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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诺清楚，从理智角度来说，她应该一直装睡下去。
就像是刚刚做的那样，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老弱病残”这四个字里，她现在就占了两个字，怎么看都不应该和一身蛮力的男人对着干。
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还是被男人那些话激得心头火气，恨不得跳起来扇男人两巴掌，让他不会说话就别说。
林轻诺握紧了拳，脑海中循环播放着“忍耐”二字，死死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和情绪。
身后的男人却已经不满于口头的谩骂。
许是骂上头了，又开始对林陈氏拳打脚踢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沉闷的撞击声，还有女人闷在喉咙始终不敢放声的哀求声……
每一种声音，都让林轻诺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这是原主形成条件反射的恐惧。
但现在，她想，这止不住的颤抖中，还夹杂着她的愤怒。
她想杀了这个男人。
林轻诺将自己的动作放轻，缓缓转过身。
她看到了。
看到林陈氏在挣扎中松散的衣领，被扯拽得凌乱的发髻。
还有不敢反抗，变得麻木无神的双眸。
嘴角淤黑泛着血丝，而被着重踢打，掩藏在衣服下的肚子和后背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与之对应的，是男人狰狞又丑陋的嘴脸。
它是那么的模糊，让林轻诺看不清具体长相。又那么的鲜明，让她看清了那双浑浊眼球里高高在上的轻蔑与理所当然。
如果说刚刚林轻诺的愤怒是如火焰一般，疯狂叫嚣着扑上去。
那现在直面的面对这个场景，就如同被抽了最大的一根火柴，愤怒在恐惧的压制下，变成淅淅沥沥的火雨。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呆了多久，直到林陈氏那忍到极致，不受控制的一声痛呼，才将她惊醒。
林轻诺捂着胸口，张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那仅能照亮半边屋子的油灯给了她很好的遮掩。
趁着男人背对大门时，林轻诺快速开门，钻了出去。
她在门口顿了顿脚，听着背后仍没停歇的家暴，咬了咬牙一口气跑到了灶房。
灶房不大，一眼望去所有东西尽收眼底，靠门的角落是一个水缸，另一角是几根没烧完的木柴，灶台架了一口铁锅。
而铁锅的里面，正是她要找的东西，一把菜刀。
这菜刀用料实在，宽面粗柄，林轻诺一手竟拎不起来。
她双手紧握住菜刀，举至眼前。
刀锋在黑暗中闪了一抹银光。
林轻诺举着刀，转身出了灶房，一脚踢开正房门。
不等屋内两人反应过来，就直奔林父下半身的紧要部位砍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按她的设想，这一刀下去，男人应该血流如注，倒地哀嚎。
然后，她再趁机砍一刀把人杀了。
这是她的设想。
现实是男人确实没有反应过来，但林陈氏反应很快，一下就把男人推开了。
林轻诺一刀挥空，整个人就着前冲的劲撞在桌腿上，菜刀也直砸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她看了看地上的菜刀，侧头看向林陈氏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而林父和林陈氏两人，显然比她还要不可置信。
林陈氏惊叫:“大丫，你要做什么，这是你爹！”
林父更是暴怒，“你个下贱的赔钱货，居然敢拿刀砍老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不，不要！”林陈氏抱住了林父的一条腿，哀求道，“她不懂事……”
“给我滚一边去！”
男人抬脚将林陈氏踹开，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林轻诺跟前，一把将她薅起，面目狰狞吼道，“敢拿刀砍老子，就要死！”
说着，就是一巴掌落下。
林轻诺顿觉头晕眼花，耳朵嗡鸣。
待眼睛重新聚焦时，传来的是脊背源源不断的钝痛，还有脸颊火辣辣的刺痛。
她喘着粗气，控制不住的呻吟，蜷缩着身体试图保护自己。
上方男人的咒骂声不断，不远处林陈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哀求。
不知过了多久，落在身上的拳脚消失了。
男人弯腰捡起了菜刀，粗鲁地抓着林轻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一提，就要像杀鸡一般的抹脖子放血。
林轻诺轻扯嘴角。
此刻她想，自己果然该装睡的。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这份因果。
不想刀锋贴上了皮肉，却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和窒息感。
下一秒，脑袋上的力道更是松了。
没了那力道的扯拽，林轻诺的脑袋无力地往下一砸，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大丫！大丫，娘的妹仔……呜呜……”
耳旁的哭声刺得林轻诺脑袋生疼，她半睁开眼，发现自己从躺在地上变成了坐在地上。
林陈氏半拖半抱地支撑着她。
而那个家暴的男人，躺在了地上，额角淌血。
林轻诺脑袋有些懵。
她闭了闭眼睛，“你把他杀了？”
林轻诺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笑，“哈，我刚要杀他，你还拦着。”
林陈氏哭声一顿，像是才从她的问话中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否认道:“不！我没有，我没杀……我只是想阻止……不……”
“你把他杀了！”
林轻诺缓缓站起身，原地晃了晃，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男人跟前探了探鼻息。
那微不可及的鼻息让她瘫软在地，脑子一片空白。
还有气，还没死……
没死……
男人没死，那他醒过来了怎么办？
不行！
他必须死！
“你拿什么杀的人？”林轻诺转头看向林陈氏，急切的问道。
“不！我没杀！”林陈氏止不住的摇头，眼神惶恐，浑身打起哆嗦。
“是椅子，对吗？”
林轻诺直起身，四周搜寻了一圈，在看到沾了一点血迹的椅子角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活该！
这样的人，这样的男人，他就该死！
林轻诺的表情笑着笑着，变得有些狰狞。
她放轻了声，语气颤栗着宽慰道，“娘，你别怕，会没事的。”
“没……没事……你爹没死，对不对？他没死……”林陈氏愣了愣，眼中的惶恐却丝毫不减。
“不，他死了。”
林轻诺说着，双手抱起男人的脑袋，用力抬高再放手，反复了好几次。
砸完，又去探了探鼻息，这才抬头对林陈氏认真的说:“死得不能再死了。”
林陈氏望着她，被这一幕震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娘，他死了。他死了！”
林轻诺放开椅子，将颤抖的双手背到身后，努力瞪着眼睛，不让自己软倒在地，“杀人是要偿命的，但我不想为这样的人丢命。也不想娘为这样的人丢命。”
她咽了咽唾沫，试图湿润干涩的嗓子，“我们没有时间消耗。”
林陈氏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林轻诺的眼神带着恐惧，“你……你怎么敢，他是你爹！你杀人——”
“是我们。”林轻诺打断了她的指控，咬重音道，“他要打死我们。我们没死，所以他死了。”
“如果娘觉得，自己该陪着这么一个对妻女喊打喊杀的畜生去死，就继续这样。”
林轻诺侧头，从敞开的屋门向外望了一眼，“不然，我们该想办法让他看起来像是死于意外。”
林陈氏若是想死，就不会有眼下的场面了。
但是，“什么办法，屋子里就我们三个，难不成你爹会自己拿椅子往脑袋砸？”
“他当然不会。”
林轻诺见她终于肯配合后，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但人摔倒时，脑袋可以砸在椅子上。”
她向林陈氏走去，不顾林陈氏那明显畏缩的反应，扑进人怀中，“娘，他是在追打我们的过程中，自己摔倒的。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有力气反击呢？”
“娘，你不能害怕。你要伤心，我爹死了，我们家的顶梁柱没了，我们以后孤儿寡母，日子要难过了。万一有人想吃绝户，那这房子和田地，恐怕都会……”
她说前面那段话时，林陈氏还有些勉强，待听到后边，泪水一下子涌出了。
“呜……大丫，娘的乖妹仔啊，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啊！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林轻诺几乎不能直立。
林轻诺默了。
她的意思是要在人前演戏……
现在就开始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算了，也不是不行。
这样好像更真实。
哭吧，哭吧，最好能将村中的人都哭来，第一时间洗清她们的嫌隙才好。
在民不举，官不究的古代，同村人的态度可是能决定……
等等！
林轻诺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林陈氏怀中挣开，踉跄着跑出屋子。
她紧绷着神经，四周张望，不放过任何一处风吹草动。
原主家在村尾，四周只有一户人家比邻，还隔着两三米的道。
林父平日里，对林陈氏拳打脚踢是时有的事，邻居早已习惯，并不会出门查看。
林轻诺庆幸这种习惯，也庆幸这相隔的距离，让人听不清具体的话语。
不过，她此时担心的不是这个。
哪怕四周一片宁静，她也放不下戒心，“娘，村子里的闲汉平日都在哪游荡？”
听到她的问话，林陈氏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咱们前边住的刘婆子一大家，五个儿子呢，那些闲汉不会往这边来的。”
林轻诺微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屋里，将地上的菜刀捡起，对林陈氏道:“娘，把东西都放好了再哭。椅子要立好，爹躺的位置也要挪，不能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