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糯的音色在过分冷硬的雨声里显得格外动听,裴司臣扣在门框上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这人,太乖了。
裴司臣冷戾的面庞忽地一暖,他甚至没有太听清楚这人说些什么,吸血鬼,这小孩是不是被雨浇傻了。
见裴司臣久久不语,顾远洲眨巴了一下酸涩的眼眶,带着浓浓的湿意又往前挪动了一步。
低着头近乎贪婪痴缠地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壮着胆子要往裴司臣身上靠。
裴司臣下意识一躲,顾远洲顺势倒在地上,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羞赧地卖萌,软乎乎道:“我很好养的,几乎不吃什么东西,而且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会,下雨知道往家跑,大太阳太晒知道不出门。”
顾远洲还在叭叭个不停,却没发现裴司臣的思绪早就飘远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下意识闻了一下,还是一样的味道。
被冰块包裹的酒香在空气里弥漫,不是裴司臣接触过的任何一种酒,倒像是掺杂着果香的清酒,又有一股儿莲花的幽香。
裴司臣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分化成alpha之后就确诊了信息素识别障碍,不可逆的那种,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闻到味道了,现在居然闻到了,没想到……老天爷居然如此眷顾他。
顾远洲还在面恳切地推销着自己,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上房揭瓦,反正都是样样精通,绝对是持家小能手。裴司臣低垂的眸子认真地望向单手撑在地上的人,心想,吃的肯定是不多,那么瘦,纤细的手腕他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掰断了。
愣怔一下,裴司臣到底还是从顾远洲的话里听出来了弦外之音,这些话翻译翻译不就是求包.养!
一个对自己物种认知不太清晰的omega求饲养,嘶,裴司臣牙疼,他又不是流氓,怎么能干这种事。
他冷着脸轻声拒绝:“不好意思。”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地上那人纤长的手指就伸了过来,指尖停留在他纯白的衣角轻轻晃了一下,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露出又白又软的小肚皮,看起来就挺好欺负的。
“你让我摔倒了可以负责吗?”
裴司臣有一瞬间失语,他好像被碰瓷了。
那人勾着他的指尖在他湿答答的头发上擦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听那人说:“你摸我小脑袋了,要负责。”
天地良心,他,他就是被碰瓷了吧。
偏偏那勾人的味道还攀附在衣服上,顺着鼻尖刺激着脑子紧绷的那根弦。
omega的数量极其稀少,国家对omega的保护程度远超想象,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藏匿,而这条规定防的就是那些豪门世家的富二代。
啧。
裴司臣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他向来是法令的严格遵守者,可到了这个时候,被软乎乎的omega拉着,他差点绷不住冰山脸,垂眸看向可怜兮兮的omega,第一次违反规定,温柔又克制地说了一句:“愿意。”
小O太乖了,要温柔一点。
裴司臣伸出手掌,把地上还在发愣的人拉起来,柔声道:“请进。”
温热的手掌似乎都残留着清甜的血腥味,顾远洲只是偷偷嗅着就觉得饱了一大半,他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牵着他手的男人,移动的血包,好喜欢。
嘀嗒嘀嗒。
黑袍上的水珠尽数滴在昂贵的地板上,裴司臣这才看清楚顾远洲的打扮,黑袍笼罩全身,拘谨又局促地站着,很像是离家出走的乖宝宝。
“你叫什么名字,我先带你换身衣服吧。”
“顾远洲,主人,你呢。”
裴司臣的喉头骤然发紧,指尖被烫到一般松开顾远洲的手指,冷峻的脸颊染上一丝绯红,偏偏堂而皇之说出主人两个字的顾远洲神情自若,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纯洁,比高山上的皑皑白雪还要纯净剔透。
一瞬间,倒显得裴司臣的心脏的很。
“你喊我裴司臣就好,不用,不用喊主人。”
主人两个字裴司臣说得含糊,说完就面无表情领着顾远洲去了客卧的浴室。他把全新的洗漱用品摆出来,离开之前还贴心地问道:“会用吗?”
“会。”
顾远洲好歹也是新时代的吸血鬼,他的古堡也是富丽堂皇应有尽有,虽然离家族的古堡远些,但是胜在轻松自在,要不然老是会被唠叨作为亲王不够霸气外露,不能震慑手底下的小吸血鬼。
沐浴露是牛奶味的,顾远洲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洗完澡他对着空荡荡的衣架犯起了难。
随手把小一截的浴袍穿好,小心地打开房门露出一个小脑袋,中气十足喊道:“主人,你在吗?”
裴司臣捏着他之前的旧衣服停在门口,闷声闷气嗯了一声,“衣服给你放沙发上了。”
“好的,谢谢主人!。”
又是莫名喑哑的轻哼,裴司臣揉了揉鼻子,伸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把满屋子的酒香散去一些,这小0都不贴腺体贴的嘛,看起来基本的生理卫生知识就很匮乏啊。
尽管裴司臣放下的衣服已经是几年前他穿不下的,可被顾远洲穿在身上还是大了两码。衬衣领子大开,微微下腰就要露出精致的锁骨,裤腰很大,他凹陷的腰窝几乎都领不住裤子,贴身的西裤硬是被他穿出宽松感。
顾远洲手指捏着裤腰,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热水炙烤下发红的脚掌被冰冷的地板刺激着更加嫣红,他每走一步就要往上提一下裤子。
顾远洲艰难的从次卧出来,一脸无奈地盯着裴司臣,指了指自己的裤腰,软声道:“主人,有裤腰带吗?太大了。”
太、太大了。
妈的。
裴司臣握拳抵唇咳了一声,一定是淡淡的果酒香把他迷惑了,脑子里都开始不正常,想东想西了。
视觉冲击,听觉冲击在同一时间上头,裴司臣从顾远洲一截白嫩的细腰上移开视线,木着脸扭头回主卧拿了一条皮带。
“给,叫我裴司臣就好。”
皮带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饶是顾远洲再饿也不能是出现幻觉了吧。
在裴司臣诧异的目光下,顾远洲握着皮带轻轻闻了闻,而后惊喜道:“好香啊!”
亮晶晶的眸子差点就把裴司臣的眼睛亮瞎了,热意顺着耳根往上蔓延,冷酷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纹,他紧紧抿着唇,有种被顾远洲的目光烫到的错觉。
怎么会有人觉得他的皮带是香的,还是他昨天刚刚用过的皮带。
顾远洲两只手松开去整理皮带,裤子受到地心引力的吸引往下滑了一截,裴司臣脑子一抽直接替他提好了。
对上顾远洲惊喜的视线,裴司臣像是一只手按在了烙铁上,骑虎难下,只能摆出更加冰冷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在外面要是有omega告他性.骚扰,他妥妥的住进去踩缝纫机了。
“顾远洲,你好了吗?”
裴司臣扬的头都酸了,那人不仅动静越来越小,还越来越乱了。
“qwq,不好,还是少一个扣。”
裴司臣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低头看了眼顾远洲的腰,他默默比划了一下,太细了,他两只手就能掐住。
“你先将就着用吧,我明天让管家去给你买,你想要什么提前告诉我。”
“好哦。”
咕噜咕噜。
顾远洲竖起耳朵,欲盖弥彰地捂住咕咕叫的肚子,飞快道:“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是不是饿了?”
异口同声,截然不同的话。
顾远洲尴尬地笑了笑,看着裴司臣关心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委屈,撇了撇嘴:“主,那个臣臣,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湿漉漉的眼睛,搭配上委委屈屈的动作,裴司臣骤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手腕抬起来又放下,好半晌还是犹犹豫豫揉了一把顾远洲的小脑袋。
蓬松的头带着熟悉的木质香,是他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想吃什么?”
裴司臣晚上在酒局上已经吃过了,alpha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裴司臣更是如此。家里除了管家,就只有两个负责卫生情况的男性beta,因为做饭这种小事都是他亲自来的。
“都……可以。”
顾远洲盯着裴司臣看了好几眼,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想吃他。
这还是第一天见面,他不能太猴急,会把人吓到的,他闻闻味儿饱腹感就挺强烈的。
裴司臣看了眼冰箱里还有中午吃剩的米饭,干脆图省事就做了个蛋炒饭。
顾远洲透过厨房的玻璃看着忙碌的裴司臣,他颠勺的动作流利又自然,真真是秀色可餐,呸,是,是赏心悦目。
血腥气混杂着蛋炒饭的清香,顾远洲望着黄灿灿的一片不自觉就流下来口水。
“顾远洲,过来吃饭。”
“来了。”
顾远洲试探着吃了一口,有些像血拌饭,浓郁的血腥味吃的他是热泪盈眶。一边吃,顾远洲一边想,这饭是怎么回事,居然还会有这么浓的血腥气。
裴司臣注意顾远洲到边吃边哭的模样,对自己的厨艺骤然不自信起来,疑惑道:“不好吃吗?”
“呜呜呜,太好吃了!臣臣,你真好。”
臣臣,虽然裴司臣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称呼确确实实是喊他的,一时间他居然分不清楚到底是臣臣更好,还是那个让他羞耻到爆炸主人更好。
满满一大碗米饭被顾远洲吃了精光,他倚靠在沙发上,揉着肚子,眼睛半眯着感慨:“唉,多少年没有这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裴司臣偏头看了眼舒服的直勾唇的顾远洲,又想起来他浑身上下的打扮,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顾远洲可怜兮兮要饭的场面,唉,怪可怜的。
明明是一个国宝级别的omega,还要沦落到上门求那包什么养的地步。
想到这,裴司臣的声音更柔和了些,“晚上你就在洗澡的那间卧室住下,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做。”
“好,谢谢!”
顾远洲太感动了,移动血包又温柔又好看,还有一手的好厨艺,哎呀,住一起真不亏啊。
客卧收拾的也很干净,顾远洲关好门并没有闻到什么可疑的味道,屋里昏黄的灯一关,他盘腿坐在床上无聊地要死。
他向来是白天睡觉,晚上熬夜的,躺在床上身上跟长了痱子一样怎么都不舒服。顾远洲坚持了几分钟还是没坚持住,悄悄起身顺着气味来到了裴司臣的卧室门前。
顾远洲站在门外,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无奈,顾远洲只能耷拉着脑袋又回屋去了。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息,裴司臣照例给自己换强效腺体贴,手指摸在腺体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腺体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
作为顶级alpha,裴司臣的信息素霸道极了,稍微释放一点就让敏感脆弱的omega受不了,因此他常年都贴着强效腺体贴,能够有效隔绝百分之九十九的气味。
他自己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开车的司机一贯又是beta自然也不能提醒了。
裴司臣后知后觉,他居然在一个omega面前释放了一整晚的信息素,而那个O看起来还好好的,并没有被他的信息素影响到。他罕见的迷茫了,甚至怀疑顾远洲到底是不是omega,可是他身上的信息素又确确实实属于O的。
身上的水珠一寸一寸擦干净,裴司臣穿好浴袍从屋里出来,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
顾远洲……刚刚来过。
裴司臣躺在冰冷的床铺上,听着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久久无眠。
翌日清晨。
裴司臣做好早餐去叫顾远洲起床,他卧室的帘子死死拉着,床铺却整整齐齐,四处都没有顾远洲的影子。
“顾远洲,你在吗?”
卧室除了裴司臣的回音再无其他的动静,他捏紧了门把手,冷冷地想,那只求饲养的‘吸血鬼’跑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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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只吸血鬼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