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晃的李煦有些想吐。
说起来,她是不久前才穿到这里的。
三日前,李煦被一个系统传送到这个陌生的书中世界,被要求攻略原文里一腔痴情爱而不得的美强惨男二,否则就会被强制消除。
换句话来说,完不成任务就得死,因此,逼不得已之下,李煦只好答应了系统的请求。
可是来到这儿都已经三天了,李煦连男二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这还怎么完成攻略任务。
李煦等的有些焦急,忍不住敲敲系统,系统给出的答案是快了,但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只好继续等着了。
李煦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骨灰盒,和自己一身雪白的孝衣,心里生出几分凄凉。
为了方便完成攻略任务,系统临时给她安排了一个新身份,是一个名叫李清商的官家小姐,自幼丧母,此番随父亲到故乡余杭上任,可惜时运不济,李大人年老体弱,经不起舟车劳顿,途中就病死了,所以李清商对外声称随父上任,实际是扶灵回乡。
刚来这里就死了爹,哪怕对李煦而言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心里却也不太好受。
她抱着骨灰盒的手又紧了几分。
忽的,马车重重顿了一下,随后传来马的嘶鸣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车队,所以惊了马。
李煦下意识掀开帘子,出声询问:“是有什么东西挡住路了吗?”
“不,不是!”赶马的车夫赶紧把帘子遮了起来,语气里透露出几分惊慌,“小姐小心!是山匪!”
山匪?!
李煦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有山匪?系统没提过这茬啊!
很快,马车外传来刀剑相击的碰撞声,还有人被杀害前的惨叫声。
“都给我回来!保护小姐!!”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外面的声响,李煦一阵心惊肉跳。
怎么办?要不要逃?可是外面都是山匪,跑出去会被杀掉的吧。
刀剑相击的声音又响了一阵,很快就没动静了。
李煦悄悄掀开帘子一角。
外面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都穿着李府护卫的衣服,看来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粗哑的男人声音渐次逼近。
“她在马车里。”
李煦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他们就要过来了!
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李煦心想。
透过帘子,可以看到马车左边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些山匪应该会从右边过来。
不再犹豫,李煦抱着骨灰盒,从左边车窗翻了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李煦感觉半边身子都散架了,但现在可不是喊疼的时候,她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向后方逃去。
跑不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一声暴喝。
“给我站住!!”
李煦才没那么傻,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快!追!她逃了!!”
几个持刀的男人闻声立马追了上来,粗重的脚步声渐次逼近。
正在这时,好死不死,李煦脚下一绊,摔了一跤,骨灰盒骨碌碌滚出好远。
五六个蒙面的黑衣男人把她围了起来。
为首一人拔出长刀。
“就在这儿解决掉她吧。”
李煦闭上眼睛。
她还没见到男二就要被杀了吗?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来临,一道清凌如竹溪春水的刀光突然亮起。
几名黑衣人甚至连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身首异处。
鲜血溅了李煦满身。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怔怔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墨发青衣,手握长刀,斜背着一柄白布包裹的颀长刀鞘,样貌清润明俊,无端令人想起浸在潺潺碧溪中的一弯羊脂白玉。
他淡淡垂眸,眼里竟然一片惨白,似乎是个瞎子。
看到这双标志性的白瞳,李煦就已经能确定了,这便是原著里那个温柔痴情的男二。
是他救了她的命。
与此同时,系统响起的提示音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叮!任务对象已出场,系统正式激活!】
【请宿主马上开启攻略任务吧!】
这就开始了?可是她还没想好怎么攻略他呢。
少年投向李煦的目光淡然无波,悠闲地用一块白布拭净刀上的血迹,一步步向她走来。
李煦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这副神态,是一个救命恩人该有的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也是来杀她的呢?
少年擦拭干净刀锋,却一点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似乎是想干脆连李煦一起杀掉算了。
李煦心里略感奇怪。
原著对男二的描述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武艺精湛从未轻易出手伤过人,可眼前的少年却悄无声息就干掉了一众黑衣人,人设明显不符。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人格?
如果是的话,那么也许他出手并不是想救人,只是因为出于变态心理觉得杀人好玩罢了。
李煦略感棘手。
所以现在他就要来杀她了,可是她还没想好对策。
沉吟半晌,她蓦地开口。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少年在据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嗯?”
他略偏了偏头。
眼前少女一袭孝衣,额头覆着雪白额带,尽管被溅了一身血迹,眼睛却黑白分明,并无几分慌乱,倒是与以往那些一见到他就恨不得下跪求饶的胆小鼠辈有些不同。
少年不紧不慢地问:
“你如何笃定,我是来救你,而不是来杀你的呢?”
他语气平和,声线干净有如淙淙清溪,乍一听十分悦耳,可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语气分外疏离,字里行间根本不带丝毫感情。
李煦一顿,随即诚恳道:“我的确不知公子是来杀我还是来救我的,之所以如此笃定,当然是因为我想活。”
不想她竟如此直白,少年唇畔浮起浅淡的笑意。
“可是,你想活,我便一定要留你性命吗?”
“当然不是,”李煦沉着应对,“但是留我一命的好处,比直接杀了我要多得多,公子可以细斟酌。”
他没有说话,一双白瞳盯着李煦看了半晌,才淡然开口。
“是吗?那么,若你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好处,我便不杀你。”
“……”李煦想了一会儿,“我是新上任的太守之女,若你不杀我,等到了余杭,愿以白银千两相赠。”
“白银千两?”少年微微笑了笑,“很稀罕么?”
原来他并不在乎金银之类,李煦想了想,又换了个条件。
“其实家父也曾收藏几柄名刀,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挑一挑?”
见少年用的武器是长刀,武艺又那么高强,所以李煦猜想他或许会对兵器什么的产生兴趣。
“不必,”他摇了摇头,“我手中这把就很好。”
“……”
不想他和李煦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有些语塞。
“想不出来了吗?”
少年笑意渐浓。
“那我可是要杀你了。”
“等等!”李煦忙出声制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李煦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这样吧,小女虽别无长物,但情愿随侍公子左右,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你看如何?”
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这算是把身家性命都赔给他了,但此时此刻,却也别无他法。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他一字一顿,语气有点甜腻腻的,听上去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要陪我一辈子?”
“……可以这么说。”
反正她的攻略对象是他,从今往后也就约等于捆绑在一起了,这么说也不算有错。
“我不信。”
又是一副平淡无波的口吻。
“结发夫妻尚不能相守一生,更何况你我?再说,我与你非亲非故,不过是留你一命,你便情愿永远陪侍我左右,不觉得此言无状么?”
“怎么无状了,我这不是为了活命么。”
李煦鼓起勇气,接着道,“你若是不信,等我想要逃离你的那一刻,你再动手,不也不迟?”
少年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李煦努力理顺句子,“就赌我能不能一直陪着你,但凡我生出半分逃跑的心思,就算你赢了,到时候或杀或剐,任君处置,如何?”
其实李煦不太理解这些变态的心思,但既然他们的乐趣就是杀人的话,那么把这个游戏变得复杂一点儿,就会好玩的多。
按照她的赌法,她不但不能逃跑,而且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被杀。
就像恶狼捕杀小羊,一口咬断喉咙听其苟延残喘固然有趣,但是把小羊圈养在牢笼里,看着小羊提心吊胆的样子,以及随时能够跳进去杀害小羊,这种掌控生死的感觉才更加令人欲罢不能。
李煦正是拿捏了他这种心理,才放出此言。
男二一定会觉得,这倒是比单纯的杀人要有趣的多。
这招果然奏效,沉默一会儿,他开口了。
“你打的这个赌倒是奇特,”少年收刀回鞘,露出阳春白雪般的浅淡笑意,“那姑且先让你活着吧。”
“不过,就像你说的,但凡你想离开……”
“那我自行了断。”
李煦连忙表诚心。
“何必?我也并不缺这点工夫。”
“……”
怎么忘了,他是个变态杀人狂啊,杀人才是他的究极乐趣……
一番周旋,李煦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贴在皮肤上有层黏腻的凉。
“往后就要同路了,我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林近。”
字微霖,李煦小声在心里道,她其实早就知道男二的姓名,询问只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主要还是为了报出自己的大名。
“哦,我叫李清商。”
这是原身的名字。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小名阿煦,阳光和煦的煦。”
“哦,李小姐。”
林微霖疏离地点头。
李清商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便宜亲爹的骨灰盒。
抱着骨灰盒,李清商觉得林微霖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这是……”
“是家父。”
李清商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原来是令尊,”林微霖面无表情。“恕在下失礼。”
“不过李小姐,提醒一句,令尊的骨灰盒,好像裂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