在了里面。
“是谁?”,她问道。
与此同时,金蝶从袖中振出,在黑暗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有人的身影显现,她有些气怒道:“又是你?”
江淮却笑道:“冥夕使者,咱们又见面了”
冥夕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江淮道:“自然是把你困在这里了”
冥夕反应过来道:“看来是程国又发起进攻了,你们把我困在这里,是不想让我回去帮陈国,只是我来此乃是受了香的召唤,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此间事的,又怎么这么恰好的把我困在这里?”
江淮道:“冥夕使者的反应倒算是快的,其实这也不难,只要在这个人每做的一个选择上稍稍改变一点,接下来的轨迹便会产生很大的变化,最终的结局就会与原来偏差很多,造梦司的香各地的香铺里都有卖的,只要将这香恰好的被这人捡到,再在他临死前染了血,冥夕使者自然不就来了吗”
香的底部有每位使者的名字,所以每根香召唤出来的使者也不尽相同,这香上篆刻的名字普通人类是看不见的,只有他们这些施梦者才能看出每根香刻的是谁的名字,这厮倒是够阴险。
冥夕想清楚后道:“我现在没工夫与你们在这里耗时间,既然答应了他,我就要把东西送到,若敢拦我,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江淮说罢,有飞蛾从他的袖中散出,俨然如蚂蟥过境般密密麻麻的围在冥夕的身边。
冥夕哼了一声,“雕虫小技”,而后取出长笛轻放唇边,阵阵笛声仿佛翻涌的气浪,将那些飞蛾掀翻,还有的飞蛾被气波一扫,顿时化作阵阵灰粉。
然而在这时江淮的袖中突然散去一团黑线,好像一团乱麻,等到了冥夕的身边,又突然根根分明地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子。
冥夕抬头见此景,眉头一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能想到若被它捆上肯定不会好受。
长笛声未断,但是却震不断那些黑线,她只得抛弃长笛,改用刀剑,但那黑线却比想象的还要坚韧,她的刀剑居然砍不断,转眼间,那些黑线已经缠到她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将她束缚在里面不得动弹。
手、脚都被绑住了,她拼命的想如何破解现在这个困局,可是挣扎中却发现连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困顿异常,好像转眼便能睡着了。
造梦师是不需要太多的睡眠的,所以他们并不易睡,但在这个黑色的蚕蛹里,她却径直的睡了过去,黑色的线扭动起来开始连接她的头发、她的皮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黑线上流出,扎进她的皮肤,但她显然已经没有意识了,一丝都没有挣扎。
见冥夕不动了,江淮带着寒霜月走近。
寒霜月道:“主人想控制她?”
江淮点头。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她有什么好的?长得也就是那样吧,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
江淮道:“我看中的是她的法力”
寒霜月道:“可是她这么容易便被这梦网捕捉,也不过如此嘛”
江淮道:“梦网能够获得被捕捉人前世的记忆,也能通过梦网渐渐腐蚀被捕捉人的心性,从而将其变成了个傀儡,让她完全听令于我们,她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还在反抗,这梦网还是没有找到她的梦源”
寒霜月道:“那为什么不加大些梦网的力量,这样她便能完全听令于我们了”
江淮道:“我要的是一个帮手,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就如我们虽然受制于元初,但是仍保留了自己的思想,我看中了她,来日她定能助我们重获自由,所以此时不能过于急促,以免伤了她的意识”
寒霜月哦了一声,“那好吧”
黑色的梦网还在渐渐的加重束缚,梦网中的冥夕显然有些抵抗,有什么东西在刺探她灵魂深处的记忆。
生灵即便经过转世,忘却了前世的记忆,但每一世都在的魂魄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次的记忆,只是将其隐藏的很好,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是不会将它暴露出来的,睡梦中的冥夕紧皱眉头,这种被人刺探的感觉异常讨厌。
而另一边的君长安和南知意与冥夕分开没多久,带着沉重的粮食还没有行进多远,南知意的手中便收到了一张燃起的符箓,她道:“是云骥传来的消息,看来是夺梦司和程国的人又来骚扰凤天镇了”
君长安道:“那咱们得赶紧赶回去,可是这些粮食在手,咱们根本飞不快,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怕是耽误不起”
南知意道:“反正早间他们也吃过东西了,这些粮食咱们先放在这里,等支援过后,再回来取”
君长安也同意道:“那好,那我们现在便赶回去吧”
放下了负重,两个人很快的瞬移回了凤天镇,然而凤天镇并不是他们想象中正遭遇着程国大军来袭的景象,他们也十分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径直找到了云骥,才发现此时云骥正倒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好像身体上遭受了什么疼痛,有冷汗从额头渗出。
君长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云骥床边陪着的韩闯道:“云将军巡视完城内后,本想趁着今夜还算安稳的情况补补觉,可是睡觉的时候却突然冷汗淋漓,连军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说这不是他们医师能解决的问题,我便想会否是夺梦司搞的鬼,因此燃起云将军手中的符箓,召唤使者们回来救救云将军”
南知意扫视了一眼云骥,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叮嘱君长安道:“你在旁边为我护阵,我进他梦中看看,可能是有人在破坏守护他梦源的结界”
说罢,她便登时入定,而神思已然进入了云骥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