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彼得回到床上看书,阳台的门没有关,时不时有风吹来。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科幻读物,完全沉浸在知识的世界,直到光线变得不那么适合看书。
裸露的小腿皮肤被吹进来的晚风激起鸡皮疙瘩,彼得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下床打算把阳台的窗户关上。
阳台的角落,书籍和物品静静地摆放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彼得关好窗后,转身的瞬间,眼角瞥见一丝不协调的绿色,他无意地望过去。
摆放着花盆的桌上,花盆中的蓦然抻出来一枝绿茎,顶起一颗含苞欲放的花苞,其花瓣紧实而饱满,硕大的花苞透露出蓬勃的生机。
枝条自如地伸展,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长姿态。
面对这奇特的一幕,彼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扶着眼镜靠近,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我的天,你被种下的时间甚至还不到四个小时!”
靠近细看,这植物无疑是一株典型的郁金香,粉白的花瓣和翠绿的叶看上去很有精神,几乎叫梅姨精心照料的植物相形见绌。
唯一奇怪的是它的花苞有着婴儿拳头大小,很是显眼,叫人忍不住研究它的原理。花苞乖巧地垂着,似乎在对看到它的人发出邀请,
“我可不是普通的花。”
在一番“叫梅姨来”和“独自研究”的心理挣扎后,好奇心压过了谨慎,彼得小心地伸手,准备触碰那个异常巨大的花蕾,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新品种?莫非内德真是个植物学家?”
当手指轻柔碰触到花苞时,它似乎感受到了触碰,竟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仿佛魔法般,花苞开始缓缓地、逐片地展开它的花瓣,更神奇的是,它似乎还散发着光圈,梦幻地如同精心编排的动画场景。
最后,在彼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干脆利落地完全舒展,花心中包裹着的东西露出来——一个仅有拇指大小的小人。
拇指大的小人蜷缩在花蕊上,头发乌黑顺滑,娇美的小脸蛋上有着挺翘的睫毛,无疑是个小女孩。几缕细蕊缠在她的身上编成小裙子的形状,精致得活像一个造价不菲的娃娃。
此时,小家伙闭着眼睛,嘴角溢出晶莹的口水,俨然是熟睡的状态。
彼得舒了口气。噢,原来是一个拇指小人嘛,还以为是变异了呢。
......
等一下!从郁金香里生出来一个小孩!这绝对是做梦吧?!
“啪——”,混乱的思绪迸发,彼得冷静地朝大腿扇了一下,他确实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花瓣里躺着个小女孩。
然而痛感怜爱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先不考虑生完小孩的郁金香是否需要急救措施,不,不对,这完全不是重点!这种情况在于那个小孩吧!
才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些崩溃,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这种情况完全打破了他的世界观,花里面长出来一个小孩,这简直前所未闻,只有小时候读过几句的童话故事才勉
强对得上。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一角,彼得闭上眼用力摇头,试图把眼前的一幕晃走,一直甩到头都发晕了,他才满怀期待地张开眼睛。
此时,小人睡饱了,正慢悠悠地起来,她揉揉眼睛,小小的身子恰好贴合坐在花心上,面对眼前陌生的一切,她迷茫地观察着,正好与彼得饱含期望的眼神对上。
她好奇的歪歪头。
然后眨眨眼。
接着,她看清了彼得的脸,少年未发育完全的面容带着柔和的弧度,他有些慌张地看着她。庞大的身躯却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威胁感,而是不知所措的善意和懊恼。
雏鸟破壳时会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人做自己的父母,这被称为雏鸟效应。
而现在,第一眼被彼得误打误撞看到,她懵懂的感知到:对方将是她的抚育者——妈妈。
于是她露出快乐的笑容,对彼得张开手,发出甜软的呼唤,
“妈妈.....”
彼得...彼得的表情碎掉了。
“等一下!我怎么就是你的妈妈了,你是从花里面出来的,我只是恰好种下了它....你会说话?你是花精吗,还是精灵?花仙子?”
她看着彼得的嘴巴飞快张合吐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疑问又抓狂地盯着自己。
可怜的小家伙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害怕地皱皱小脸,本能的缩了缩小腿,发出求助,
“妈妈.....”
“不对的,你应该叫我爸爸.....啊,停停停,我不是你的父母啊!”,彼得欲哭无泪。
否定拒绝的意思,即使是语言不通也终于被完整传递,小人弱小可怜又无助,无措的抱紧自己。
“呃,所以你是某个花朵族的孩子吗,被遗失了?掉落在抽奖箱里?”彼得放缓语速,他现在怀疑这个小家伙并不会英文,“如果有这个族群。”
小人仰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
眼看她听不懂自己的话,只知道呆愣愣在单薄的花瓣里抱膝坐着,乖巧委屈的样子让彼得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
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也没用。在弄清原因前,先给她找个好点的地方待着。
彼得无奈地叹口气,从卧室里找了一个盒子,它是饼干盒,结实又有着漂亮的花纹。把饼干拿出来,在里面垫上绵软的纸巾,就这样简单做好了一个小床。
“那朵花不是很结实,我可以把你放到更安全的位置上吗?”,小人不会说话,但是看到盒子递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
她扒住盒子的边缘,小腿蹬着托举的大手,在彼得的帮助下搬到了新的住所。
盒子宽敞又干净,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扶着边沿,只漏出半个脸蛋。
妈妈真是聪明又能干。她满脸崇拜。
“你看起来真的好小一只,你有名字吗?”彼得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小脸。
没想到小人发现彼得的动作后,以为在和自己玩,竟开心的抱住他的手指。
“哎!”,手指被抓住,软乎乎的感觉叫人忍不住心软。
彼得发现,小人居然对自己完全不设防,这个认知使他认真起来,“人都要有名字的,我总不能一直用“you”称呼你......你喜欢什么称呼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花朵诞生的的小人也认真起来,咿咿呀呀地点头。
“既然你喊我’妈妈’,那我送你一个暂时的称呼。”,一大一小的眼睛对视着,一方认真,一方懵懂,
“你是从我抽到的礼物中诞生的,在罗马神话中有一位女神掌管着幸运,我很喜欢她的真名,我想把它送给你——Fortuna”
“——芙尔图娜。”
为了让小人懂得他的意思,彼得不停地、缓慢地重复,力求准确的被她记住。
她贴着妈妈温暖的手指,终于在声音越来越慢的时候,张开嘴,发出柔软的音节,
“for...tu..na.....”
声音很小,但是很准确。
“哇哦!咳,咳......棒极了,芙尔图娜!”
听到妈妈发出开心的笑声,芙尔图娜甜甜的笑起来。
还没为妈妈缓和的情绪开心几秒,图娜便停住了。她好像听到从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咕嘟.......”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与之相连的是,脑袋下面的位置有些不舒服。
她被吓到了,然而声音并没有消失,甚至彼得在听到声音后,也沉默了。
“咕嘟嘟.....”
图娜眼睛里一下子蓄满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憋住,在彼得越来越惊慌的目光下哇的哭出来。
“啊!好孩子,不要哭不要哭,你哪里不舒服吗?现在想回到郁金香里面吗?”
彼得从没有带过孩子,不那么准确地讲,他现在也是个孩子。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他手足无措了,明知道芙尔图娜听不懂英语,还是下意识询问。
他托着小家伙来到花盆旁,还没放下就被抽泣的图娜抱得紧紧的,抗拒地躲开。
没办法,他又给盒子也拿过来,图娜仍旧不放松。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图娜哭的都要哭的打嗝了,彼得也没找到问题所在。
正当他急的打算去找梅姨坦白,图娜抽抽噎噎的抓着他扯了扯,彼得低下头。
图娜眼巴巴地看着床铺,看上去十分渴望。
“你想呆在这?”,彼得疑惑但是顺从地走过去,对手里趴着的小姑娘问道。
床上散落着书和被子,还有几包刚拿出来的饼干,其中有一包已经开封,散发着麦子的香味。
一靠近床,图娜立马不哭了,挂着泪痕的小脸带着急切,没等彼得放下便挣扎地要下去。踩在暄软的床单上就向饼干袋跑去,因为对身体掌控度还不太够,又摔了一跤。
然后她立马坚强的爬起来,扑向饼干。
见此情景,彼得恍然大悟。
是的,芙尔图娜,从花朵里诞生的小家伙,是需要吃东西的。
而现在,她饿了。
“原来你是饿了呀,可是,这个饼干有些硬,你刚出生,能咬动吗?”
这个品牌的饼干以顶饱便宜为卖点,质地紧实坚硬,彼得当初被它的浓郁的麦香吸引,回家后就被它强壮的身躯硌到了牙。后来就被换牙期的他拿来磨牙,如今已经很久没吃了。
彼得担忧地注视着图娜,打算在她被硌到牙的第一时间收起来。
饼干散发着香气,诱惑着图娜吃一口。小家伙哪管什么硬不硬,抱着饼干就咬上去。然后毫无缓冲,异常干脆地被硌到牙齿。
彼得眼疾手快把饼干从图娜的嘴里拿出去。
图娜皱起沾满饼干碎屑的小脸,泪眼汪汪地回头,向彼得求助。
“妈妈......”
饼干硬硬,牙齿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