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三,聂常弋基本固定要出门诊,没法送倪澄杳去宠物医院。
倪澄杳倒不担心:“我可以同时多打几辆车,不可能所有都取消我吧。”
“同一时段,一个账号似乎只能预定一个行程。”
倪澄杳顿时蔫了。
当天康之衢学校有事,全天没排班,上午正巧有空,星期一吃饭的时候聂常弋问了问他,他倒很乐意当一回司机。
“师兄,你找我没错,我开车的技术比驾驶小电驴强。”
对于他的自吹自擂,聂常弋不想表态:“钥匙晚上来找我拿,车停在地下车库C98,就在我那栋下去。”
当初康之衢他奶奶来V市做手术,康之衢他爸跟过来陪床。有时候陪床比治病还熬人,见康父实在顶不住的时候,聂常弋就让他去自己家里休息,康之衢跟着去过,认识聂常弋的住处。
是以他一口答应:“好嘞,没问题。”
刚说完,夏向奇端着餐盘在康之衢旁边坐下:“聊啥呢?”
康之衢跟他是“一脉相承”的“嫡亲”师兄弟,而且他也知道聂常弋和夏向奇关系好,所以直接就回答:“我明天上午休息,师兄让我帮个忙。”
认识这么多年,彼此脾气性格都很了解,聂常弋不是轻易跟别人张嘴的人,因此夏向奇下意识就觉得事情挺大,立马转头问:“咋了?遇上事儿可要说啊。”
聂常弋简单道:“想多了,让他帮我送一下朋友。”
一听这话,夏向奇立刻懂了。
在八卦方面,他一向脑瓜子转得飞快。
“小康学校有事吧,我明天可是真休息,你咋不找我送?”他发出声奸笑,“哦,不想让我看到人是吧?”
康之衢纳闷:“什么人?澄杳啊?”
“哦,叫‘澄杳’。”
康之衢一头雾水:“不是,夏哥,你说什么呢?”
“没啥,小康,你给我说说‘澄杳’是谁。”
“师兄他侄子啊。”
“啧。”夏向奇露出个无法形容的表情,“小康,你明天送他去哪儿?”
“月谷区那个水果市场旁边的宠物医院,是吧师兄?没记错吧?”
“带上我啊,正好想批发几箱葡萄送人,车又在修。”夏向奇说。
聂常弋想了想:“我问问他同不同意。”
“这有什么同不同意——”夏向奇讲到一半,瞥见聂常弋眼神里的警告,赶紧打住,“你问,你问问,不成我开我爸的车自己去也行。”
倪澄杳接起语音电话时好像心情不错,声音相当轻快:“聂医生!”
聂常弋对他说了这事,他表示完全不介意。
“我一点也不社恐。”倪澄杳特别真诚,“但是谢谢你的体贴!”
挂了电话,夏向奇又啧啧称奇:“不要怪我总说这句话——这啥人啊——再次声明,这里面不含贬义哈,就是真的不明白,明儿我得好好了解了解。”
车钥匙康之衢不敢带回宿舍,约好第二天早晨过来取。七点缺十分,聂常弋将钥匙送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就见他正在吃一碗漂满红油的豆腐脑。
聂常弋忍了又忍,没忍住:“中午你们如果一起吃饭,最好别点辣的菜。”
“啊?澄杳不挺爱吃辣吗?夏哥倒是吃不了。”
“他有鼻炎,而且轻度过敏。”
“那确实不能吃了。”
巡房完近八点,聂常弋赶着时间看手机,就见他发的消息:【师兄,你小区还住着明星啊?】
什么跟什么。
聂常弋点了个[?]
康之衢立即传来一张照片。
【夏哥说这两肯定是明星,就是我们不认识】
照片上赫然是廖绪清和一个陌生男人。
聂常弋给他打电话:“你们两在干什么?”
康之衢声音压得挺低:“我和夏哥假装聊天,站在旁边听八卦呢,说不准能听到什么劲爆消息。”
“消停点,这是澄杳他哥,不是明星。——就算是,偷听也不道德。”
“啊这……夏哥,咱走吧。走吧,师兄要发火了。”
“我说,我们看个热闹碍你什么事了?”没几秒,那边换成了夏向奇,“一年也看不到你发一次火,这要生什么气?”
“现在还没冒火,但接近了。”聂常弋一语双关,“他哥对我有意见,不要火上浇油。”
夏向奇沉默两秒,又开始叭叭:“妈呀,老聂,你这是完了啊,那么认真!对方到底知不知道?独角戏可没意思!”
“别扯淡。跟他说话注意点,他还想维持表面和平。”
夏向奇拖长了声:“哦——懂懂懂,挂了挂了。”
他答应得爽快,但大概十点十分,倪澄杳来消息了,聂常弋一看就按太阳穴。
【聂医生,你朋友……】
倪澄杳的包容性挺高,能让他都忍不住要没礼貌地来背后聊,很难想象夏向奇到底说了什么。
[别理他,他有人来疯]
【他说话超级好笑。他是不是会说相声哇?那是不是叫‘捧哏’?我可以这么问他吗?会不会很冒犯?会不会是stereotype?就是……呃,印象流?】
聂常弋想笑。
[‘刻板印象’]
[他不会介意的]
[兔团的检查怎么样?]
【很好!陈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好的,只缺点什么元素,以后多晒太阳就可以了。托管在医院,后天就可以做手术啦】
*
转天傍晚,聂常弋在整理病历,已经下班的夏向奇一反常态没走,而是溜溜达达逛到他办公室。
聂常弋知道他肯定有话含在嘴里,就在等着人先张口。
他不惯这种毛病,头也不抬继续打字。
夏向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在旁边灌了半瓶可乐,终于憋不住了。
“老聂,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但是,讲出来又不太好——”
“那就不讲。”
他纠结片刻:“还是讲吧。老聂,咱那么多年朋友了,你不是那小气的人,所以我跟你说心里话,我觉得倪澄杳吧,他和你不合适。”
倒是单刀直入。
聂常弋心平气和地抬头:“具体怎么讲?”
“讲不好,咋说呢,就是种感觉,他跟你完全不是一路人;而且他也太——那什么——事太多了,比女的还麻烦。”
“说话就说话,不要性别歧视。”
“嗐!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不就行了。”
夏向奇翻个白眼,皱眉又接着道,“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挺不自在的,跟有女孩儿在场一样,说话都不自觉绷着,憋死了都。”
“那你该高兴。”聂常弋笑说,“得感谢他激发了你内心的潜藏素质。”
“啥玩意儿,严肃点。”
“行,认真说,不自在,可能是因为觉得和他不属于同类。”
夏向奇还真仔细思索起来,过了会儿一拍大腿。
“真是,跟钱没关系,但是‘女孩儿面前得保持形象’,形象包袱也一个意思啊。”
“而且你知道我喜欢他,内心不自觉就为他预设女孩立场。”聂常弋淡淡道,“我得提醒你,喜欢他,不是仅因为他生理上的男性性别,也不是仅因为他性格里的部分特质,是喜欢他这个人。”
夏向奇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感叹道:“老聂,认识这么些年,感觉你这人吧,真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句心里话,也就我,觉得忍忍得了。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跟我推心置腹吧?”
“我也没那么不识好歹,师兄,好坏我分得清。”
夏向奇一伸胳膊:“瞧见没,多少年没听你叫过师兄,一听起鸡皮疙瘩了都。算了,你自己的事,咱们外人多嘴算个屁。不过我看你任重道远,那小子必定是个祖宗,还那么茶。”
聂常弋看他,他又啧啧:“注意措辞,注意措辞,知道。”
话音刚落,杨静苏进来了。
她手里托着个挺大的保鲜盒,另一手还提个环保袋,看见夏向奇就笑:“一猜你就在。”
“那可不,除了我,谁进咱聂医生办公室他不得开着门哪?要不是不允许,我看他恨不得搁这安个监控。”
“人家的晦气事,你还净开玩笑,损不损。”
杨静苏把那保鲜盒往夏向奇面前一搁。
“阿姨前几天不想绿豆糕嘛,我妈下午刚做的,特意送过来,让我拿给你呢。”
夏向奇呦了声:“给我妈的,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请老太太自己感谢去。”
杨静苏从那袋子里拿出个纸盒放桌上,呵呵一笑。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分装了。”
夏向奇笑得打嗝:“非从我这赚句谢是吧!”
杨静苏抿着嘴没反驳,转脸对聂常弋道:“聂医生,给你也带了一些,你尝尝。”
聂常弋不收:“心意领了,不过我不怎么吃甜食。”
“知道你不爱甜的。”杨静苏立即接上,“这是绿茶糕,不甜。我妈做多了,你帮帮忙,也消耗消耗。”
夏向奇看热闹不嫌事大:“老聂,赵阿姨是专业的,供给饮茶的手工糕点,一盒四百多。”
她的话非常圆融,再拒绝就显得下人脸,聂常弋只能说:“那谢谢了,也替我谢谢阿姨。”
等她出去,夏向奇指着聂常弋桌上那纸盒,揶揄道:“包装档次就不一样,你这上面还印着茶叶呢,一看就用了心的。你再看我的,一次性打包盒,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聂常弋懒得理他。
“说完了吗?我这病例还有一大半没写。”
夏向奇最烦这活,当即跑路:“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