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被大部分同学评价为活泼开朗、好相处,一小部分同学则会评价我为冷漠无情、恐怖吓人。两极分化极其严重。
甚至有零星几个人会说:“你说她啊,没什么印象。”
有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性格,干脆厚着脸皮,直接拿大部分同学的评价来糊弄过去。
事实上,和我相处过的人都知道,活泼开朗的我并不健谈。
我一直能坐在一个角落发呆,也能自言自语一整天,但让我主动和别人聊天,你一言我一句,就不太能行。
生活中,我并没有太多可以分享的趣事。我的日常大多是平淡无奇,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没有搞笑的奇遇,大家听了都会忍不住打哈欠。
我总努力地挤出一些话题,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往往在说完几句客套话后,我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好在大家总是面色古怪的提出理由离开现场,不至于和他们继续尬聊。但偶尔也会有不总是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
“……”
“……”
我极力想缓解古怪的氛围,满脑子都是“要亲切、要友好、要正常”这几个字。
绞尽脑汁回忆着所有我知道的社交礼仪和寒暄方式,结果脱口而出却是:“你在这里干什么?”
如果我说自己脑子短路了,会有人信吗?
我尴尬地清嗓子,试图挽回局面,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在路上见面随口一问的话,放在这里,简直糟糕透顶!就好像在厕所里看见熟人,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在厕所干什么?”
在厕所不上厕所还能是什么,睡觉吗?偷窥吗?吃马赛克吗?
可能比它更糟糕也说不定,厕所是你想去才去的,地牢不是你想关才关的……不对,也可以是想关就关的,只要稍微偷点某小气老大的东西,就会被关入地牢。
“伊泽桑。”太宰沙哑地喊住我的名字,把我那些分散的、飘散的思绪一下子拉回来。
他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几乎细不可闻,像是春风拂过树叶,又像是细雨落在湖面,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温柔:“你知道杂草吗?”
日漫角色突然跟我讲英语,这画风突变的,简直就跟在吃寿司的时候突然咬到一块汉堡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知道。”我迟疑几秒,同样用英语回答。
“看似微不足道的杂草,悄然蔓延,它们会在暗处汲取着养分。”太宰声音嘶哑,似乎被砂纸打磨过,每个字都像是在撕扯着喉咙。
他不紧不慢地说,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语气里却让人琢磨不透:“企图用细小却坚韧的根须,撼动大树的根基。”
太宰是在说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力量,能在不知不觉中积累起强大的能量,在强大的存在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力量吗……
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我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很快意识到他看不见我的动作,连忙说道:“嗯,确实。”
“既然伊泽桑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了公平,我反问你一个问题,没问题吧?”
“嗯。”
他问得轻描淡写,随口一问:“伊泽桑在这里干什么呢?”
偷窥,睡觉,吃马赛克……哦,不是……
“为了爱你!”我毫不犹豫地说。
“……”他沉默片刻,呼吸声在安静的空气中起伏,重新开口,“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我恍然大悟。
太宰的问题看似表面一个,内里又是另一个。如果我是穿越者,可以看成“你穿越过来干什么”“你怎么穿越的”。
当然,尽管我从未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任由他聪明过头,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就发现我是穿越者,只是单纯问一下,心里头压根就没想着能从我这挖出实话来。
――我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但也绝对不算愚笨,脑子还算灵光,靠着过去和别人相处的经验,该懂的道理我都能明白,就是有时候反应慢了点,或者懒得去想那些太复杂的事。
我老老实实说道:“我偷了他们老大的东西,就被关在这里了。”
“东西?”他语调不高,却有压迫感,能将人的心脏紧紧攥住。
我一顿,眼神闪动,回忆着那一小段记忆,微微耸肩:“秘密。”
拜托,我又不是原主,哪知道她偷了什么东西。
在那短小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她偷的东西,我只能瞎猜,无非就是那些值钱的东西。
比如钱,那种一叠叠的钞票,或者是钻石,那种亮闪闪的、能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小石头,再或者是金子,那种沉甸甸的、黄澄澄的金属。
反正就是能让别人眼红的东西。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已经做过的事情不用再提了,已经完成的事情不用再去劝阻了,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再追究。
我们应着眼于当下和未来。
“所以晚上吃什么?”我试图转移话题。
学生时代四大永恒的难题,能让人抓耳挠腮、夜不能寐:午餐吃什么?晚餐该整点什么?今晚到底要不要吃夜宵?要是吃,又该吃什么?
什么早饭,不是瞬间决定好的吗?
嘎吱。
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太宰扯动铐住他手脚的沉重锁链,一点一点地撑着身子,呼吸加重,缓缓站起来,走向我与他之间的墙。
在地牢里,各种气味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久了,鼻子早已习惯血腥味、鸟骚味、香水味、酒精味,不是浓郁到熏死人,根本闻不出来。
他这一动,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混合着微弱的金属味和腐肉的气息,仿佛是生命被撕裂后留下的痕迹,穿透墙壁,直抵灵魂深处。
踫。
突然,一声闷响。
太宰体力不支,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喘息,他依然平静调侃:“听上去的确……像是伊泽桑的作风呢。”
穿越者的作风,做法恶劣又思维活跃,即,卖给一个口渴难耐的旅人贵几倍的一瓶水,瓶子里掺杂一半的沙子,如果有人斥责,对方说不定会轻飘飘地说:“沙子也能增加口感嘛。”
说不上好心也谈不上邪恶,旁人哑口无言。
典型的穿越者作风。
明明我们只是短短接触罢了,太宰却说的像是非常熟悉我一样,我怎么不知道我的作风。
我第一反应有些不服气,他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之间又没有太多交集,他怎么就能轻易地给我贴上标签。
直到血腥味如附骨之蛆,直冲脑门,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感。
说不清是早有预料,还是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我心里出奇地平静,平静得有些怪异。
也许,在听见他嘶哑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我的内心深处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太宰受伤了,他很疼,我爱他,所以我该担心、紧张、无措才行。
我捂住鼻子,眼神飘向他倒下的方向,又赶快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栏杆,用日语大叫:“来人啊,有人要死了!”
“他还有用对吧!”
“那就不要让他死了!”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喊。
我紧紧握住栏杆拉扯,指甲几乎嵌入缝隙中,但铁栏却纹丝不动,嘲笑我的无力。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突然裂开,鲜血瞬间从裂缝中涌出,沿着衣服缓缓流淌。
“求求你们……快点!”我的身体颤抖,一阵无力,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不肯松开。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太宰当然是个重要角色,这点我心知肚明。他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顽强到让人咋舌。
按理说,他这种人,怎么都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去。不轻举妄动才是在地牢最好的选择。
可那个出血量……万一呢?
万一我的穿越改变了原先的发展,原主就是会想办法救助他呢?蝴蝶效应在这种地方体现得淋漓尽致——你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可能就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这个“万一”就像是一颗悬在头顶的炸弹。
太宰绝对不能死。
决定不能。
我不允许。
手心渗出汗,指甲几乎要断裂,但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有人能听到我的呼喊,有人能来救他。
太宰必须活着。
必须。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的力气,声音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近乎撕裂的急切:“救救他啊!!”
太宰轻笑,似在取笑我的假惺惺和无措,似在说“哦,原来你的爱也只是这样啊”,又似答应了死亡的邀约。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加布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身影仿佛是从虚空中凭空凝聚而成,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的脸上沾上血迹,暗红色的液体流下来,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至下巴,像是被随意涂抹的颜料。
衣服上更是血迹斑斑,原本干净华丽的布料被鲜血浸透,变得黏腻而沉重。
从血液的形状看来不是他的血。
我来不及想太多,立马拉住他的手,害怕他走远,真诚祈求:“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事情我都可以做,请救救……太宰吧。”
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手,就感到一种黏腻而温热的触感。我愣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暗红色的液体已经沾满了我的指尖。
恶心。
我一阵恶心,快速松开手,想甩掉手上的血迹,黏稠的液体却像是紧紧吸附在皮肤上,怎么也甩不干净。
“哦?”加布里皱眉,明显有些不高兴,“可是亲爱的,你知道本来你现在不在这里吗?”
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而我则是他眼中的主角,他故意放慢语速:“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帮你吗?”
“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救啊,更何况他的伤是……”他瞳孔被眼皮遮住一半,看起来在半梦半醒之间。
加布里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有不好的猜测,小心翼翼地问:“你弄的?”
“怎么会呢?”他微微向前倾身,眼神更加深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别着急嘛,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着急呢?”
“你觉得呢?”我把问题抛给他,背地里另一只手擦着血液,但只能将血迹抹得更开。
“唉,谁让我好心善良又乐于助人,”加布里叹气,拉回我的手紧紧握住,直视我的眼睛,舌头轻轻伸出,舔了舔上唇的嘴角,“作为交换――”
他似乎特别喜欢拉长音调。
“就请喊我一声名字吧,是不是很划算?”
我眼看着整个手掌都沾满作呕的红色,机械地点头。
……
为什么突然提名字?
等等,加布里全名叫什么?!
脑子瞬间被按下了一个“搜索键”,开始疯狂地在记忆里翻箱倒柜,可越着急就越想不起来,
加布里莱恩?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姆斯?别告诉我他叫加布里·爱因斯坦或加布里·马克思。
啊……不行,手上黏糊糊的好恶心。
恶心感瞬间把我从名字的纠结里拽了出来。
自己流的血和别人流的血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形象的来说,自己用过的筷子和别人用过的筷子理论上都很脏,但心里更能接受自己用过的筷子。
我低下头,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沉默成为了我唯一的回应。
“呵,果然……”加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松开握住我的手,慢悠悠地转身离去,背影在烛光下拉得老长。
我眼看着他走远,无动于衷。
他的存在和离去,是过眼云烟,没有引起我任何情感的涟漪。
半响,手摸向口袋,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硬的物体。
原主连活着的本能都可以残留下来,导致我寻死失败。
那种对生命的执着,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我无法轻易放弃。
那么她活着的依靠呢?
是否也能成为身体的本能?
答案显而易见。
我看向手中的东西。
赫然是一把沾血的钥匙。
看来我的手速在不卡文的情况下,是能在一天写完一章的。想当年,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感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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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的人看似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