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夏在思考人生。
自死后再睁眼,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苦恼。这两年来,方觉夏一直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索性水来有土淹,兵来有将挡,他没心没肺,倒有几分游戏人间的意思。
但这一切,都在系统激活的这一天,发生了不可忽视的变化。
方觉夏自诩重情重义,绝不是一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可偏生造化弄人,他竟莫名其妙和一只名为白眼狼的系统绑定了,而且不得不去完成那些叫人头疼的任务。
方觉夏屈服在系统的淫威下,接受新手任务之后,宋致终于暂时摆脱了被电的命运。他安心地拎了一袋子鸡蛋,已经在厨房里捣鼓一个上午了,闻着时不时从厨房飘出的蛋香味儿,方觉夏反常的提不起一点食欲。
可惜,方觉夏难得的这点伤春悲秋的心思,被饥饿打断在午饭前。当宋致端着一盘奶香四溢,弹滑软糯的手工蛋糕从厨房出来时,方觉夏鼻翼微动,眼睛都亮了。
方觉夏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骨子里还是沾染上了一点大少爷脾气。他嘴挑,不爱吃食品添加剂的味道,可嘴又馋,爱不爱吃都往嘴里塞,舌尖尝不出什么好滋味,寡淡无味。
自从宋致发现这个细节后,就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纯手工制作,纯天然食材,口感极好又不失味道,十分受方觉夏的青睐。
由于是特意给方觉夏开的小灶,宋致只做了一个人的份,往常方觉夏都是牢牢抱在怀里像只护食的仓鼠,可今日却仅仅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方觉夏想起那恼人的任务,忍痛割爱道:“尹洁肯定饿了,我去叫她起床来尝尝味道。”
话音刚落,伴随着系统的欢呼,宋致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不虞起来。
方觉夏悄悄打量宋致,心里虚得不行,连忙起身走了。
昨夜闹得太晚,尹子泰和尹洁就十分自来熟的留宿了,宋致本来是不愿意的,但转念一想,人一多,床就不够了,便大开地把房间让给了尹子泰,自己厚着脸皮钻进了方觉夏的被窝里。
尹洁睡在主卧,她性子再怎么彪悍,总归也是个女孩子,男女有别,方觉夏没直接推门进去,只敲响了房门。
顶着身后宋致幽深到犹如实质的目光,方觉夏硬着头皮喊:“尹洁,你醒了没?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尹洁痛呼,她揉着胯骨打开门,没穿内衣胸前一马平川,身上松松垮垮套着方觉夏的棉制卫衣,呲牙咧嘴道:“痛死老子了,正做美梦呢,你叫叫叫,叫魂啊!”说完,眼一瞪,“吃的呢?”
宋致此刻的表情实在是怵人得很,方觉夏宁愿面对尹洁这个母老虎,也不愿意回头和宋致打照面,连忙陪笑道:“在茶几上,刚出炉还热乎着。”
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尹洁脸不洗,口不漱,循着香味张大嘴就要去咬,可有人快了她一步,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蛋糕已经碎成一坨躺在了垃圾桶里。
尹洁和宋致对上眼,浑身的瞌睡虫都他冷厉的视线被吓跑了,尹洁这时才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来,心中警觉自己是否被方觉夏当作挡箭牌的同时,求生欲也喷薄而出,她当即撇清到:“不关我的事!我不吃了,我走!”
楼上的尹子泰被尹洁的鬼喊鬼叫吵醒了,睡眼惺忪走出来,他神经大条,见自己饿得要死也没人理会,便悠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点外卖,自言自语。
方觉夏在心中疯狂流泪,埋着头绞手指,可怜弱小又无助。
宋致把他委屈的小模样尽收眼底,怒涨的戾气突然就破了一个小口子,渐渐地泄了,他不由自觉地放缓了语调,问:“还要吃蛋糕吗?”
方觉夏哪里还敢摇头。
宋致任劳任怨洗手重新做了个蛋糕,方觉夏这回是打死也不敢和人分享了,无视尹子泰渴求的目光,被迫吃独食。
宋致凑近了在他耳边道:“小夏以后不要再惹表哥生气了好不好?”
方觉夏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脑子里狂风过境似的把系统骂了一百八十遍,有苦难言。
系统假惺惺的劝慰他,“宿主不要退缩啊!你可是连电/击都不怕的狼人啊!”
方觉夏咬牙,“你懂个屁!我表哥有焦虑症,我担心我迟早有一天被他当作熊孩子打死了!”
院子里的雪经过昨夜,又落得厚了些,连车都开不出去。宋致拿着雪铲清理庭院,方觉夏学着往年王梅的样子,在屋檐下生了一堆明火供人取暖。
尹洁玩心不泯,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的堆雪人,尹子泰吃完饭自觉拿了铲子出来帮忙,两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干起活来劲儿足,没一会儿就露出了雪层底下的水泥路面。
尹子泰和宋致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好久了,连铲个雪都要暗里较劲,你一铲下去,我一铲上来,铲子舞得飞起来,谁也不让谁。
白眼狼系统疯狂尖叫,“好机会!快!去帮尹子泰!”
火源实在太过温暖,方觉夏一点都不想动弹,他暗自翻了个白眼,毫无诚意大声道:“尹子泰,加油啊!加油!”
得了方觉夏的鼓励,尹子泰嘿嘿一笑,更加卖力了。
反观宋致,他就像是被陡然按了暂停键,脚底下冰凉刺骨的雪沿着血管钻进了五脏六腑,他一动都不想动,心脏处涌上舌尖的酸涩让他什么劲都提不起来,呆立半天愤愤把铲子一丢,堵着气走了。
没走两步又倒回来,拉着方觉夏一起回屋。
尹子泰没忘记方觉夏方才为他加的油,为了表现手下一刻也不停,苦力当得心甘情愿。
可等他铲完雪准备进门去吹会儿暖气,却发现大门被锁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敲打喊叫,都没人来开门。
尹洁丢下她堆了一半的雪人凑过来看是个什么情况,两个人面面相觑,被冷风吹得脑子都不清醒了。正在这时尹洁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方觉夏发来的短消息,叫他们先回去,改天再约。
没办法,两人只好挠着头皮,一脸纳闷地走了。
屋内,宋致一直在持续散发低气压,方觉夏又没法儿解释,只好假装自己眼瞎看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地玩手机。
宋致见他没心没肺的姿态,有一口浊气憋在胸前上不来也下不去,突然就很想问一问方觉夏,是不是在他的眼中,自己一点重量都没有?连尹洁都比不过?但话到了嘴边,又打碎了咽回去。宋致真的很害怕方觉夏给出的答案,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会让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奔溃。
晚上,方觉夏洗了澡,抱着白猫脚步匆匆往房间走,临到关门被宋致一把拦下,他压抑着熊熊燃烧的妒火,眼睛落在猫身上,口吻似是商量,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骇人。
宋致:“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晚一起睡吧。”
方觉夏都快被他吓哭了,“不了吧,我带白猫睡就行了,它身上很暖和的!”
说完,手忙脚乱关门上锁,靠在墙壁上松了一口气。
竖着耳朵听宋致的脚步声远去,方觉夏嘀嘀咕咕对白猫道:“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在表哥手上的,他生气的时候太可怕了!”
系统也感受到了切身的恐惧,它附和着,“宿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一人一猫抱着忐忑不安的心,在困意袭来之际,陷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深夜,鸦默雀静,钥匙一点点滑入锁孔,轻轻拧动着,“咔”的一声微响,锁芯松动,门叶拉开一条细缝。
宋致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后,他没有穿鞋,小心翼翼,每一步落在地上都好似没有重量。行至床边,宋致弯身矮腰,掀开一点被角将那只该死的白猫从方觉夏怀中丢出去。力道之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松手时,掌心余留一簇洁白尚有温度的猫毛。
陡然离了温暖之源,白猫从睡梦中惊醒,张嘴就要嚎叫,宋致早有准备,用胶带将它的嘴死死封住,而后缓缓将食指竖在唇边,笑容森冷。
每当看见方觉夏抱着这只肮脏的畜生,宋致都恨不得将他皮毛拔尽,骨肉绞碎,叫它再也不能出现在方觉夏面前,用甜腻的猫叫声来夺取怜爱。
宋致脑海中时常有个声音在怒叫,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不能是我!?沈醉在他身上肆无忌惮汲取令人心安的气息,以肌肤相触的快感来延续生命的人,只能是我!
宋致爬上床,手臂穿过方觉夏的脖颈,将人牢牢锁定在自己怀中,他埋首轻嗅,犹如怀抱一簇浓郁的罂粟花,表情沉醉,甘愿为其飞蛾扑火,焚身赴死。
他带着讨好和恳求,一下一下轻啄怀中人的耳垂,鼻息炙热又迷乱。
不敢奢求太多。
如果我在你的世界里一文不值,我只恳求你,不要把别人放进眼中。
我快要疯了。
他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