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风景在快速倒退,李泉的脚步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二舱门口,有个面白无须的小公公细着嗓子拦住了他。
“站住!你是哪家的下人,贵人的地方,你还想硬闯?”
他不认识这人,也不敢贸然说出去自家小姐的情况,但他嘴笨,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我,我找宋家小姐。”“宋家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物吗?快说!你到底是哪家的下人,在不说我喊侍卫了!”
“别别别。”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李泉的脑子急成一团,越是急越差点想不起陆大人的吩咐,只记得要找宋姑娘来,可二舱与三舱不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眼看着有贵人朝这边张望,李泉怕有人认出他来,对他家小姐不利。只能以袖掩面,然后对着看门的小太监低低地求,“您行行好,真是有要紧事,烦请您通融通融。”
时间不等人,面前这条门不开,他家小姐的清誉就加大几分被污的风险。他咬着牙,低声地求。
“等等——”
眼见着门口的太监被他磨得心烦,这就要羽林卫来押住他,有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
那人向旁边的同僚示意,然后几步跨出了门。
一双精致的绣花短靴停在李泉面前,然后不由分说地推着泄了气软了腿的他向一边走。
边走边不忘反头向太监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可是找到你家小姐了?是受伤了吗?”弓得低低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李泉抬起头时,对上的是宋臻焦急的眼神,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陆大人叫您过去。我家小姐她。”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李泉憋不住,他说不出来,脑海中只要一想起自家小姐无声息躺在地上的画面便要红了眼眶。
“好了,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现在带我过去。”
简短有力的指令让李泉下意识地服从。
恍惚间李泉只觉得宋臻与陆大人莫名有些相像,她好像不用问任何多的问题,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莫名地就能让他这个慌了神的下人安定下来,照他说的做。
两人脚步匆匆,到达舱尾的时候,太医正在为阮绮华治疗,陆临渊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看到宋臻过来,他才起身相迎。
都是聪明人,多余的不用解释。陆临渊开门见山:“受了伤,被下了脏药,不可解。太医给她喂了些药,让她昏睡,给她包扎。人多口杂,这边麻烦宋姑娘照顾,我先去前厅处理。”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仍人摆布。宋臻看过去的视线一顿,嘴唇下意识紧抿。她没再多问是谁干的,只点点头,侧身让开道路,“这里有我。你放心。”
短暂的一个对视过后,陆临渊最后反头望一眼阮绮华,然后抬步朝前厅走去。
他不怀疑李泉的忠诚,船只到现在还没有掉头回岸,原因必定出现在了别的地方。步伐不经意加快几分,陆临渊的眼底出现暗色。
与此同时,宋臻第一时间去检查了阮绮华的情况。
凌乱的朱钗,脸上手上的尘土,被扯开的衣裳;擦伤、利器的扎伤,还有身上未褪去的高热。
轻轻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偏过头,眸色沉沉,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自责和懊悔。
她怎会,怎会如此迟钝。阮绮华当时显然是被胁迫,才硬说出违心的话,她当时为何没有再谨慎些,再信任阮绮华一些?明知道季赫楚是那般无耻之人,她为何不暗自跟在后面。
她真是,愚钝至极。
旁边有人在对她说些什么,大致是这些都是皮肉伤,好好养几日即可,让她莫要过于伤心。但她如何能信?好好的人就被从她面前带走,再见时已经伤成这副模样,阮绮华这样娇贵怕苦的贵女,怎能吃这般的苦。
等等,意识到了什么的宋臻猛地抬头,对旁边的太医施压,“今日之事,不论是谁问起来,你当知道怎么说。宋家和陆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乱说话的人。”
青雀舫上聚集着大雍最顶级的权贵,有资格上船的太医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还得有脑袋别再腰上,嘴巴缝死的觉悟。
这次来的太医虽年轻,能来也是破格,但冯保准备的人怎会拎不清,当下便果断表了衷心:“宋姑娘放心,陆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只不过……”年轻太医有些为难地瞥向一旁的李泉,目光闪烁。
“无事,此处无外人,你尽管说。”宋臻的声线沉稳。
太医也不再扭捏,“方才情况紧急,但如今我已将阮姑娘的情况稳住,短时间内无大碍。但方才,下官不经意看到那小房间中似乎还躺着两位……”
两位?
宋臻的眉头皱起,虽她没有亲眼见到,但阮绮华身上的伤必是季赫楚那畜生所致,怎会还有一位?
太医点头不语,只是轻轻地递上方才包扎时从阮绮华身边拾取的小弓箭。“这是方才治伤时从阮姑娘身上掉落的,上面有宋家印记,您可看看是否用得上。”
她接过弓箭,疑惑起身,推开血迹斑斑的昏暗木门。
只见浑身是血、面目全非昏死过去的季赫楚旁边,还有一团仰躺的东西。她用脚尖踢开来,看到相似的身形和衣物,当即对季赫楚的计划心下了然。
宋臻略一沉吟,然后拿出弓箭来,对着季赫楚与那男尸各是一箭。
精致小箭的尾羽没入之时,宋臻转身,几步回到阮绮华身边,视线在年轻太医与愣住的马夫身上游移,淡淡的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好了,我捉拿不力,不小心误伤了季大人。刺客已经跑得不知所踪,接下来我们该看看陆大人什么时候来了。”
——
三舱深处,高大的男人在船夫的身后站定。
除他之外,这处小小的空间出现了另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年过五旬的船夫为皇家开了一辈子游船,从来未曾踏入过二舱更别提头舱,虽然这么些年了,他偶尔也偷看过几个皇亲贵胄,但眼前这两位神仙似的大人物,是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偷看的。
胡子花白的船夫揉把脸,努力将自己隐匿在椅凳后方。
两位绝不该出现在这样拥挤狭窄、汗臭和酒气混合的地方的大人物,就这样无声对视着。最终还是先来一步的女子先开了口:“什么风把陆大人吹到这处来了?”
“呀,大人您的手臂可还在流血呢,该不会是寻欢时不经意伤了吧。”红衣女子柔媚的面上是揶揄的笑。
“不过还好,这点小伤,陆大人总不会放在眼中。冯公公也真是的,越来越不懂事了。因为这点伤,就想扰了各位大人的好兴致,要我说,陆大人是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伤便毁了皇室游船规矩的,对吗?”
容妃笑得虚情假意,可话里话外无处不是明晃晃的软刀子。
陆临渊又何尝不知道这女子的秉性,虽是久居后宫的女子,她却与在前朝的季赫楚有如出一辙敏锐嗅觉——闻到鲜血便如鬣狗般围了上来。
听到冯保传令的那一刻,她便跟着传令的下人来到这处,拦下了命令。
“让开。”
“开船,调头回岸。”陆临渊冷冷地冲船夫吩咐。
“哎呀,慢着。”容妃纤长的指甲在船夫的椅凳上一点,拦下了他的动作。随后朝陆临渊柔柔笑开:“陆大人好狠的心,居然对奴家这样凶。”红衣女子笑容不减,迈着婀娜的步子朝陆临渊近身。
男人不带遮掩的嫌恶目光让这位风情万种的宠妃脚下一顿,她停在了一步之外的地方:“陆大人,不瞒您说,本宫出来时,陛下正与西南那几位聊得甚欢,如今让船只调头,伤了陛下雅兴。这个责任,陆大人怕是担不起呀。”
“那么,青雀舫上的刺客潜逃,若是伤了陛下,容妃娘娘,又如何当得起呢?”
一枚精巧的匕首不止何时出现在陆临渊手中,随着他的动作,这枚匕首逐渐逼近,利器带来的风吹起了容妃的发丝。
泛着寒光的刀尖逼近那张精致的脸,在女子放大的瞳仁中倒映出尖峰。
“你,你……”方才还挂着笑的脸现在满是惊恐,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她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从未经历过这样被动的时刻。“谋害宫妃,陆临渊,你好大的胆子!”
男人对她的跳脚不予理会,当下只调转脚下的方向,附身到船夫耳边,下达最终的指令。
“一切责任由我担当,即刻返程!”
船夫应声而动。
一边的容妃气急败坏,还想跳脚说些什么,但陆临渊只阴沉地看她一眼:“娘娘还是先担心一下季翰林的情况吧。方才微臣可是听说,有下人听到了季翰林与刺客打斗的声音。莫要伤到才好。”
容妃愣在了原地,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该去看到听到的不该是那阮家的小贱蹄子吗?
可惜她的疑问没有人在乎,船夫在陆临渊的指令下乖乖动作着,陆临渊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再分给她。
形势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不知所措又不信邪的容妃只能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却被冯保一行人撞个正着。
“容妃娘娘,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臣子遇袭,您还是赶紧回陛下身边好。”
“不,我要去看”“来人,容妃娘娘吓坏了,带她回去吧。”冯保手持拂尘,笑眯眯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
“娘娘,得罪了。”双手被架起,没有人在乎花容失色的女子在呼喊什么东西。
站在一侧的陆临渊同冯保交换个眼神,二人皆是心照不宣。
阮阮: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小宋:我知道!你别说!都是我的错
阮阮:(摸头)(抱抱)
老陆:老陆不语,只一味嫉妒地在地上拔草
——
后天就开学了,回学校之后更新频率可能会降,但书络会保持至少隔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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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