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会儿?”
迎霁嗤笑一声,垂下头目光落到四周从木板缝隙中开始渗透出来的血液。
血液蜿蜒,在地面汇聚成一朵奇异的花。与此同时,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白芷后退一步,和迎霁拉来距离,鞋边沾染了血迹,仍执拗地望向尚新阕,“大人不是说好要帮我调香的吗?”
“哦,”迎霁懒散应了一声,“调香?成为你的祭品是么?”
白芷秀眉一蹙,不答反问,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大人……是要反悔吗?”
迎霁冷笑,突然一脚踢向残破的木门,岂料木门此刻却完好无损,纹丝不动,只是簌簌落下了些许陈年积灰。
“啧,大人,咱们出不去了。”
尚新阕:“……”
迎霁真是愈发肆无忌惮了,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嘴里却在说着害怕。
“哎呀,大人可要保护好我,”迎霁说着挪到尚新阕身侧,微微抬起他的左手,暧昧不清,“毕竟,我才受了伤呢。”
见被二人无视,白芷的脸部开始扭曲,皮肤以极快的速度皲裂,露出了底下青灰色的腐肉。
“大人,怎么反悔了。”
不等尚新阕回应,地板上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聚集在尚新阕周围,将之围在圆圈正中。
“竟然漏了我。”
迎霁不太高兴,血圈竟将他与尚新阕隔开。
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人~”
迎霁随即右手揽住尚新阕腰身,抬脚跨进了血圈里。
反手抓住迎霁手腕,尚新阕愠怒:“这血圈在吸□□气。”
“大人~”向下摸到尚新阕掌心,迎霁与他十指相扣,“我知道啊。”
“别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白芷话音方落,那些粘稠的液体仿佛活物一般缠上迎霁脚踝,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大人!”
迎霁惊呼一声,双手环住尚新阕后颈,一下跳到他身上挂着,下颌抵着尚新阕颈窝轻笑。
尚新阕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微微后仰,却下意识拖住了迎霁腿弯。
而血液在碰到尚新阕衣角后便猛地一缩,徘徊不前。
“果然,你们才是最好的香料。”
白芷的头颅后仰,腐肉纷纷掉落,露出了森森白骨。
腐臭味也瞬间炸开,数十条生着霉斑的藤条破墙而入,向二人袭来。
“大人,我怕。”
迎霁故意蹭了蹭尚新阕,眼底却一片寒冷,并指将从后面向尚新阕袭来的藤条齐根斩断,断口处喷出腥臭粘液,溅了几滴在他脸上。
皱眉用指腹擦去,迎霁听得尚新阕讽刺:
“你怕?”
尚新阕不欲多说,即刻咬破食指凌空画符。符文之下,那些藤条诡异扭动起来,发出婴儿般的惨叫,而后化作了齑粉,血圈也随之消散。
“下来。”
尚新阕说完两手一松,迎霁的身子却不动分毫,反而双腿更加用力地缠着他:“不要嘛,大人~”
“迎霁!”
声音一冷,迎霁撇撇嘴终还是慢腾腾从尚新阕身上退下来。
目及尚新阕指尖残留着的血迹,迎霁忽然捉住他的手,将那根染血的手指含入口中。
温软湿滑的舌尖扫过伤口,尚新阕身体一阵酥麻,猛地抽回手,却沉默不语。
迎霁脸上笑意更浓,转头看着几步外虚弱跪倒在地的白芷:“还不老实交代?”
人死以后,魂魄离体,若有执念,便会一直重复死前在做之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不得解脱。
白芷生前所望便是调出“忘忧香”,可人死灯灭,香魂散尽,又怎么会留下经久不衰的香味。
木屋外,香气尚且如此明显,更遑论屋内,而白芷已然不能再接触阳间之物。
这所谓的“忘忧香”,自是不可相信。
“是你们,都怪你们,我的忘忧香明明就要好了。”
白芷倏地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里两颗愤怒的眼珠摇摇欲坠。
怨气骤然爆发,纠缠在一起如枯草一般的头发诡异地飘浮起来,地上的血泊也仿佛听到召唤“兴奋”地开始流动。
白芷发出刺耳的长啸,浑身腐肉纷纷掉落,只留下了一架白骨,而骨骼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白芷,是被禁锢在此的怨灵。
尚新阕恍然,眸光一凛:“你的香不需要生魂也可制成。”
白芷闻言身体微微颤动:“什、什么?”
“你先回答我,你想要忘记什么?”
“忘记什么?”
白芷喃喃,脑海里忽然浮现生前所有,那场品香大会,她制的香被人当众指认抄袭,而她的香,被那个真正的抄袭者拿在手里肆意把玩。
“贱人,你也配调香!”
“剽窃的脏东西!”
嘲笑、辱骂,她不堪忍受,只好逃进深山。
结果她不小心坠崖,那夜,一个全身漆黑长满毛发的“妖”找上她,猩红的舌头舔过她的手腕。
只要她答应将灵魂献祭,她就可以一直留在木屋,直到百年之后,那“妖”来收取本息。
木屋自此异香缭绕,也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前来。
忘忧香,不在忘忧。
在于诱起人内心底层的执念。
每一个寻香而来的访客,都会陷入自己最深的执念。
某一天,那个抄袭者也来了。
而后,她便自杀了。
用刀生生剖开了自己的心脏。
尚新阕望向桌上的香料:“可不等百年,你的魂魄就会被幽冥发现,你一无所得,而那个‘妖’,已经吸取了足够多的执念。”
白芷浑身的骨骼发出响动:“不可能,山魈大人不会骗我的,我的香就快成了。”
“可如果有人能从执念中抽离,你的香便没有作用了。”
也就不会迷乱人的心智。
白芷不断摇头:“不,不会的。”
信念崩塌的场景尚新阕已看了千百遍,别开眼,尚新阕轻声道:“忘忧香,你放下时,香,自成。”
幽冥府。
“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听到事情始末,宁攸气的双手叉腰,“这亡魂,怎么一批不如一批。
上回的林茵茵就欺瞒了大人,这次,白芷竟然还想用大人献祭。可恶!”
“行了,”迎霁扶额,“你家大人没事,有事的是我好么?”
“嗯?”宁攸上下扫了迎霁一遍,茫然道,“你受伤了?快,快去请府里的医官。”
迎霁重重点了点头,侧身贴向尚新阕:“对啊,这都不能站直了。”
“滚!”
“哎呀,”迎霁顺势一倒,靠倚在尚新阕膝上,“大人,起不来了。”
“这是大殿。”
尚新阕咬牙,扯开迎霁在他身上作乱的双手。
“这好办,”迎霁说着侧首对宁攸道,“宁攸,你先出去呗,把门带上。”
“哦哦。”
尚新阕眉心一跳,语气却是和缓:“宁攸,你是我幽冥府的阴差。”
“大人,我错了。”
宁攸连忙在原地站好。抬眸看见赖在尚新阕怀里笑得像个狐狸的迎霁,还有尚新阕泛红的耳垂,心底涌起一阵怪异。
搭在案几边缘的手指微紧,尚新阕喉头滚动几番,道:“宁攸,出去吧。”
光线暗下去的瞬间,尚新阕扣住迎霁手腕,看着那还未痊愈的伤口:“手不想要了?”
“大人~”
迎霁直起身跨坐在尚新阕腿上,与他四目相对,“有更想要的。”
迎霁咬破食指,血珠渗出后,指腹擦过尚新阕下唇,看着眼前人的唇色因他的动作而鲜艳起来,眸色一暗。
下一刻,迎霁俯身覆上那染血的唇。
尚新阕没有躲。
唇齿交缠的瞬间,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
尚新阕闭了眼,任迎霁“胡作非为”。
迎霁,迎霁,尚新阕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喘息声渐重,迎霁才稍稍退开,与尚新阕额头相抵:“大人,好喜欢你,怎么办?回花间集,好不好?”
回到熟悉的环境,迎霁环着尚新阕一同跌入柔软的床上。
抚弄着尚新阕的耳垂,迎霁低低笑道:“好红啊。”
几缕月光自窗户进入,在地板上铺洒开来。床头小柜上玻璃瓶里斜插着一枝玫瑰,花瓣边缘已经蔫软。
那枝花忽地颤了颤。
尚新阕唤了一声:“迎霁。”
“嗯? ”迎霁应得漫不经心,唇齿流连在他的锁骨,留下湿漉漉的浪迹。
夜风微凉时,尚新阕靠在迎霁怀里,回想起自己方才所做一切,呼吸一重。
迎霁的大手按在他的腰上:“阿阕,你答应我了么?”
“做梦。”
“做梦?”迎霁低笑,指尖顺着尚新阕脊背缓缓下滑,在腰窝处打着圈,“大人说谎,方才我问大人舒不舒服时,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尚新阕耳尖还泛看红,闻言便要起身,却被迎霁一把扣住腰肢按回怀中。
两人肌肤相贴处传来未散的体温,迎霁的唇贴上他后颈时,尚新阕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震动。
“大人,你明明答应了的。”迎霁的犬齿轻轻磨赠着那块敏感的皮肤,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
尚新阙呼吸一滞,记忆随着这句话骤然回笼,他猛地转身,却在撞进迎霁含笑的眼眸时哑了火。
“大人,你在木屋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