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当天,学校突然下发下午进行紧急监考的通知,要求全体高二同学必须参加。在一群唉声叹气中,柴攸选择了不去。
一方面是因为他答应了邱珧君会来的,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方面——
他被迫要去执行任务,任务的要求也是需要观看比赛。
“不过说真的,当三好学生和学习其实都只是幌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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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柴攸到场后刚坐下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贺学长在看到柴攸以后也诧异了下,狐疑道:“高二不是要考试吗?”
“很显然是的。”
“那你怎么……”还没说完,瞥了一眼已经入场的邱珧君,心下了然,叹息道,“……值得吗?”
用两场考试的时间来观看邱珧君的高中最后一场篮球比赛,可以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吗?柴攸想,他根本不需要费这些脑力,反正有了系统任务的强迫,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往远处看去:“我答应过他了。”
贺学长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但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尚不足以让他指手画脚,看了对方一眼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听到观众席上有几个人喊着:“快坐下,要开始了!”
“咱们会赢的吧?”
“当然了!!”
他下意识看过去,看到那人眼中不加掩饰的信任。
场上局势剑拔弩张,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高中最后一刻而拼命一搏。三年的时光如流水般过完,如今又如潮水般逐渐退去。他们所得到的,拥有的,放弃的,在这三年里不计其数。
他们想赢。
想在肆意的青春中再上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赌上了所有的桀骜与温柔,赌上了所有的坚不可摧和跅弢不羁。
被时间推着,推着推着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未来。
恍惚间,柴攸看到了他还不明白的悸动,却隐约能够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带着热血、不舍、回忆,承载着将来、期待、希望。
抑制不住的向外涌的情绪。
……
风从远方扑面而来,吹得柴攸舒服得眯起了眼睛,鬼使神差地,他偏头看了一眼贺学长。贺学长迎着风,像迎着回忆的潮水,眼角都湿润了,发觉柴攸看他的时候,他掩耳盗铃地揉了揉眼睛:“啊……沙子吹眼睛里了。”
“……哦。”
“真的是沙子!!”
“我没有不信。”
顿了顿,贺学长掩面幽幽道,“太丢人了。”
柴攸把视线重新放到了球场上,像是接收到了信息似的,邱珧君看向了观众席。
观众席上本来在走神的柴攸一愣,有一种上课走神被班主任逮住的心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立马正襟危坐。
邱珧君好像笑了一下。
然后原本令人心情澎湃的氛围突然瓦解,化成了邱珧君出人意料地一摔。
贺学长一惊,忍不住嘟囔:“他这是怎么回事……”
柴攸假装一脸茫然:……好像是我的锅。
他看过去,邱珧君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像是要被替换下场。
他心下叹息,开始为未知的结局而惋惜。
……虽然他的惋惜是多余的。
篮球赛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邱珧君的缘故,柴攸开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准备去看受伤的邱珧君。正在此时,比赛却突然暂停了,观众席也突兀的静了片刻。
柴攸回头望去,看到了带伤坚持的邱珧君。
伤口应该被简单的处理过了,他一脸冷淡,嘴角带着些许的嘲讽,眼底却还是化不开的傲慢。
他怎么能那么丢人的倒下?这可是属于邱珧君的舞台。
属于他的骄傲与荣耀。
“柴攸?”
“嗯?”
贺学长低声说:“要走快走,后面的人骂了好半天了。”
柴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站着,挡了不少人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犹豫,他重新坐下了。
贺学长:“……”
他喟叹道:“你们年轻人也太善变了吧。”
柴攸自然没有自降智商地搭理他。
毫无悬念的,对方学校被打败了。
压着时间,倒计时的最后三秒里,邱珧君投下了他在高中正式比赛中的最后一个球。球重重砸进篮筐的时候,砸出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的最强音。
片刻寂静后,是全场按捺不住的呼喊。
他们赢了,他赢了。
对方学校队员们垂头丧气下场时,想要对他们说“没关系,还有下次”的教练与老师们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对那群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心中也一样的怅然若失。
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最终,他们也只是拍了拍少年们的肩膀,缓缓地说:“留下遗憾未必是一件坏事,记住这一次吧。”
邱珧君被一群人簇拥着,后来被队友们扔了起来。人头攒动,声如潮水,他的视线却拨开了所有人,再一次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柴攸身上。
柴攸也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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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珧君十分抗拒重新包扎伤口,柴攸劝了好几次,后来直接推着对方就去了医务室。
“……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从来。
邱珧君的眼睛闪烁了下,觉得有些心虚,搪塞道:“突然在这么重要比赛中摔倒,有点丢人。”
……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伤口因为再次剧烈运动而变得更加惨烈,嫣红的血看得柴攸眉毛一皱,邱珧君下意识地安慰他:“没有看起来这么疼。”
而对方在意的却是,“你这也太能给医务人员找麻烦了吧?”
“……”
看着邱珧君阴沉的脸,柴攸心情好了不少,“知道你是为了想亲自捧起奖杯。”
“……呃,这个比赛没有奖杯。”
“……”
其实是因为你来了啊。这样的话,邱珧君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他环顾四周,在没有发现人影以后,命令道:“你来给我处理伤口。”
柴攸一愣,随机讥讽着开口:“你还真是相信我。”
“……”难得的,在这种情况下,邱珧君没有反驳,反倒是点了头,“嗯。”
“三月……好像快过完了。”
他眺望着窗外,看着已经开始往外冒的绿意,心下微动。下个月,他就要离开了呢。
研究着怎么处理伤口的柴攸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也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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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因为值班人员回来的及时,柴攸被遣退了。带着几乎不存在的一丝不甘心,他坐在了一边观看完了全过程。
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他还观察了一下邱珧君走路有没有什么问题,忍不住提醒了句:“你别强撑,太疼了走得难看点也没关系。”
“……”邱珧君冷淡地瞥过去,“我没有你胡乱脑补的那种偶像包袱。”
“啧。”
赌气似的,邱珧君走得更快了一些。柴攸无语,觉得倒是自己刺激了他。
猝不及防的,邱珧君停了下来,转头问,“高二今天不是应该考试,怎么来了?”
“答应过你了。”
“显然考试更重要——我是那种你因为正当理由不来还蛮不讲理的人吗?”
柴攸没有说话,但满脸写着“你就是”。
邱珧君被噎了一下,干脆把话题终结了。
两个人默契地保持缄默,好一会儿,邱珧君才平复了心情,开口说:“我明天要去M国了,参加德克汀堡大学的考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说“明天我要去超市买蔬菜”。
柴攸一愣,却没有很惊讶。他是知道的,像是邱珧君这种人,是属于那种地方的,而不是被他折断了羽翼,赌气似的去经历那些自找的事情。他点头道:“你会通过考试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邱珧君啊。”
“……”
自我夸奖完毕后,邱珧君微微低下了头,他站在角落里,却没有被房顶完全遮盖,光与影的交界处,照得他一面光明温暖,一面灰暗冰冷。
他的脸上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平白的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如果我再说一次我还喜欢你的话,你会同意复合吗?”
柴攸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发懵,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了那个邱珧君早已知道的答案:“不会。”
邱珧君去他所说的那样,倒也没有太过于期待,反倒因为问出问题后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他耸了耸肩,把手插进了口袋里,放松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不远处光秃秃树枝上的绿芽有些出神,突然勾了勾嘴角开口:“柴攸。”
“嗯?”
“没什么,只是叫一下你,看看你会不会动摇。”
柴攸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怔怔地看着笑意不达眼底的邱珧君,却无法直视自己已经有所动摇,却又坚定的拒绝的心。
他问自己,这是喜欢吗?
却得到了答非所问的答案:你应该放他走。
他不知道,那个并非邱珧君所愿的答案是不是他放过自己的借口。
邱珧君身子前倾过来的时候,柴攸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一个凉凉的,带着淡淡药味的吻。
直到邱珧君的唇离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亲了。
那个吻如蜻蜓点水,邱珧君甚至没有把放在口袋的手拿出来。快得,让柴攸怀疑刚刚是不是只是一个幻觉。
邱珧君后撤了一步,没有说任何的话。
转身后,他将身子挺得笔直而坚定,大步流星、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他所选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