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得可怕。
太阳肆意横行,像箭一样穿过大开的窗户,将教室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空气里稠乎乎的,挂式风扇嗡嗡作响,蝉鸣刺耳,夹杂在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中,一切都显得格外扰人。
“听说了吗?佐仓家女儿昨晚中邪了。”
“诶——真的?!”
“真的!说是拍到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凭空吊起来。”
“哇哦!咒术师干的?”
“谁知道,爆料人没有明说,但我估计**不离十。就凭佐仓友辉平时发表的那些反术师言论,咒术师能忍到现在是极限了吧。换我是咒术师,早去找他麻烦。”
“哈哈哈哈哈小仓又来了!”
“换我是咒术师系列——”
嘲笑猝不及防也毫不收敛,被取笑的少年满头是汗、满脸通红,徒劳地叫着“本来就是”,却迎来更大声的嘲笑。
突然,他余光捕捉到旁边课桌的动静,心下一动:“梨生呢?”他转头去抓住坐了起来的黑发少女,“梨生肯定也这么觉得吧?”
本意想走的白鸟梨生:“……”
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而很显然,也没人需要她参加。因为小仓敦话音刚落,就有人紧跟着嚷开了:“你当梨生和你一样喜欢做白日梦啊?”
“就是,梨生很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好?”
“退一万步,就算她想——”
坐在白鸟梨生斜对面、小仓敦正前方课桌上的卷发少女翘着二郎腿,精致的双眼往少女身上一瞟,语气短促,流露出些许轻蔑:“她也当不了啊。”
关于咒术师的话题还在继续,白鸟梨生见其他人的注意力转开,赶紧脚下抹油,但即便做足心理准备,踏出教室门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窒息感还是让她有种掉头的冲动。
一边是闷得想让人死的天气,一边是侃侃而谈某个话题的同窗,白鸟梨生在门口站了会儿,决定还是先去厕所。
至于之后回不回去,再说。
流水微凉,却很快被周遭的空气烘得发热。白鸟梨生洗着手,突然想到网上有个让她看一次笑一次的梗。
对女生而言的三大酷刑。
夏季、经期,和便秘。
白鸟梨生再次笑出来。
她拧上水龙头,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却在视线触及到镜中的自己时蓦地怔住。
笑意如潮水褪去,仿佛才想起什么,少女飞快撇开视线,连搁在洗手台的纸巾都忘了拿,逃似的冲出厕所,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最后,她用洗得发白的裙子擦干手,又在走廊晃悠到上课铃响,才回到教室。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可能天气真的太热,以致于学生哪怕一言不发敷衍上课,老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脾气骂他们“没点学生样”,更没有将他们挨个点起来回答问题。
而这绝对是白鸟梨生上过的、时间最长的一节课。
直至下课铃打响,她才长长出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抱着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前方刚好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男声:“哟凉子,又准备去商业街呐~”
女声反嘴就骂:“关你屁事!”
“是是是不关我事~”
白鸟梨生脚步一顿,看了眼斜前方和自己几乎同步的卷发少女。对方动作比她快,就她抬眼的功夫,已经走出去两三步。
她微微抿唇,调转方向,打算从教室后门离开。只是刚走出两三步,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几声无法辨明情绪的高声调笑,夹杂着语意不明的调侃:“南部!成功!南部!成功——傍到咒术师可别忘了带我们吃香喝辣啊!”
“——给老娘滚!”
白鸟梨生一溜烟小跑出教室。
她选了个和南部凉子不同的方向下楼,因为清楚对方正式离校之前,一定会再去厕所检查仪容,所以也不担心会在途中碰到。
下午三点半。
太阳毒辣得让人开始暴躁。
白鸟梨生憋着一口气,保持着小跑的速度往外跑,心脏在胸腔中咚咚捶打,传来轻微痛感。直到眼睛被阳光晃得受不了,才缓下脚步,慢慢停住。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从身侧匆匆而过,微风躁动而灼热。海天云蒸,梨生重新迈开脚步,一边平复不稳的呼吸,一边以指代梳,将散落的大半黑发重新束好,又抹走已经淌到了下巴尖的汗。
不同于放学的紧迫,现在的她倒是走得踏实,一步一个脚印,自虐一般,将自己暴露在这过于耀眼的金色光明中。
当然,她不是真的想找死,这么做之前,还去路边便利店买了一瓶水。
四点整。
白鸟梨生终于站在家门口。
突出的廊顶并没有阻挡热气侵袭,她将最后一口矿泉水灌入口中,缓解了短短几分钟内再次干渴的喉咙,才反手去摸书包最外侧的链条。
用小指将钥匙串勾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奏响,有点好听,却又莫名令人惊悚。
白鸟梨生没有注意,径直打开屋门,迎面便是一股沁凉的风,舒服得令人瞬间毛孔舒张,宛如久旱逢甘露,萦绕在心头的燥热也被压了下去。
她刚露出笑容时,脑袋忽然嗡的一声。
一切戛然而止。
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去,白鸟梨生眼神发直,一动不动。半晌,才慢慢抬眼,看向静静张开着、等待着她进入的玄关,心脏强烈而惶惑地跳动。
——她爸妈……不会这样开空调。
白鸟夫妇并不富裕。
先不说他们为了能供女儿上学,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圈里租房,单是每个月的日常开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除去这些,根本没有剩下多少钱。
所以平日里是能省则省,用之有度。
其中就包括开空调。
在白鸟夫妇的观念中,哪怕是省电模式,开空调终究是很费电的一件事。
所以哪怕今年入夏后,梨生再三提议让他们在家开空调,换取她晚上睡觉前开的那两个小时,他们前脚答应,后脚仍然是拿着盆冰水放到风扇面前对着吹。
然而现在,沁凉的风还在往外刮,像无形的蜘蛛丝挂上白鸟梨生的皮肤,激起一阵恶寒的鸡皮疙瘩。
她闭了闭眼,放开紧握的门把。
关门、脱鞋、放书包、穿拖鞋。白鸟梨生抬脚踩上玄关铺设的地板时,终于没忍住,鼻尖一酸,眼角迅速沁出炎热的泪意,又咬牙憋了回去。
她慢慢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两个跪趴在客厅角落、头深深埋在地上的身影。
华发昭示着他们的身份,颤抖的身体突显出他们现在的状态。白鸟梨生定定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好一会儿,才慢慢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白发男人。
还有那双标志性的、天空般的眼睛。
白鸟梨生呼吸滞住了。
在短暂的几秒内,她大脑什么都没剩下,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慢。她看着他不久前才出现在网络上的脸,陷入某种自欺欺人的迷茫。
真的吗?
咒术师……真的来了?
好奇怪啊。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明明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咒术师找上门。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眼前,她还是会忍不住再次确认。
毕竟现在坐在她家里的不是别人,是咒术师,这个世界的……
统治者。
至少从白鸟梨生呱呱坠地到现在,她的爸爸妈妈、她接触到的社会,或者整个世界,都在给她带来一条明确的讯息——
咒术师是统治者。
但是偶尔,白鸟梨生会对这个“统治者”的身份产生疑问。毕竟按照常理,统治者是不需要自己前往一线处理问题的,对吧?
但咒术师们不是。
特别是当社会各地出现异常事件——更具体点,咒灵事件的时候,拥有异常能力的他们,就会出现在这些地方处理事件。
可当白鸟梨生把这个疑问告诉父母面,总是温柔对待她的父母总是会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叮嘱她:“不要再说了!那人会看到的。”
所以久而久之,白鸟梨生明白了。
咒术师的统治地位无人可撼动。
不想死,就不要招惹他们。
特别是……
“诶?~”
沙发上,白发男人忽然笑了。
他看着她,眉眼弯着,简短的尾音明明听起来很甜腻,却让白鸟梨生打了个激灵:“你这是要哭了吗?~”
少女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的视线就模糊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成串成串从眼眶边缘滚落,很快便濡湿了少女的脸。
问题是,她都哭成这样,那直勾勾看着男人的神色却没多大变化,像面临天敌时,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大脑却还没意识到一样。
“哎哎,还真哭啦。”
白发男人苦恼得装模作样,手一扬,刚才还攒在掌心的遥控器便被丢开,嘭的一声砸到沙发角落:“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诶?”
他身体往后一靠,伴随嘎吱一声,整个身体就陷入了沙发当中,然后头一歪,苍蓝到发亮的眼眸再次框住少女的身影,语重心长:
“而且眼泪解决不了任何——”
“我、我知道。”
“……”
他停住。
男人仍然在看她,或者说,凝视她,许久后,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我、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少女抽抽搭搭,一字一顿,却是半点没有停止落泪的趋势,甚至因为情绪积攒到某种程度,语气里的恐惧几近溢出,“但我、忍不住。”
“那就忍住。”
“——”
巨大的阴影迎头落下。
梨生甚至没反应过来,那决了堤的眼泪就这么突兀地凝住了,像一汪堆积的泉水,被无形的力量拦在眼窝。
她愣在原地,压迫感如同无法被撼动的山一样压下来,接着头顶一沉,被男人宽厚的手掌牢牢按住。
然后像给小动物呼噜毛一般,对方一边揉着她脑袋,一边笑眯眯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做得很好吗?好乖,要保持住哦。”
他语气还是那么轻飘飘的:“因为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呢。”
晚于身体一步,重新转动的大脑总算意识到什么。只是这次,还没等那串眼泪落下,白鸟梨生再次听到死神的宣告。
“所以就当是为了爸爸妈妈——”
“——做得到吧?”
她僵住,脸色煞白,为这句话里暗含的深意慢慢瞪大眼睛。泪意再次被拦在眼眶,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但男人似乎不介意。
他低低叹出声,如此轻盈愉悦,原本按在她头顶的手向下,掌心一蹭,便将她额上的汗拂去了大半。
“乖孩子。”
他夸道,弯下腰。
一张优越干净的脸凑到少女面前,她却生不起任何旁的心思。她看着近在迟尺的这双眼睛,就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清了里面正在缓缓流淌的冰冷的熔浆。
是只要她稍有不慎……
就会顷刻间吞没她——还有她家人的死亡讯号。
“那么聊聊吧?”
这双眼睛的主人再次开口,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单、独、的。”
先把人吓哭然后再告诉对方不可以哭~
我再再再再这里预警一遍——
此文用来发泄,【无三观】【无下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当然也可能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细想想iivv都能画出这样的情节了大家对某些事情的阈值估计都已经被训练得很高了……)
但还是要提醒一遍,在本文被创我概不负责。
另外本人xp老土,就爱吃那种强弱啦,菟丝花啦,夹心啦……什么的。
当然,写不写得出来是另一回事。
这估计也是我最后一本咒回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