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约吗?”工作人员问。
周蕴微笑点头:“是的。”
“麻烦稍等,我去叫他过来。”
“好的。”
孙宏义作为民艺博物馆的策展人,正计划策划一场寻找民间艺术家的作品展览,也向社会发布了优秀作品的征集,邀请各界的民间艺术家参展。
周蕴在网上看到了这个消息,便试着将梁素琴的剪纸作品投了稿,本以为会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没想到三天后就接到了孙宏义的电话,并约她见面详聊。
坐在室内长廊的长凳上,周蕴身上一块阴影,一块明亮,是阳光透过瓦墙照进室内呈现出的斑斓的光影效果。
等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正是孙宏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周蕴站起身,礼貌回道:“也没有等多久。”
“我们就坐这聊吧,请坐。”孙宏义道:“我看了你的投稿,非常精美。而且我想没有几十年的手艺,是完不成这样精细的作品的,想必也是个老艺术家了。方便问下,梁女士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奶奶。”
“了解了。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收到了不下百份的投稿,这次策展馆里十分重视。所以在选择作品上我们需要考虑很多方面,约你见面是想先做个简单的了解,所以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周蕴道:“不麻烦,这是应该的。”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很长时间,太阳逐渐西斜,这次的相谈看起来很愉快。
“好,大致已经了解。另外这次展览是公开可售性的,如果有买家看中梁女士的作品,是否同意售卖呢?”
“这个.......”周蕴迟疑道:“其实这次投稿,是我自作主张,我奶奶并不知情。所以我得问过她意愿。”
孙宏义好奇道:“为什么?”
周蕴道:“我怕万一投稿不通过,给了她期望又让她失望,或者她怕我操心麻烦,就直接给拒绝掉了。可我知道,如果能有机会能展出她这些年努力的心血,她一定也会很开心,我想让她开心。”
孙宏义笑着道:“你做的对,这么好的作品可不能明珠蒙尘,成为沧海遗珠。它们是民艺界的瑰宝,应该让更多人看见。”
周蕴从未如此感激过一个人,她由衷对孙宏义说:“谢谢你,也麻烦你了。”
“等我消息吧。”
在等待孙宏义消息期间,周蕴也没闲着,因为花店接了个大单,大型婚宴的花艺布置。
偏偏这个新娘是个想法多变的,一会儿要奢华欧式风,一会儿要清新淡雅风,可苦了周蕴了,刚构思好的设计方案,因为新娘的一时兴起又不得不重新推翻。因为这事,她日夜忙碌,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可不能再这样折腾下去了,订花布置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再不确定下来,怕是要赶不上婚期了。
最后新娘拍板决定,就奢华欧式风了,不会改了。
改来改去,还是用最初的方案,饶是好脾气的周蕴也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
这天,周蕴和夏萌正在花店将婚宴的花进行分类整理,忙得焦头烂额。
“哟,忙着呢。”陆时安突然出现。
周蕴已经对他不打招呼不请自来见怪不怪了,她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忙手头的工作了,一点没有接待客人的自觉。并且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开玩笑道:“怎么,你哥把你开除了?”
“才不是,我哥答应我等云盛项目结束后,放我几天假期。这不,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了。”看着铺了一地的花材,陆时安道:“看来是个大单,我来的可真是时候,需不需要我帮忙?”
还没等周蕴回答,夏萌已经迫不及待道:“要的要的。这几天我和蕴姐都快被折磨疯了!新娘一会儿一个想法,害得我们也跟着她瞎折腾。尤其是蕴姐,还得熬夜给她改方案,没看她黑眼圈都明显了吗?”夏萌对此颇有怨气。
“是吗?我看看。”陆时安凑到周蕴眼下,盯着她仔细瞧了一会儿,眼下确实有着不太明显的淡青色。
陆时安笑着调侃道:“确实有,不过不影响好看。”
周蕴可不像陆时安的厚脸皮,被说得脸微红,继续忙碌掩饰不自在。
夏萌看着两人眼神你来我往的,内心偷笑,便继续劝说周蕴让陆时安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帮忙了。
“留下帮忙可以,但是得先说好,不管你要不要,这工钱还是要付的。”
陆时安无奈道:“给钱就不用了,显得多生分似的,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吧,以后找你还。这总行了吧?”
周蕴只好点头答应。
三个人的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了,夏萌紧绷着的弦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开始闲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佬结婚,这排场可真够大的,一车车的花送过来,我们店都快放不下了。”
陆时安脱口而出:“是中天的总裁张宗玮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沈嘉茹。”
周蕴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陆时安怪自己一时嘴快,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他只好坦白道:“其实......这单生意是我介绍你来做的。”
“不过,我事先可不知道新娘这么难搞啊。”陆时安马上辩解道:“哎呀,就我们陆氏和中天是长期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中天总裁结婚,也给我哥送了请柬,还是亲自登门送的呢。我也是偶然听到他们谈话说婚宴找不到满意的花艺师,沈嘉茹又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为这事心里正烦呢。我想着上次爷爷生日宴你做得不是挺好的嘛,也想给你介绍生意,就随口提了一嘴,然后就......”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陆时安愧疚问道。
周蕴内心腹诽:原来是你小子给我找来这么个祖宗,我可真谢谢你。
不过表面上,她依然保持微笑道:“怎么会呢,有钱不赚是傻子。”
“真的,你不怪我?”
周蕴摇了摇头,其实内心早已欲哭无泪了。
陆时安如释重负道:“那就好。”
在完成现场婚礼的花艺布置后,周蕴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在婚礼当天把新娘手捧花亲手交到新娘手上。
沈嘉茹指定将铃兰作为新娘手捧花,还特意要求必须是进口铃兰,因此周蕴专门从荷兰订购了空运过来。
铃兰被称作“花中爱马仕”,寓意“幸福归来”,常用作新娘手捧花。①
因为铃兰花朵娇嫩,且运输过程中极易损坏,为了能保证制作的手捧花足量且新鲜,周蕴订购了所需花材的三倍之多。收到花之后,还得精心养护照料,以保证婚礼当天新娘的手捧花是花朵最好的生长状态。
婚礼这一天,周蕴早早做好准备,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打车前往婚礼现场,陆时安开着车适时出现在她面前,“上车,我送你。”
周蕴也没有拒绝,与陆时安一同前往婚礼现场。
汽车平稳地驶往目的地,陆时安不解道:“就为了这么一束捧花,要这么折腾,实在搞不懂。”
周蕴却表示理解:“毕竟是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做到尽善尽美,不留遗憾才是好的。”
铃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充斥着密闭狭小的汽车空间,陆时安一时竟不知道是铃兰的花香,还是坐在身旁的女人散发的味道,感觉两者很和谐地融为了一体。
“我倒觉得,这铃兰花挺衬你的。”陆时安道。
“我?为什么?”周蕴问道。
“嗯......就好像来自空谷的幽香,若有似无,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但又不是那么容易接近。”陆时安又道:“不过你说得对,结婚对女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日子,要是以后我喜欢的人也要铃兰作手捧花,我肯定找遍全世界也要把开得最好最美的铃兰给她找来。”
周蕴一时失笑:“刚才不还说实在搞不懂为了这么一束花而折腾的嘛。话说说就好,可真别把牛吹上天了。”
“我说真的。”陆时安突然正经道:“而且花钱订购算什么,我可以翻山越岭,去到深山幽谷,亲自把铃兰摘下送到我心爱的人手上,这才能体现我的诚意嘛,你说是不是?”说完侧头看周蕴的反应。
又说她的气质像铃兰,又说要亲自把铃兰摘下,这表达的意思可真是含蓄又直接。周蕴的心竟不自觉的跳快了起来,面上红晕渐显。她转移话题道:“看我做什么,看前面,好好开你的车。”
陆时安笑着道:“好好,遵命。”
***
婚宴现场已经来了很多宾客,觥筹交错,非常热闹。张宗玮作为新郎官,穿一身铁灰色修身剪裁的西装,意气风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说着吉祥祝福的话。
陆谦和文蔷姗姗来迟,将礼金交由工作人员登记后,一服务员上前接待:“陆总,文小姐,张总特意交待给二位留了最前桌的位置,跟我来吧。”
“张总,陆总来了。”张宗玮的助理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张宗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与身旁一众敬酒的人道:“各位,先失陪一下。”
从路过的服务员托盘上端了杯酒,张宗玮来到陆谦面前,递酒说道:“陆总大驾光临,张某荣幸之极。”
陆谦接过酒杯,“张总好大的排场,这么好的日子,当然要来沾沾喜气了。”
张宗玮眼神在陆谦和文蔷身上来回看了看,笑着说:“我看两位红鸾星动,马上也要好事将近了。到时候的排场自是不会比张某差,我就等着看是多么轰动的世纪婚礼了。”
文蔷闻言羞涩一笑,也不说话。她今天穿了身小香风套装,得体又端庄。站在陆谦身边,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知道男人之间肯定要聊些工作上的事,她也很识趣,“你们先聊着,我就不在这陪着了,我去看看新娘。”
然后转身对陆谦温柔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一时半刻都分不开的模样,张宗玮不禁好笑道:“你就放心去吧,陆总我帮你看着呢,肯定不能让其他女人有接近陆总的机会。”
被调侃了的文蔷大方回道:“那可多谢张总了。”
等文蔷走后,张宗玮直入正题:“陈应龙在九山区的楼盘,说是因为对黯淡的销售前景不抱期望,直接要求工程商停止施工建设。这盖了还不到一半的房子,就烂在了那里。工程商白费力气还拿不到货款,正走法律途径解决呢。”
九山区是江明市新开发的区域,地处偏远,人烟稀少。现在不像以前是房地产发展快速的时期,城市化的速度也大大放缓了。在偏远地区建楼盘,也许因一时的炒作,会有外地购房者上钩,但肯定避免不了诸多弊端,如生活不便等,导致入住率不高。
考虑到对市场定位不准对未来的销售造成的不利影响,陈应龙自觉投资决策失误,紧急叫停,和承建商之间的合约当然也就作废了。
“造房子跟儿戏一样。”对此,张宗玮也很无奈,“还好当初听了陆总的劝告,不然就是中天接下这个烂摊子了。”
陆谦却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也没有跟张宗玮多说什么,只道:“毕竟中天的建设质量有口皆碑,总不能因为陈应龙这颗老鼠屎坏了你们一锅粥,我只是尽了提醒之责,还是张总深谋远虑,才没有跳这个火坑。”
张宗玮对自己一开始因利益诱惑而与陆氏合作的心意动摇感到有些忏愧,他说:“我在这里保证,以后中天和陆氏会一直保持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只要陆总你有项目用得到我的,中天一定不会推辞。”
陆谦和张宗玮碰了碰杯,微笑道:“合作愉快。”
张宗玮也说:“合作愉快。”
①铃兰花语,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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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