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德恩听到来人的声音,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睁眼微微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是来杀我的吗?”
说话的人隔着铁门,看不清容貌,卢德恩也不想再上前去看他是谁。他死志已决,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干脆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来人似乎是被逗乐了,轻轻的笑起来,并且在这地下的牢房中可以说是笑的十分旁若无人。卢德恩默然的在笑声中翻了个身,把手枕在脑袋下重新闭上眼睛。没有再理会那人莫名其妙的行为。只是后知后觉的感觉来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放弃了思考。卢德恩认识的人很有限,他想不到谁会来监牢里带他走。而且我认识的人中应该没有那么烦人的人吧。他默默地想。
好半晌,外面的人才终于停下了笑声。他没有介意卢德恩随意的态度,反倒自己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窄小的铁门,自己走了进来。
“卢德恩,我确实是来带你走的。”
他在卢德恩前方站定,牢门外照射进来的光线让他的身体向前投射下一大片阴影,正好将卢德恩完全笼罩起来。感受到四周突然变黑,卢德恩才终于愿意睁开眼睛看向他。
“...你?”
眼前的人正是推动圣教上层堕落的黑手,他心中恨意的源头,公爵奥罗拉。
卢德恩保持仰躺的姿势,在他投射的阴影下静静的看向他。公爵仍然像他记忆中的那样,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狭长充满算计的眼睛,脸上永远带着莫测的笑容。当圣教的上层做出什么可笑的决定时,他就会用这双眼睛鼓励他,肯定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现在这双令人印象深刻眼睛就停留在他头顶,卢德恩不愿意再多看,沉默的扭过身去。
“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你被抓的这段时间,圣教的位置暴露,许多教徒被捕,就连高层的几位都已经是生死难料了。圣教受到重创自创教以来最严重的打击,都难道你就不想再重新复兴她吗?”
公爵微微侧过身,露出背后被遮挡住光线,借着这光线卢德恩才注意到他的脸上用魔法刻了一行符号,此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正狰狞的外翻着。这道长长的符文几乎贯穿了他整个侧脸,破坏了原本俊朗的脸部轮廓,让他看起来更加邪恶。
“哦,是的,你注意到了,就连我也没有逃过惩罚。王国的律法总是那样严苛。”
见卢德恩在打量他的脸,他也没有遮掩,反而微微扭头大方的将符文暴露在灯光下。
“犯错的人总会受到惩罚,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啊。不过在我看来,我犯的错,只是错在没有一次性成功罢了。这伤痕就是松懈的警醒,警醒我不要相信蠢货的行动。你说对吗,卢德恩。看来就连光明女神也不会垂怜蠢货,但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虽然他心中明白要警惕公爵的言语,但是听到圣教几乎覆灭的的消息还是分神了一瞬。
他想过圣教的最坏结果不过是驱使恶魔失败被恶魔报复,或者因为无法在王城发展势力而重新回到荒漠,但是这些结果在他眼中都只是暂时回避养精蓄锐的手段罢了,他唯独没有想过圣教会因为一次失败的正道而覆灭。
卢德恩知道公爵口中的蠢货是指圣教上层,那些听从他的建议而做下决定的人。正是因为了解他话中的这层含义,才更感觉到面前之人的冷血。提出建议的人是他,而最后得到报应的却是执行他建议的人,他们之间明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在公爵口中,其他人的失败就像是丢掉了一把不能再使用的钝刀一样轻巧。他根本就没把其他人当人。
他翻身坐起来,抬头看向公爵。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卢德恩知道他在笑这个比恶魔更冷血的男人,眼中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没用的废物,他突然来找他肯定没安好心。
“小心点,卢德恩,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看着卢德恩一副戒备的样子,公爵也只是笑了笑。
“其实正是光明女神指引我来带走你的,她感受到她忠诚的教徒受到了危险,才下达神谕给我,让我来带你离开。你想想,圣教的教众几乎全部都被捕了,逃跑的那几个蠢货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要是最虔诚忠心的你也不在了,那还有谁能继续侍奉女神,复兴圣教呢?女神博爱,不忍心看见自己忠实的信徒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败就失去生命,才会让我来带走你。”
哪怕口中正辱骂着别人,公爵仍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没有像卢德恩以前见过的那些人一样失态。
这个装模作样的老东西。卢德恩没再管他,重新躺下没再看他。他说的没错,自己颈部的伤口确实因为刚才的动作崩裂了一部分,但是卢德恩不需要他虚伪的关心,在杀了上层,犯下相残之罪后,他就不太在意自己的生命了。
“好好考虑吧,卢德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给你,涂在伤口上吧”
见卢德恩摆出一副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他的样子,公爵似乎是笑了笑,留下什么东西就离开了。
卢德恩等到铁门完全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后才重新坐起来。他看了眼公爵留下的东西,很快就嫌恶的用手扫到牢房的角落去。玻璃瓶受到撞击却也没碎,清脆的响了一声,骨碌碌的滚动了一阵,一直到碰到墙角的干草堆才停下。
公爵走了,卢德恩终于可以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
如果圣教真如公爵所说的那样面临覆灭之灾,那么他作为圣教的一员,仅仅只想着快速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偿还曾经犯下的罪孽,那就太不负责任了。现在是特殊时刻,活着的人总比死人更有力量。
而且圣教被查的那么突然,他怀疑会不会和自己肃清了上层有关,虽然他这一举动完全是从圣教的发展出发,但毕竟除了勾结恶魔,上层平时还负责安排其他教众的工作,突然消失确实会造成混乱。如果圣教覆灭真的与这件事有关,那他就是导致圣教覆灭的罪魁祸首,其罪难赦。
一想到这种可能,卢德恩就感到心脏下沉,浑身发冷。他恣意的举动为圣教带来了灭顶之灾,而他这个罪人居然还想着一死了之,如果他不知道这件事而轻率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么他的来生都将会用来偿还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幸好他现在还有机会,可以以带罪之身的身份为自己的孽业赎罪。
但是赎罪的第一步是离开这里,只有在公爵的帮助下卢德恩才能做到。
这个狡猾的商人,他一定是算好了这个结果才来找我的。
公爵在第二天再次到来,同时还带来了一套衣服,他好像完全笃定卢德恩最终会选择跟他离开,因此没再多废话,直接将衣服拿给他示意他换上。
卢 德恩拿到手,见这是套警员的衣服,顿时明白公爵的意思。他不想与公爵交谈,垂下眼沉默的换上,毫不掩饰自己满是陈年旧伤身体。
“怎么不用我昨天给你的伤药呢。”耳边又传来公爵假惺惺的关怀,幸好他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再多说,卢德恩悄悄松了口气。
临走前,公爵取出一个人偶示意卢德恩换上他刚刚脱下的囚服。
“我们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再给他们继续搜查的机会。”
卢德恩知道他的百般算计,但是为了逃脱,只得忍着心中的厌恶听他指挥。
他们沉默的穿过昏暗的长廊,这里的空气并没有比牢房中好多少,两人脚步声在一众囚犯的呻吟声中异常显眼,但并没有人敢来查看,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次常规的狱警查房,公爵通天的手段瞒住了所有人。一直到现在,卢德恩都没有自己即将重获自由的真实感。仅仅几天内,他的身份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在圣教稳定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而未来,他将身负罪孽的苟活下去。
两人快走到门口时,公爵突然转身,伤疤还没愈合的脸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他轻声对卢德恩说:“卢德恩,你说,是不是只有消失的东西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卢德恩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向前洒下什么东西,硝烟味传来,熊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
早在火舌出现的第一时间,卢德恩就想退后离开,但公爵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留在他的身边。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火,火舌快速沿着石墙蔓延,很快顺着铁门的缝隙溜进牢房中,在狭小的隔间肆意燃烧。很快,囚犯的惨叫声就从不同的牢房中传出,一股焦香裹挟着热浪扑向两人。
卢德恩脸色难看,但是病伤未愈的他甩不开公爵的手。他侧过脸看向身旁的人,时隔那么多天,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依旧是那么不顾一切,那么..疯狂。
这个伪君子,疯子!
等到牢房中的惨叫渐渐停息,火舌即将蔓延到二人身上时,公爵才满意的放开了手。卢德恩立刻甩开公爵扭头往外走。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烤焦了!
即使即将被火焰吞没,公爵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还出言提醒他小心看路。看着他的表现,卢德恩心中对答应与他一起离开的悔恨愤怒达到了顶峰。
又是一直加班的一周,错误预估空闲时间了,心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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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