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诺兰众人行动已经尽量隐蔽,并且最终成功赶在人流量变大之前结束搜查,大公名下的店铺被查处的消息还是很快不胫而走,毕竟只要是当时从旁边经过的人都可以看到税务局的人在这几家店铺面前停留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消息表明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城内的居民也已经开始对此十分津津乐道了。
“我就说大公的店铺肯定是有问题,你们还不相信我。”
“这谁能想到,我还以为大公平时那么公正伟岸,是不会有问题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有贵族的店没有问题,只是女王大人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那大公这一次是得罪女王了?不然怎么不查别人光查他。”
“这可不好说,说不定这一次大公要完蛋了。”
引起城内的讨论并不是诺兰的本意,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在清晨就开始行动了。城内有关此事的谈论越多,就越容易打草惊蛇,好在他一回到教会就开始书写有关搜查结果的报告,此时已经成功递交到女王手上。
希望时间来得及。诺兰默默的规划着下一步应该进行的行动。
幸好女王很快给出了答复,抓捕大公的队伍与搜查店铺中传送阵法去向的队伍同时出动,快速向目的地进发,人数庞大的队伍穿行在街道间,城内一时间热闹起来。
诺兰这一次并没有参与任何一方的行动。此时他正站在窗边,静静地看向因为士兵的奔走而变得忙碌的街道。斯莱特像往常那样在跟随着他,这一次恶魔在正倚靠在窗框上,头抵着厚重的窗帘,与他一起看向下方。日光扫在他因此而漏出的半边脸上,将他的表情一分为二,尽管被隐藏在阴影中,那双翠绿的眼眸依然闪闪发亮。两人都没有说话,书房中安静的能听见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诺兰在思考,斯莱特则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诺兰有种预感,这一次的任务将是城内混乱的最后一环。一直在城内制造混乱的罪魁祸首即将浮出水面,而他与斯莱特因为一开始的强迫而签下的契约也终于将要结束。
这烦人的恶魔终于得以离开,按照一开始预料的,诺兰是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心里明白斯莱特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惹人厌倦。心中没有厌恶,自然也无法像一开始预料的那样,自如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时刻。
诺兰从小在教会长大,对世人所谓的各种离别并不陌生,也见到过许多在不同场景下的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但是如果要问他自己有经历过什么需要真情实感应对的场合,那答案却是没有。他曾与亚伦聊起过这个话题,就连日夜与他一起生活的亚伦也惊讶于他在这方面的稚嫩。教会中的经历赋予了他常人所没有的眼界与远超同龄人的实力,但是也让他在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上一片空白。
不过亚伦还是告诉了他一个办法:要想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感情去面对一个人,最重要的事要搞清楚你和他的关系如何。诺兰回想起当初亚伦说话的场景,他那摇头晃脑的神情,仿佛真的像一位老教师了。
我与斯莱特的关系究竟如何?
斯莱特已经在教堂停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在没有外出的时候,诺兰照常完成每日的操练,斯莱特则一如既往的在书房阅读小说。他已经将教会的书房完全改造了一遍,现在的书房舒适性与以前相比大大提升,装修也豪华了不少,感觉已经快与老旧的教堂格格不入了。也就是圣子与护卫专用的书房平时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这才不至于让旁人发现书房的异常之处。
从这些平日相处的种种看来,两人的关系足够能称得上一声朋友。
但是如果抛开所有感情因素,将两人的关系**的展现出来,那么在这段关系的最底端,白纸黑字的契约才是最初的开端,就连之前斯莱特提供的许多帮助也是诺兰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换取的。比起虚无缥缈的情谊,利益才是让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两人能够保持稳固关系的锁链。
这样不纯粹的来往让诺兰难以轻易定义这段关系,但叩问自身,如果还有机会,他希望可以和斯莱特发展出一段摒弃偏见,不掺杂其余利益的关系。
女王出手迅速,就在诺兰递交报告的当天,大公因私通外教,危害王国安全被捕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连带着数间店铺被查封下令整改。
而在不知名的角落,通往异教徒聚集地的阵法也得到破解。这阵法正如一开始预料的那样,连接着异教徒在城内的藏匿窝点,因为连接的位置是守卫人员较少的仓库,突然出现的士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快窝点内的全部异教徒就全部被捕。虽然之前城内有关大公流言让一部分高层闻风而逃,但光是留下的教徒数量也不少了。
接下来就是忙碌的搜查与盘问环节,诺兰无权参与,只能从后续传来的信报中了解一二。
信中提到大公是因为受到异教徒蒙骗才误入歧途,被抓捕教育后很快醒悟,并且后悔不迭。他向女王请罪表示自己自愿放弃爵位,离开皇城到边陲小城去生活,并愿将所有家产上交国家以此来抵过曾经犯下的罪。
按理说贵族犯罪不会严惩,但他去意已决,再加上本次影响严重,女王也没再多做阻拦。虽然允诺了他的离开,但是遵循律法,行刑官仍然在他身上刻下代表罪犯的烙印,这些烙印使用了特殊的颜料,将跟随他一辈子,让他永久忏悔这次犯下的错。
至于其他异教徒的处治,则一律按照国法执行,情节较轻的普通教徒被送来教会进行忏悔改造,罪名较严重的领导层则立刻处以极刑,不过这些就不是诺兰该考虑的事情了。
卢德恩自梦中醒来,只感觉头痛欲裂,眼底全是重影,看什么都东西都模糊一片,耳中也是阵阵嗡鸣声。随之传来的身体上的楚痛让他不等不躺在原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直到适应这些令人抓狂的不适感为止。
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但这次醒来后却完全忘却了梦的内容,只留下淡淡难以割舍的快乐的感受在心中回味。这是一个关于什么的梦?我为何会感到如此愉悦。这些疑问他全都无从得知,只能暂且放弃再继续回忆那美妙的梦境,将注意力转移到目前的处境上。
抬眼望去就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即使是在缺乏灯光的昏暗环境下也能看到头顶石砖上布满了青苔,一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污渍呈喷溅状散射在上面,卢德恩的直觉告诉他那是血迹。
看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太安全。卢德恩艰难的转动他那仍然在回味美梦的大脑,试图快速的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墙面上仅插着一只蜡烛用以照明,借着着昏暗的光亮,卢德恩躺在地上观察四周。这里很安静,还可以听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这里没有风,但是仍然感觉十分阴凉。四周都是用石砖砌起的墙壁,只有一旁有一扇小小的铁门。
看来我是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了。卢德恩被美梦侵蚀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回想起自己是因为刺杀失败被抓捕入狱的。
就让我这样死去也好...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卢德恩不禁默默想到。自己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触犯了圣教的最核心的律法,相当于被圣教驱逐了,现在已经无处可归。尽管如此,他仍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到那个夜晚上层说的话,如果在给他以此机会,他仍然会选择杀了他。
还有那些恶魔,那些对圣教发展不利的因素,他全都会一一抹除。
不过抹杀上层的时候被其他教众看到了,想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这一点不免让卢德恩想要发笑,事实上也相当努力的提起了一丝僵硬许久的嘴角。他们都想不到我能为圣教做到这一种地步吧。
卢德恩静静的躺着等到天亮,一直到巡视的士兵经过时发现他。在看到他醒了时,士兵还感到十分惊喜,毕竟他一度认为他活不下来。不过当卢德恩向士兵问道什么时候是自己的死期时,士兵却摆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你还要先经过审讯环节才能够被判刑,不过现在他们都在忙别的事,审讯可能要等到几天之后了。
看来自己还有几天要活。得知这个消息的卢德恩并没有像士兵预料的那样松了口气,反而是重新沉默发躺下,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死期了。
未来几天就像士兵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很忙,没空去管教他,也没人在意他做了什么。卢德恩无所事事的消磨着这段时光,事实上也不能指望一个内心已死的人做出什么有意义的事。虽然他新村死志,但是身上的伤却违背他的心愿,逐渐愈合了。
今晚依然是无所事事的一晚,卢德恩通常通过闭上眼睛幻想来打发这段时间。他仍然在努力回想那个美妙的梦境,希望能通过自己的不懈再做一次那样的梦,这是他这段时间为数不多能做的事了。
就在他紧闭眼睛尝试时,耳边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卢德恩,对吧?我是来带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