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三个月,差不多基本步入正轨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好吧其实生活也还没有。我前世就觉得他规矩挺多的还是个爱吹毛求疵的人,这一世我本来以为,我现在是有父母生有父母养的有家教的,从小被这长辈教训那长辈教训懂了好多虽然我不耐烦懂但确实深深地懂了的各种规矩,再加上他前世那些规训,我就算不是礼仪大师我也不差了吧!但是,一到他身边真的生活在一起就发现,居然还够不上他的标准。连挤牙膏他都能挑剔我一句挤太多了我说广告挤得比这还多啊他说对啊挤多了……我恨现代生活。
本来前世生活那么久我已经没啥可被他挑剔的了,要么我知道他的习惯要么他知道我的习惯。结果现在好像,全从头来过。有些衣服他是挂起来的,有些衣服他是叠起来的。有一次他给我讲了,我努力记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搞懂规律在哪里,下次又错了,把他觉得该挂起来的叠起来他觉得该叠起来的挂起来。虽然他不会跟我爸妈似的对我的屡教不改发脾气,但是他轻轻抿一下嘴,把衣服重新挂好叠好。
这是他不满意的意思。
平白无故的,就叫他觉得不满意了,我也是非常不满意。
而且我觉得我和他的思维怎么差了这么多……虽然前世也差好多,好吧,又是老问题。最后我们生活了几十年,什么差异都不算是差异了,习惯了,熟悉了,了解了,但是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多出来好多不知道的部分。本来我觉得【】病筛查这事已经过去了吧,那天【】他又来一句:“要不然你也去查查吧。”
“查什么?”
“感染八项。”
“……咋地你报告上有阳性?”
“没有。但查了比较好吧。”
“为什么?我——”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总觉得说自己处到二十四岁很丢人。虽说我觉得不滥【】不纵欲挺好的,忠贞是很有道德感的形容词,但是处男这个词好像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说住酒店睡了不干净的床也可能不小心染上吗?”
“哈?不是说去公共浴室用毛巾吗?”
“总之,非【】接触也不是完全杜绝了感染的可能。你去查一下吧,查了放心。”
放心。他刚才【】可没露出半点不放心的样子。这个人就是有毛病!
……但我第二天还是约了号。
结果社死了。
“哎呦,是你啊?”采血的护士看见我,立刻高兴地说。他眼镜换了不是上次朋友圈照片里的那副,还戴帽子戴口罩,我刚才完全没认出来,这一出声我才发现,我去这是我高中同班同学——要不然我就换个窗口采了!
我尴尬地把收费单交过去。
“嚯,”他瞟了一眼检查项目,“去哪浪了?查这个。”
我呵呵呵地笑,在心里痛骂某个事【】富二代,并且迅速想出了一个借口。
我说:“没浪,交了个女朋友,非得叫我查了才放心。”
“哎哟,铁树开花,你也交上女朋友了?”他熟练地绑橡胶带,找血管。
“看不起兄弟了是不是?哥也是能找到对象的——”
“你爸爸我这不是不把儿子当外人嘛——啥样的姑娘啊?”他开始消毒。
“不告诉你。”
“嗬,看把你得意的——我猜猜!嗯……”针头刺入,“是个胸襟开阔的豪爽姐姐。”
【】。
“为什么是姐姐,”而且,“为什么是胸襟开阔。”
“说中啦?”暗红的血液灌入针筒。
“完全挨不上边。”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器量狭小的混蛋玩意的模样。但是年纪确实比我大。
“休要嘴硬,骗不过你爸爸。”他朝我促狭地笑了一下,“高中时候,班上其实有女生暗恋你。”
“啊?谁啊?”
“人家都和你表白了,你压根没意识到,给人整得气死,当然,人有意疏远你你也没意识到。那时候哥几个就觉得啊,你这人,注孤生。”他拔出针头。
“到底谁啊?”
“肯定是姐姐,肯定胸襟开阔,豪爽。敏感细腻的姑娘早把你甩啦!”他把棉球压到针眼上,“按压15~20分钟,不要揉搓。去去去,别耽误你爸爸正经工作了。”
*
回来后,他问我:“怎么唉声叹气的。要不是知道报告不可能当天出,我还以为你有哪项阳了呢。”
“你才阳了呢。”我说。但是抱着手臂在沙发上时,情不自禁又叹息了一声。我问他:“我看起来注孤生吗?”
“遇见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话了?”
我去他怎么这么敏感???
我简单地把社死现场和我力挽狂澜的过程复述了一下,然后不甘心地说了那句评价。
并不是说我很在乎自己孤生不孤生。只是自己不在乎是一回事,别人,而且还是高中好哥们,特了解我的人,给了个这么个评价,让我感觉自己这个人的某一方面直接被否定了!
敏感细腻的他笑起来。
“那多好,”他说,“这样的你才会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收回之前那句话。敏感细腻个屁,应该说是“心理变态的他”。
他按下榨汁机的开关,马达带着刀片哗哗哗转起来。
他就在这种噪音中问我:“你觉得很可惜吗?”
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了个寒战。
“当然没有,”我迅速说,“只是——他还说因此我对象肯定心胸宽阔性格豪爽,要是个敏感细腻的一定早把我甩了。”
他再度笑起来。马达停转,他把果蔬汁倒进玻璃杯。
“是这样吗?”他端起玻璃杯,抬起头,视线越过隔断烹饪区与客厅的吧台,看向我。挽到臂弯的衬衫袖子,敞开的领口,通透的阳光给他的头发打了一层浅浅的光边,他只是闲适地那么站着,就是一幅能上杂志封面的景象。
他问我:“你怕我甩了你?”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感受。
他喝了一口那个因为混合了很多水果和蔬菜,于是颜色是有点发灰的绿色的果蔬汁,接着端着它走过来,坐到我身边。
“尝尝。”他递给我。
我不喜欢喝这种东西。口感上很稠,口味上更怪……
“嗯?这次怎么这么甜?”
“按你可能喜欢的口味调的,”他盯着我说,“看来没有失败。”
我又喝了一大口。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那种卖的果汁,人家糖浆调的虽然不够健康,可是真甜真好喝啊!这次这个,也还是不够甜,只是比他之前榨得那些味道齁怪完全和好喝沾不上边不知道他为啥那么爱喝的玩意相比,好喝多了。
我一口气全喝完了。喝完,看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到——他只是叫我尝尝,是不是没有让我全喝了的意思啊。
毕竟他这人心思难猜,就算是我上辈子,有时候还会会意错他的心思。
他拿走我手中的空杯子,放在茶几上,接着开口说:“害怕。”我没头没脑地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说下去,我才明白过来,他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知道自己不够好,知道因为自己的不够好可能失去你,所以害怕。就算明明没有这种迹象,就算知道不会失去你,还是害怕。”
……他的意思是,我心里的那种感觉,就是他经常有的那种感觉吗?
其实,要是前世,我完全不能想象我会这样。就算是这一世,没遇到他,只是想着前世的他的我,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我的这种感受,一种算不上沉重,但确实存在的,酸酸的闷闷的轻微不适的,心里的一种感觉。
他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知道,是别人让你有了这种意识,而不是我,”他说,“又是另一种害怕了。”
当然不是因为别人。
高中好哥们,关系再好,感情再深,也远远比不过我和他的关系和感情。那个人的话只是无数让我感到隐忧的事情中的一件,话语中的一句。所有的不安是引起自他,而不是别人。
“怎么不是你。”我低声说,“害怕的是失去你。”
“真的吗?”他注视着我,“其实,我并不怎么相信,你会害怕。你一直……”
“我一直害怕你。”我说,“你这个狗东西,什么都叫我害怕。靠近你觉得害怕,远离你还是害怕。”
“我……”他说,“一直想要你是我的。”
“我倒没有这么想过,”我说,“我觉得你就是我的。”
我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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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咬手啊……留印的话怎么办明天周一上班被人看见了……”
“那就说你‘女朋友’咬的。”他回答我。不过他松开手【】。【】他又停下,注视着我手臂上采血留下的红点。
我心中警觉,对他说:“这里不能沾水啊。”
“这点小伤口,你还怕感染吗?”
“不感染也别动!”
我想把手臂抽走,却被他按住。
“不亲。”他说,“就看看。”
他还真就不亲了,就盯着看,简直可以说是着迷地盯着看【】。
不是大兄弟,您这【】癖也太怪了吧!
“其实,”他说,“毛巾床单很难传播【】病,那些病的病原体很脆弱,离开□□环境很难存活,很难感染。”
“啊?那你叫我去查什么?安心什么?”
“想要那张化验单。”他【】说。
我觉得【】困惑【】。
他又说:“像不像守宫砂?”
啊?我不能理解他!
“我取报告的时候就在想……”他说,“我要弄到一张你的……”
“……可它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也证明不了啊?!只是检查的几个项目阴性阳性而已……”
“已经能证明……很多了……我喜欢只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喜欢你只是我的——”
他叫出了我上一世的名字。
我没有说话。
很奇怪,我和他过了一辈子,前世他就是这样,我最终习惯了;我刚刚和他说完我觉得他是我的,现在他说他喜欢我只是他的,我却觉得这话很不对,叫我心里发慌,叫我觉得害怕。
“嗯?你怎么了……”他停下来,但是并没有太紧张,太在意。【】 “抱歉……是不是我太自说自话了?……别这么冷淡啊——”【】
他用这张棱角分明,既非常英俊也非常有压迫感的面孔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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