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叠翠楼
楼台下一曲《感伤怀》刚巧唱完,念微君转头笑着给上首的人斟酒,“安王殿下不好出门,难得今日竟愿意来陪妾听个戏,妾感念万分。”
这出新戏填的却是个老故事,原型为,一个沈氏大官因为妻子老且丑,而幸宠妾室田氏,等到他有了权势之后,越发见妻则烦,所以另行购置了一套房产来安置正妻。府中事务皆由田氏掌管,旧人名存实亡,田氏成为实际意义上的正妻,后来还得封诰命,成了鲁国夫人。
徐行藏为前朝旧人,因国师请命而得封王爵,而这个“安”字儿,或许只是夏皇在表述大权旁落,受人辖制最后愤怒的不满,但是于徐行藏本人而言,应该是相当讽刺的。
念微君确实是在故意挑衅,原因不仅在于,他已经获得执掌国师府中馈的权力了,更在于,近两年这位先前一回来就惊动了整个清秋教的名角儿,似乎有些气力不济,不太唱得动戏了。
说实话,他也是自找的。
谁叫他除了有一个,一直跟魔尊对着头干的贵妃妹妹,他也不知约束。而且,他带着环琅境面儿上归顺清秋教之后,也没见着那些人出过什么力,倒是光知道找教中要钱,感情这全是扶贫去了,以往至少还能时不时地去收剐两三,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娘家人,就是教中的几个魔君都绕着环琅境的人走。
当然,钱的事还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位殿下,生性风流,据说之前招惹过的花花草草们不少。但前面的事,魔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谁料,近来他还发病,与源途君争抢一个美人。
事情败露,魔尊自然勃然大怒,美人的身世也被扒拉了出来,原来是前面归顺了清秋教的子月垠钟掌门的女儿。
这下好了,他们两兔子争抢窝边草的事儿,惹得钟粟觉得这魔尊的心偏到海边去了,同样是归顺,子月垠还早到,结果他们像个奴隶,环琅境那群家伙像个主子,就罢了。结果,这降都投了,女儿还照样被人悄悄搞走,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钟粟暴力请求魔尊严惩源途君和安王。
源途君没得到个好,赐了鞭刑,这位殿下,自然也被呵斥了一顿,冷落了起来。
这不,魔尊上北境“宽慰”钟掌门都没有带他,这种事儿,还从未有过。
念微君深知趁热打铁的重要,魔尊没有拜过天地的正头夫人,姓徐的回来之后,唯一见得着的好事就是,每年节省了一笔祭拜魔尊亡妻的银子。众人皆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但是,安王殿下,他不到底还不是正经的夫人吗。
何况,他现在手里有国师唯一的孩子。
不过养在外面,没有过明路。
魔尊的说法是,阿艮见了会伤心吃醋,对自己不好。
道理确实是有一番的,尤其是孩子年幼,他又虚弱的时候,自然,那样处理是好的。但现在那孩子年岁见长,不在魔尊身侧,也不亲近,这就大不利于孩子以后的发展了。
他这个,做母亲的,嗯,反正就那么个意思,总之要为自己的孩子,筹谋布局,规划长远的。
徐行藏慢饮了一口杯中清酒,又百无聊赖地拨动腕上的玉镯,里面嵌了东西,不仅能禁锢灵力,还能帮人随时传送到自己的位置,至于还有没有自己不知道的效果,暂时不知。
不用调动灵力就能用的金叶,被谈广涯收走了,周身又被他戴上了这些破玩意儿们,他现在连纳戒都用不了,比大街上的凡人有点儿优势之处,大概就是身边有个小剑灵,兜里有几张不需要灵力就能催动的符箓吧。
戏台上的小生穿了身粉色的衣服,那水袖甩的花儿似的,叫人心坎儿都软和了。
殿下的眼睛看着台下的漂亮小生,手上拣了颗半个手掌大的上品灵石,给小剑灵啃,“不妨事,念微是个贴心人儿,我陪你出来看看戏,是应该的。”
“对了,我那儿的灵石不多了,你记得叫人给我送点儿来。别忘了。到时候,孩子没个零嘴吃,哭闹。”
念微君,“……”
他自己的孩子,修行都没用着几箱上品灵石,结果这家伙倒好,一箱一箱地喂他那个长不大的小杂种吃。
“殿下,您有所不知,近来多事之秋,未免尊上再为银钱烦扰,我们还是节俭些的好。”
念微君耐着性子,劝他。
但他说话期间,徐行藏已经抬手让这边伺候的人,去请刚才台上的小生了。
吩咐完了,才偏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但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觉得自己在为难他,所以不快,而是一副,这可怜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怜悯同情。
眼神有点儿**,徐行藏也觉着不好意思,遂抱歉地向念微君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儿,没事儿,节俭是好事。挺好的,不错。”
他可能也觉得这样说,可能也会让念微君多想,又补充,“念微不要多想,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么为尊上着想,也的确难得。”
要是,他那控制不住的手,没有又抛了一颗硕大的灵石给小剑灵啃的话,他的话还能稍微安慰安慰人。
这家伙是个完全没数的,他管府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无为而治,反正只要他想要的东西能到他手上,他就不管底下的人怎么弄,一年到头,账本都不假模假样地翻看一下。
所以有多少造多少,银子花的真如江河流水。
但他讨喜。
安王事儿不多,府上人人都喜欢,反正他把魔尊哄得高兴,魔尊也不问责他。
自己不一样啊,那些该死的真真假假的账目,现在算是全招呼到自己手里了,若不整理清楚,之后收拾篓子的还不是自己吗。
当然,他也确实没有徐行藏那种,我不就是花了几个钱,难道你这么大个魔尊兼国师并一字并肩的晋王,还没钱来养我了的理所当然。
“多谢殿下夸赞,妾倒有一想法。”人贵而语迟,念微君心下不耐,但语调却不显焦急。
“唔。”
徐行藏又招呼人,去把他的水烟袋拿来。
“殿下若只是哄个儿小孩儿高兴,果脯香干,也都是好的。”
奢贵的水烟袋,是这家伙骄奢淫逸的冰山一角。
白气从徐行藏口中呵出,厌世消沉的颓废之色,在他脸上浮现,一种不甚喜欢、并不沉迷,又要讨着要的矛盾割裂感生动流出,总之,一派吃的太饱无所事事的矫揉造作。
那位模样好看的小生被请了进来,他也没有着眼看,只撩起眼角,给了念微君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偏头跟小剑灵说,“给陆鸣发消息,说我没钱花了,让他送点儿灵石来。”
念微君,“……”
“殿下,妾不是这个意思。”
徐行藏大度,“没事,府上要省钱,我也是理解的。”
念微君的脸上五光十色。
你理解个屁。
偌大一个魔尊,后院儿里的人,要去找娘家要钱了。
谈广涯就是想办法来把夏皇的赋银短了来给徐行藏花,也不可能让徐行藏掉头去吃别家的东西,魔尊丢不起这个人。
他简直不敢想象,谈广涯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死的有多么惨。
本来府上的大小事都好好的,结果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有烧起来,就全捅自家的窟窿眼上了,那么些个银钱也没有了,家宅也不和睦了的罪过,全滑到一个人的身上,真的会让人死无全尸。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汇报为强了,他不信,有人能凭宠爱,持续作死。
念微君在整合话术,归拢各类账目,以作洋洋洒洒地书面汇报的时候,徐行藏不耐烦地叩了叩案面。
这人干什么呢。
怪不认真,难道他要宅斗,还中途溜号打盹儿的吗。
“念微,我没有带银钱。”
谁家好人出门要带钱?
那小生闻言,赶紧低头作揖,“小生拙技,能得殿下两分喜爱就已经是殿下抬爱了,不用再舔脸要额外的恩赏。”
念微君。“……”
哦,这是没钱还要充大款,好名声尽是他的,实际上花的全是自己的荷包对吧?
念微君点点头,状似应下,然后在腰上一摸,脸色一变,“殿下,妾这也是糊涂,定然是今日为了接迎殿下,出门的着急。竟然忘了揣点儿银子在身上了。”
你不是能吗。
反正我也没有钱,咱就这么互相晾着呗。
“殿下,远水救不了近火,您看,若是叫陆宗主给您送来也不方便,而且折腾一趟大家都劳心劳力。不然还是妾让人回府,跑一趟送来?”
我也不跟你多讲虚的,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你别把事情闹大了,我以后也不为难你,合算吧?
清脆的叩桌声响起,一张符箓在空中燃烧。
徐行藏笑着支颐,语调是上不得台面的欢快,“夫君。”
“嗯。”
“在外面,忘带钱了,说好了赏别人,怎么办?”
耽误夫郎做事儿的娇妻毫无愧疚之心,他转着手上价值连城的玉镯,“我也不好把你送我的东西赏给别人。”
实际上他这些饰品牵连着身上的各处死穴,如果要暴力拆除的话,只能得到一具自由的尸体。
“要不是,你解禁几息的时间,我用灵力凝点儿金银出来玩儿?”
小剧场:
旁白:采访徐仙君,宅斗好玩儿吗?
徐:别逼我扇人[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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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