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摁断了通话,抬手解救了自己濒临崩线的衣领,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窃听器已经扔掉了,但宋致早就得知了他们的行踪,这辆公交车不再安全。车一停方觉夏就迫不及待拉着尹子泰下去了,穿的拖鞋不是很跟脚,脚踝处还有点痒,他差点儿摔了一跤。
尹子泰扶了方觉夏一把,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方觉夏扒着公交车牌在那儿看路线,闻言不假思索道:“我先回方家。”
尹子泰又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方觉夏没说话,答案不言而明。
计划好接下来的公交乘坐路线,方觉夏靠在广告牌上躲太阳。尹子泰杵在一旁像个木桩子,看看天,又看看地,但目光的最终着陆点还是方觉夏的脸。
每一辆公交抵达站点时,他都会面色一紧。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方觉夏脖子上的吻痕,也没料到分别的一天来得这么平淡而猝不及防。
同在站点等车的人已经走了三波,尹子泰用手背擦掉鼻子上的汗珠,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宋致对你做什么了?你身上的痕迹怎么回事?”
方觉夏还以为这事儿已经翻了篇,脸色尴尬,“蚊……”
“别跟我说蚊子咬的。”尹子泰打断他,态度少有的强硬,“也别说是摔的,掐的,别说过敏,别骗我,我想听真话。”
身为一个刚成年的雏鸟,尹子泰虽然在情事方面没有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暧昧的痕迹,前十几年他在张莉莉身上见得多了,方觉夏瞒不过他的眼睛。
方觉夏无奈地一摊手,“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这种事情还真的难以启齿啊。”
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尹子泰狠狠闭了下眼,双拳紧攥,掌心燥热,拳头能掐出一把火。
“宋致这个王八蛋!”他咬牙低咒一句,恨不得和宋致拼命。
“算了算了。”反倒是方觉夏这个受害者看得开,还安慰起了尹子泰,“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又不是女孩子,还能被占了便宜去?”
尹子泰横眼过来,视线在方觉夏细嫩白皙的皮肤上打转,心里的火窜得更高了。
方觉夏等的那辆车来了,由于是去往市区的班次,人流爆满,站的人比坐的人还多。
“你带钱了吗?”方觉夏问。
尹子泰从兜里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掏出来,方觉夏挑挑拣拣只拿了零钱,剩下的全还给了尹子泰。
方觉夏摆手,“我走了。”
“我送你吧。”尹子泰不舍,抬脚就要跟上去。
方觉夏却把他往后推了推,“不用了,这车这么挤,你跟来受什么罪啊,今天谢谢你了,早点回去吧,再见!”
尹子泰不停,执意要上车,却一次又一次被下车的人流给推搡开,车要开走了,他死扒着门不放手,司机不耐烦的按喇叭,被挤成沙丁鱼的乘客也纷纷怨声载道。
“小伙子,等下一趟吧,你看这车是真的挤不下了!”司机一边说,一边不留情面地关上了车门。
尾气喷了尹子泰一脸,若是放在往常,他早就黑着脸骂开了,今日却像是丢了魂,定定地看着公交远去的方向,呐呐到:“再见。”
方觉夏坐车坐到吐,才赶着饭店到了方家大宅。
方积德不在家,杜兰端着饭碗一口一口喂她儿子吃饭,见了方觉夏的面虽然疑惑得不行,但学聪明了,没有出口赶人。
回到自己家方觉夏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老神在在往饭桌上一坐,叫人多添了一副碗筷。
吃饱喝足,方觉夏打着嗝儿又叫人给他收拾出一间房,并表示从今儿起就要在这儿扎根住下了。
杜兰听了第一个不愿意,方积德是一回事儿,方觉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宁愿天天面对方积德那张薄情的脸,也不愿意方觉夏回来碍了她的眼。
“你不是在你那穷酸舅舅家住得好好的吗?回来干什么?”狗改不了吃屎,杜兰一开口,还是那股子尖酸刻薄的味儿。
方觉夏没理她,拿着鸡腿逗她儿子,结果人家儿子也不理他,方觉夏自觉没劲,把鸡腿往嘴里一塞,去隔壁找尹洁玩游戏去了。
这一个星期来禁足断网的狗屁日子可把方觉夏憋坏了,他抱着尹洁的游戏机跟看亲儿子似的,一登进游戏就浪得令人发指,大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尹洁来姨妈了,痛经痛得肚子里像有个电钻在钻,就没陪他一起疯。她手里端着杯红糖水,喝了一口下肚,问,“你怎么回事?一个星期不见人影,尹子泰找你都找疯了。”
“别问。”方觉夏不想多言,“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这一玩就玩到方积德的车停在了院子里,方觉夏听到动静把游戏机一丢,跑了。
方积德看到方觉夏很是惊讶,装模作样关心了两句,听见方觉夏说打算回来读书,他没有反对,还热切地打了通电话,帮方觉夏向学校里交代了两句。
晚上睡觉的时候,系统告诉方觉夏,继承方家家业的任务,已经进展到百分之十了。
方觉夏点点头,不是很在意,闭眼会周公去了。
方觉夏要转学的消息转眼就能成了学校论坛上的热门话题,唯一知情人尹子泰被艾特了无数遍,所有人都希望他能站出来,为大家解解惑。
无缘无故旷课,说是生病,现在风头又变了,冷不丁就要转学。不仅是学生们受不起吓,老师们这一口气也喘不过来啊。
办理转学手续要方觉夏本人到场,校长起先并不答应方觉夏转学,毕竟他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苦口婆心劝说了一番,见方觉夏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在转学证明上盖了章。
方觉夏拿了证明就走,尹子泰在门口等他,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昨天才说的再见,今天就真的“再见”了。
他们站在校办公室门口大眼瞪小眼,各自都有些窘然。
方觉夏这回终于有了富二代的样子,浑身名牌闪闪发光,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尹子泰道:“狗子,你变了。”
方觉夏回:“是的,我变了。”
并肩走到篮球场,眼前冷冷清清的球场触动到了方觉夏,他仿佛还能看到昔日自己在场上活跃的身姿。
方觉夏目光幽幽,叹气说:“这回真的再见了。”
尹子泰说:“再个屁的见,老子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住在哪。”
方觉夏:“……”好像也是。
尹子泰昨晚回到家,抱着方觉夏撒娇卖萌为他换来的那只猪哭了半宿,眼泪干了后越想越不对劲,不就是搬个家转个学吗?怎么搞得跟天涯海角各居一边,再也不能来往似的?
尹子泰翘了一节课,陪方觉夏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喝奶茶,没成想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致满脸疲容推门进来,还穿着昨天出门时那套衣服,皱皱巴巴,没了平时的体面。
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下巴上有刚冒头的青色胡茬,见了方觉夏眼睛都亮了,专注到视野里再看不见其他人似的。
方觉夏一阵倒胃口,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尹子泰“蹭”地站了起来,活络筋骨摩拳擦掌,他正愁没处儿找宋致算账呢,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一个虎扑,上去揪着宋致的领子就要挥拳,宋致不想在方觉夏面前闹得太难看,生生受了尹子泰一拳,镜框破裂眼角崩血,偏生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道:“放开。”
尹子泰哪会听他的?就是不放,逮着个好机会又要上手。
挨打不还手的人是孙子,宋致从来不知道“孙子”两个字怎么写。他眼神一历,死死抓住尹子泰又要落下来的拳头,动手前微微偏过脸对方觉夏安抚一笑,用哄孩子的语调说:“小夏乖,先闭上眼。”
方觉夏要真闭上眼,今天这事儿就没法善了,他屈指敲了一下桌面,门口保镖终于不再看热闹,冲上来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拉开了。
尹子泰愤愤地坐了回去,尖锐的眼神几乎要化成实质将宋致洞穿。
宋致被架着两只手,一点也不反抗,盯着方觉夏沉沉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小夏,把衣服扣子扣上。”
方觉夏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手里的奶茶,甜腻的液体溅了一桌。
方觉夏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风衣,上身效果很是潇洒,为了风度就没扣扣子。宋致真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连这都要管。
众目睽睽之下闹了这么一出,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方觉夏是个要面子的,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他率先出了奶茶店,意图找个人少的地方解决问题。
走到湖边,方觉夏停下脚步,他暂时挥退了保镖,背靠在大理石材质的扶手上,不悦道:“宋致,我劝你不要再纠缠了,往小了说,你是个男的。往大了说,你是我表哥,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这是背德,是乱/伦。”
宋致却笑了,“我最喜欢听你叫我表哥了,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不是更加亲密吗?”
“……”方觉夏无言以对,歪理谁都说不过宋致。
宋致见方觉夏不说话,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被方觉夏一个偏头躲开了。
方觉夏眼神凌厉,质问宋致,“你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宋致点点头,盯着方觉夏怎么都看不够,竟然还笑得出来。
方觉夏怒目圆瞪,被宋致轻飘飘的态度气得要找不到理智,他抬起一脚踢在宋致的膝盖上,踢得宋致一个趔趄。
方觉夏狠狠道:“放在哪?拿掉它!”
宋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