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向敏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
【系统。】那声音道。
“系统?”向敏一怔,“原来真的有系统,不过奇怪了,为何在我唤你时不出现,到这会子才冒出来?”向敏诘问道。
【这是对宿主的考验,宿主只有完成第一个任务,才算合格。如此,系统才会出现。】
“第一个任务?”向敏问道,“是指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认清自己的身份,重回长公主之位?”
【正是。】
“那我现在算是合格了?”
【嗯。】
“你既然是系统,按照穿越的规矩,只要我绑定系统,便会开启主线任务。既如此,我的任务是什么?你能给我的金手指又是什么?”向敏反应迅捷,立刻问道。
【我知道宿主在苦恼什么。你需要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帮助你更好得伪装成原主,活下去。我可以将过去之事相告,而宿主你的任务是完成死去原主的遗愿。】
“遗愿?公主真的死了?所以,我阴差阳错穿到了死去公主的身上?”向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难以言说,如今,原主贡献了身体,而她贡献了灵魂,她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
向敏隐隐感到,自己似乎与死去的原主建立了某种超脱的联系。
【……是。】
“好,我答应。”向敏未曾犹豫,既占了原主身体,她没得选。“公主的遗愿是什么?”
【报杀母之仇。】
向敏眼睫一颤,眉头拧成了一对化不开的结,沉声道:“给我讲讲吧,项愍的身世过往。”
【嗯……】系统顿了一下,侃侃道来。【有一事,你搞错啦。公主不叫项愍,而是项悯,‘悯恤’的‘悯’。】
向敏挑眉,问:“那为何那块草令上写着‘愍’?可以看出定西军的统帅并不认识公主,仅仅是通过那块草令确定了我的身份,所以,那块草牌应当是很重要的信物才对。”
【宿主猜得没错。此事说来话长,原主出生时先王爷为她赐名“悯”,然“悯”意为,痛也。原主恰又自小孱弱多病,王爷和王妃怜爱小郡主,遂又取了‘愍’作郡主的小字,希望改运祛病。这两字同音不同意,所以,旁的人只以为王爷和王妃唤的是‘悯’,也只知公主的名讳为项悯。这世上仅原主的父母和兄长知道女主的小字,会称她为‘阿愍’,所以这块刻了‘愍’的草令才能当作辨认身份的信物。
王爷和王妃已故数年,当世也只有项氏兄妹二人知晓这个小字了。】
“原来如此。”向敏应道,心中却在打鼓,原本以为小流浪汉就是一个懦弱贪吃、大字不识的白丁小子,但今日城墙下一瞥,俊逸出尘,气节亦非寻常人,怕是识得字的。那她那时用‘愍’字来诓骗这小子,他为何还顺从地咬上钩,掉进陷阱里,是装的?还是他真的不知公主名讳?
【宿主……】
向敏被系统的声音唤回神来,决定不再多想,跟这小子要算的账还多着,来日方长,晋舒。她转念,对系统道:“那王爷和王妃又是怎么亡故的?你前面所说的报亡母之仇又是何意?我已知项悯自祖父那辈起便困守在西陲,他们尽心尽力镇守边疆百年,却不知王妃之死有何蹊跷。”
【已故的先皇忌惮定西军,更忌惮手握军权的王爷。十年前,朝中一文臣上奏,言户部侍郎商渡真联合中郎将陈显意欲弑君谋逆。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龙颜大怒,皇帝下令,将中郎将陈显一家二百一十八口,商氏九族三百余口人系数斩首,以儆效尤。这一桩谋逆案,上上下下株连数千人,砍掉的人头在菜市口堆积如山,血腥味飘在贡京的上空足足半年才散去。】
讲述的声音竟有些激动,带了隐隐的颤抖,缓了一瞬又道:【……而商渡真乃是原主的外祖父。王妃名作商汤[读作shangshang。],是商渡真之女,亦在被斩首的罪人名册里。那时项悯不过六岁有余,母亲在她面前被贡京来的御史以铁链加身,从军帐中押走。她追赶出去,因为自小父兄教她骑射,懵懂无知的公主在黄沙之上,拉满长弓,她的父王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转瞬,项悯手中的箭射瞎了御史的左眼。可这一切到底是徒劳,原主的母妃还是被带走了,外祖父一族被屠戮殆尽,还背上了谋逆的罪名,不得入皇陵,不得回大漠,弃尸乱葬岗,不许有人祭拜。】
向敏看向手心日复一日拉弓留下的厚茧,在这一字一句的叙述里,似乎看到了十年前,原主追逐阿母的悲痛和无力。她想起了在山洞中做的那个梦,她只身在黄沙大漠里纵马,快活而自由,但这种快乐转瞬即逝,现实是血淋淋的。
系统继续它的叙述:【这是挑衅天威,欺君罔上的大罪,朝铭帝勃然大怒,一道圣旨自贡京加急传来:念北靖王一脉戍边百年,劳苦功高,又系皇族血脉,留项悯一命,但折其双腿。另,五载内,北靖王爷需带定西军出讨西陲九小国,夺其牧场,连年进奉万两白银,以充国库。】
【自此,战火在大珖朝的西陲烧了三载,王爷终是一去不还,死在了这场战乱里。】
【项悯还不到十岁,父亲母亲皆死在她面前,尸骨无存。】
话音在向敏脑海中回荡,她额角渗出冷汗,缩着身体抚住自己的心口,那儿好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残留的情感在系统的诉说中被催化。
向敏感觉心口痛得如钝刀割肉一般,接着,从没有知觉的双腿竟也开始作痛,犹如附骨之疽,一点点透骨,渗进四肢百骸。
【宿主,你还好吗?】
“我的腿很痛。”
【项悯自射伤御史、被折断双腿后便落下了腿疾,王爷寻来的神医都说郡主的腿骨已经被治愈,可小郡主却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许是丧母之痛的阴影所致,雨雪天、梦魇时,附骨之疽便会发作。】
向敏听完,咬牙忍了痛楚,颤着声问:“陈氏和商氏谋逆到底怎么回事?”向敏红着双眼,擦去额角的冷汗,“告诉我,是何人栽赃,又该杀何人雪恨?”
【……】系统竟是一怔,面前的向敏太果决,太狠厉,又很聪慧。自己还未讲完,她却早已摸到事情背后的命脉,它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宿主。穿越到陌生的乱世,所有人第一件想到的是明哲保身,活着是最重要的,为原主报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系统需要抛出足够多的任务奖励,以利相诱,才能将穿越任务继续下去。
半晌,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桩谋逆案牵扯到的人很多,根据原主的记忆,只知皇帝早有除北靖王之意,上奏的谏官乃工部侍郎李修文,带禁兵抄陈商两家的是贾裘。】
【阴谋迷雾重重……宿主需得自己去求索这真相,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懂了。”一转眼,就见向敏翻了个身,捶捶自己发痛的腿,尽量让自己好受一些,枕着双臂,安然闭目。
系统嘴角一抽,声音徐徐飘进向敏的耳朵:【宿……宿主这就睡啦。】
“你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任务我也会接,放心。”向敏安抚道。
【……】
只听向敏的声音从床褥里闷闷地飘来:“担惊受怕没有用,事情摆在面前,不会因我惶惶不可终日而解决。我要做的是明确目的,适时而为,而天大的事也得从吃好每一顿饭,睡好每一场觉开始。系统,你也快休息吧。明天,我们便会回……”
话音渐渐低下去,系统一瞅,向敏这厮已经呼吸沉稳,酣然入睡。它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一次遇到的宿主心格外大,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系统汗颜,讪讪闭了嘴,安静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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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央,天大晴。
一部分定西军留下镇守崇容关,主帅则率了精锐,护送劫后余生的长公主回京面圣。
这一程,向敏不用再靠秦璋背着,有了专属公主的轿撵,秦璋随向敏坐在徐徐轩车之中。
向敏斜倚在车榻上,闭目凝神,不发一言,额角却渗出丝丝缕缕的薄汗。秦璋瞧了向敏这副模样,不忍问道:“殿下,是不是车里的暖炉热了些,瞧你这一脑门的汗,为你把这火灭一灭?”
向敏摇了摇头,浑身颤抖不止,她不是热的,是痛的。这次的腿疾来势汹汹,本就身处隆冬烈风里,这自骨髓里漫出来的痛楚好似把向敏被丢进了冰碴子,牙齿都在咯咯打颤。“我不是热的……腿有些痛。”
“什么?”秦璋从向敏的声音里听出来她不对劲,不免担忧心急,“我为你去寻大夫!”
秦璋刚冲车窗外唤出声,就被向敏拦住。她的嘴唇没了血色,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不打紧,不要耽误行军,如今四野战乱,只有早一日到京,见到皇兄,我的心才能放肚子里。这点痛不要紧,不用担心,秦兄。”
对,不要紧,但要命。向敏咬着唇,强打起精神,她确实不愿因为自己的腿疾拖慢行军路程;还有一点,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当朝长公主身患腿疾,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有人利用这一点加害她,只怕小命不保的概率又多几分。
但护驾的定西军士兵还是听到了秦璋的呼唤,向敏当即冲秦璋摇头,示意他不要将腿疾的事情透露出去。
窗外一军士驾马来到车前,恭恭敬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本宫有事要问。”向敏探出车窗,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异常,温声道,“昨日在城门下舍命救关的男子如今在何处,伤势可有大碍?”
“回殿下,军医已经好生照看,并无性命之忧。状元郎称有紧急要事需要禀报圣上,已随前锋军快马加鞭赶往贡京,应该会先我们几日进京。”
“状元郎?”向敏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字,声音一冷。
“正是,殿下有所不知,晋舒晋先生乃是去年一举夺魁、名动天下的新科状元郎。”
闻言,秦璋也急不可耐地探出头来,震惊道:“昨日舍身救城的乃是晋学士?晋舒就是那高中状元的奇才,晋济川?”
“不错。”士兵回道。
“你知道这人?”向敏好整以暇地挑了眉看来,显然对晋舒感了兴趣。
“天下读书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去年,晋济川晋学士以一篇殿试策文引得天下哗然。海内士子几乎人手一份,争相传阅,甚至出口成诵。那文我见过,文采斐然,大开大合,一气呵成,非天佑奇才所不能作。”
“哦?”
秦璋眼冒金光,俨然这新科状元郎是他的偶像,他越讲越兴奋,越讲越以晋舒为荣,可向敏没有一丝感情的“哦”,登时将秦璋扔进了冰碴子里。他悄摸摸瞟了眼向敏,只见面前的长公主殿下脸色黑如锅底,嘴角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冷笑。
[1]商汤读作shangshang
希望这章的信息不会把大家绕晕,手手写得时候实在是累够呛,我的榆木脑袋不适合玩权谋[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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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