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奔跑 第18章 小剧场：父母的责任

小剧场

温父温母那一辈村委会批的宅基地，是在村子的北面，经过前后十几年的时间，建成一排排的巷子，从温池大姐出生那一年开始建，到温池出生，这边排房基本形成，温家六口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温池家住的这条巷子，和温池同龄的孩子有七八个。

邻居院子里的树上，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使得夏日的燥热更甚，温父不在家，温母在厨房做饭，温池的哥哥姐姐都和小伙伴出去玩，刚上幼儿园的温池，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马尾辫梳在头的左右两侧，细细黄黄，蜷缩着的身体瘦瘦小小，对面伯伯家的两个女儿，大花和小花高兴的在和小伙伴们炫耀，她们爸爸在院门口给他们做的秋千，小朋友欢呼着争先恐后的荡秋千，大花和小花作为主人，挨着点名让小朋友们轮流荡秋千，温池羡慕的远远的望着，

大花看见温池，叫到：温池，温池，来一起荡秋千呀。

温池听见，开心的哒哒的小跑两步到秋千旁，大花把温池抱到秋千上。

温池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要跳出胸口，她的小小的双手，堪堪能够抓紧秋千的绳子，就在温池期待着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荡到空中时，温池突然被人掐着胳膊拎着从秋千下来放到了门边，说道：你不能玩啊！

周围的小朋友瞬间停止了吵闹，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温池，温池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有点不明所以。

温池的妈妈随即边转身边说到：你们继续玩吧。

顿了一会之后，大花和小花又热热闹闹的继续荡秋千，温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呆了一会之后，默默的回到了家里的厨房，找到妈妈，

刚开口就带了哭腔，温母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

温池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大花叫我玩秋千，我刚坐上去，她妈妈就把我拎了下来，不让我玩，只让其他人玩！呜呜呜……

温池难过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温母笑着说道：那就不玩了呀，那有啥好玩的，她也是怕你摔下来么。

温池抽泣着说：其他人都可以玩？

温母道：那人家不让你玩，就不玩了呗。

温池道：妈妈，你在咱家门口也弄一个秋千吧，我也想要。

温母说道：你啥也想要，我回来和你爸说一声，看他吧！

温池期待着自己的秋千，一天又一天，每天都问，秋千好了吗？秋千好了吗？

从夏天到秋天到冬天，温池从期盼到失望，到再也不问。

多年之后温池回想，她在巷子里长到十岁，但是却没有所谓的发小，青梅竹马。

哦 ，原来，小朋友的家长们都告诉过他们的孩子，不要和温池玩，她如果发病了，会惹到甩不掉的麻烦。

温池从小在想要和父母提要求时，总是小心翼翼，因为大概率得到的都是拒绝，

想要玩偶娃娃时，是这有什么用，放到床上还占地方，都是骗钱的；

一年级想要练习册时，是好好听老师讲课，什么都学会了，学不会要练习册有啥用。

初中英语不好，想报补习班的时候，是在学校好好学，学校都学不好，报班就能学好了？

高中想要学艺术特长时，学艺术多费钱呀，联考学校时，考那么多学校有啥用，学的好，一个学校就够了。

让温池放弃上大学时，是站在院子门口，当着全村人说上完大学不还是要嫁人，我把这钱攒着给她当嫁妆。

他们总是在你人生抉择时说：我们没文化，不懂，你们自己定，但当你做了决定时，他们又有各种各样的，自认为自己长辈懂得多来折断你。但事实确实，不会给你掏钱。

父母的责任就只是，我生下了你，而你活着。

温母拒绝温池的练习册时，温璋买了崭新的自行车，温宝珍初一每个月有五元的零花钱。

温池想报补习班时，温璋从市区转学到省里再到首都，学武术，学了三年，打架被劝退，从此辍学。而那年，温宝珍初中毕业，考上空姐，温父温母说：人家别人说，这都是忽悠学费的，学这个没有用，别上了，我给你开个小卖铺，看看小卖铺，吹不着晒不着。温玉珍从县城中心转到了村里当年新开的中学。

温池高中报道时，由于不能军训，学校要求出具三甲医院检查证明，从小体弱多病的温池，第一次被父母带着去医院去了彩超，知道了自己是心脏缺损，血管异位。

在医院的走廊上，医生拿着单子，喊道：温池家属，你们家孩子这个情况有点严重，最佳治疗应该是七八岁的时候，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要尽快住院手术。

没等医生说完，温父打断道：我们就是来开个不能军训的证明，不做手术，她还要上学呢。

这个不耽误上学，就几个月就能恢复好。

温父不耐烦的挥挥手，不用不用，你给我开个证明，盖章就行。

医生没办法，只好开了证明。

温父温母带着温池直接走出医院，路上，温父说：这个医生都是胡说八道，咱们村里的大夫说了，你这个不严重，好好养着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有很多人这样过了一辈子了，都好好的，他们就是想挣钱。

温母看着温池忐忑的模样说道：这几年家里没钱，等家里攒点钱，给你做这个手术，到时候你就好好的了。

温池低着头想，家里的钱可以送温璋去市里、省里、首都昂贵的学校，可以用来给大姐开小卖铺，但是却不可以用来为温池的健康买单。

一直以来温池都很矛盾，自己是否受宠。

哥哥姐姐总说，你家里最小的，最惯着你，我们都得让着你，但温池感受到的爱却只是一句句言语上的不要欺负她，不要气她，不要带着她出去，她不行。

曾经温池以为她是家里得到爱最多的，但越长大越明白，父母的爱有时候也是一层层的迷雾，迷雾散去，你始终孤单。

从小温池最怕的事情，就是上体育课，上厕所，爬学校的楼梯。

同学们叫她一起跳绳，丢沙包，丢手绢，她可以说不喜欢玩，不喜欢运动。

但是学校的体育课，她躲不掉，同学们的异样眼光，体育老师的特殊对待和避而远之造就了温池对体育课的恐惧与自卑。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节体育课，是学广播体操，跳跃运动到第二节时，温池喘不过气，蹲在了地上，体育老师看到第一节课就不认真上课，不由分说上前提溜起温池的领子照着腿肚子就踢了一脚，温池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膝盖磕青了，温池害怕的哆嗦着，忍着不敢哭，但是眼泪不听话的落。

体育老师不耐烦的道：

去，前边站着去，瘦瘦小小的，怎么这么不服管。

温池在太阳下站了一节体育课，45分钟，下课了，体育老师直接走掉，温池也不敢动，后来是同学说，要上课了，不用站了，温池才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中午放学回家，温池怕挨骂，不敢和爸爸妈妈说自己今天被罚站。

就这样到了第二节体育课，温池忐忑着，害怕今天自己难受的时候再被老师踢腿肚子和罚站，害怕的低着头揪着衣角，心扑通扑通的跳。

“你，中间的那个同学，你站到前面来！”

停顿了几秒，旁边的同学悄悄的和温池说：“温池，温池，老师叫你呢？”

温池抬起头，走上前，老师直接说道：“以后体育课你就在旁边自由活动。”

温池愣愣着点头，一年级的同学都奇怪的看着温池，温池没有看他们，自己站在了树荫下。

直到三年级，温池的每节体育课都在操场的树荫下度过。

渐渐地，不爱上体育课的女同学，看到温池每节课都在旁边休息，就也想休息。

这节课刚好是体育课，集合之后，老师安排绕操场跑三圈，温池照例在树荫下休息，有两个女同学走上前，和老师请假：“老师，我们俩今天肚子疼，可以休息吗？

老师看了她们几眼，道：“去吧”

两个小姑娘开心的手拉手离开了队伍，走到了温池旁边，温池很开心，今天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甚至心想，如果每节课都有人不舒服自由活动，自己就不会局促了。

请假的两个女同学和温池并不熟，今天却主动走到温池旁边说话。

高个子的女同学说道：温池，你一直不上体育课，是老师是你亲戚吗？好羡慕你不用上体育课啊！

温池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我身体不好，不能上体育课。

小个子同学道：“你每节体育课都不舒服啊，我看你挺正常啊！”

温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知道从小，父母就和自己说不要跑，不要跳，不要运动，自己确实一跑几步就难受。

只好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不能上体育课。

同学哦了一声，说道：“不上体育课真好，我也不喜欢上体育课，跑步运动太累了！”

温池不了解这种感受，因为她不运动也累。

之后的每节体育课上，每次都有几个同学说自己不舒服，要自由活动，体育老师都批准了。

直到后半学期，之前的体育老师退休，来了新的体育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男老师，皮肤黝黑，头发板寸，赶紧利落，说话的嗓门很大。

新老师的第一节课上，集合之后，照例安排绕操场三圈，温池走出队伍站在一旁，然后有五六个女生也走出了队伍。

体育老师带队跑完一圈之后，叫停队伍，重新集合。

严肃的问道：你们几个为什么不跑步？

其他同学说道：我们不舒服，不能跑步！

体育老师生气的大声说道：“哪里不舒服，有病假条吗？和班主任请过假吗？和我请过假吗？”

同学们都吓得不敢说话反驳，低着头听老师的批评。

老师说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上课的，在我的课上，不能偷懒，我安排的课程都按照要求必须完成。”

“现在，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刚才没跑步的，出列，罚你们绕操场五圈。”

没跑步的同学出列了，温池不知道该不该出列，正纠结着，老师指着温池道：“你怎么不出列？”

温池小声说道：“老师，我一直不上体育课，不能跑步。”

老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大声的说道：“什么叫你不能上体育课，你不能上体育课来这里干什么，玩吗？别人能跑你为什么不能跑，你加三圈，今天不跑完不用下课。”

温池被老师骂的不敢反驳，旁边的同学三三两两的声音道：“老师，温池就一直不上体育课，一直在旁边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大声打断道：“谁允许你们说话的，我不管你们之前什么样，她不能跑步，有医院证明吗，有请假证明吗？”

温池不敢再说，哨声吹响，温池跟着前面的同学跑起来，刚刚起步，温池以为自己也许没有问题，可能能跑下来罚跑，这样就不用被体育老师骂，告诉班主任和家长了。

但是在跑了十几米后，温池的腿越来越重，像是被人绑了几十斤的沙袋，心跳声像是打鼓声，咚咚咚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温池的胸腔，占满温池的耳朵，堵塞住咽喉，温池喘不过来气，长着嘴，几秒之间汗水已经从额头流到脖颈，温池渐渐地听不到声音，腿也越来越湾，直到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快晕过去的恍惚间，温池被同学们扶起来，背到了树荫下，几分钟过去，温池的心跳逐渐平复，但是双腿还在打颤，嗓子也发不出声音。

同学看温池情况稳定之后，跑道体育老师跟前说道：“老师，温池身体不好，从小就不能上体育课，刚才差点晕倒，您别罚她了，班主任和之前的体育老师都知道。”

体育老师走到温池身前，心有余悸的说道：“有病不能跑步不提前说吗？具体情况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现在你回教室吧！”

然后转身对着同学们说道：“你们别围着了，去上课。”

留下温池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上，温池摸着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平复之后，慢慢的爬楼梯回到了教室。

温池从小最害怕体育课，害怕体育老师，

她不敢当着全班同学、一起上课的其他班同学对体育老师说自己不能上体育课，

每次大家上体育课，她自己站在一旁自由活动，她都好像被悬挂起来围观一样窘迫，

每次同学问为什么你不上体育课，只能笑着避重就轻说，因为我不跑步啊！

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颜欢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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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剧场：父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