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思念有声 第8章 第 8 章

2023年四月上旬，安磬去北京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学术研讨会，期间拜访了中央音乐学院琵琶系几个相熟的老教授，并受到他们的指点。周末安磬受邀参加《大歌手》决赛的演出，在著名歌手萧阳的决赛曲目中担任琵琶独奏，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

周一她去著名导演李和平的公司，为他的新电影录制琵琶配乐，在那里，她遇到了琳达。

那是录制中场休息时，安磬站在三楼的落地玻璃窗前远眺，旁边是一个公园，那里春意盎然，新枝出嫩芽，桃花盛开。

不多时，琳达出现在了她身边，笑着递给她一杯咖啡：“安磬，我们又见面了！”

“琳达！”看见她出现在这里，安磬有些惊奇。

琳达解释说她们公司投资的一部中美合拍片想与李导合作，这几周她都在北京与李导商谈合作事宜，今天恰巧遇上了安磬。

两人闲谈了起来，她们从李导的电影谈到了与庞泷合作的演出。

“做好心理准备，庞泷要求很高的，别看他平时很亲切，一排练起来六亲不认。”琳达打趣道，虽然两人只在纽约见过一次，但她身上天生有一种亲和力，让人喜欢。

安磬勾唇笑笑。

“你和崔璨的事他都告诉我了，想想上次我还介绍你们认识，真是好笑。”

“我和崔璨已经很多年没见了，突然在纽约遇到有点懵。”安磬解释道。

“我跟他交往快五年了，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我只是偶然在朋友那里听说，他在中国当交流生时曾有个女朋友。”

崔璨和琳达在一起五年，比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半长得多，安磬在心里想。

“他下个月会去德国出差，《河西走廊》在维也纳的首演他如果有空，我让他过去给你捧场。不过我也不确定崔璨有没有空，他忙得很，我们的婚礼从去年开始筹办，为了等他的空档一直往后推，感觉今年还是遥遥无期，再这样下去，我打算年底随便挑一天，把他拽到教堂完成仪式。”琳达调皮的吐吐舌头，她长得艳丽，这种幼稚的行为也被她做得风情万种，“我就想找人吐槽吐槽他，你不要介意。”

琳达这么自然的说着她和崔璨的事情，让安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和崔璨的距离，他已经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他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了。

安磬低头掩饰自己僵硬的笑容：“不会。”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安磬录音工作要开始了，琳达自然的跟她拥抱道别：“下个月见！”

当天的录音工作在下午四点结束，安磬回酒店稍事休息，然后换衣服去赴与好友小清的约。小清是安磬的大学同学，她学的是阮，两人在学校的舞蹈社团认识，慢慢成为了朋友。小清性格大大咧咧，很开朗，大学毕业后意外怀孕，于是结婚生娃，当时她老公已经考取了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当医生。

小清出生于音乐世家，从小被家里逼着学阮，虽然业务精湛，但是不热爱，怀孕后她就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这么多年跟老公感情一直很好，去年还二胎生了双胞胎，家里虽然有老人和保姆帮忙，但是孩子的事她都喜欢亲力亲为。安磬到北京的那天，小清就在家里给她设宴接风洗尘，之后一周一直忙着工作，直到今晚两人才有空再聚。

安磬跟小清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音乐餐厅，安磬到时小清还在路上。台上一个男人在唱《三生有幸》，他的声音低沉，感情到位，餐厅里的人们都被他的歌声迷住了，整曲唱完后他对着台前那一桌说：“老婆，我爱你！”

那桌坐着的应该是他的亲朋好友，男人和他老婆在大家欢快的掌声中相拥。

这场景，让安磬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次聚会，也是在音乐餐厅，崔璨带着她去参加云海大学篮球队的庆功宴，他们刚在市赛中拿了奖。那天的音乐餐厅很热闹，大半队员们都带了‘家属’。那晚崔璨上去唱了一首歌，是鲍勃·迪伦的《You Belong To Me》。

See the pyramids along Nile Carla Bruni

Watch the sun rise from the tropic isle

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

I belong to you

听到这里，朋友们开始起哄，崔璨改了歌词，把‘You belong to me（你属于我）’改成‘I belong to you（我属于你）’，他在台上弹着吉他，眼睛温柔的和安磬对视着，好听的歌声飘散：

Fly the ocean in a silver plane

See the jungle when it’s wet with rain

Just remember till you’re home again

I belong to you

小清来到的时候，安磬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在安磬面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安磬回过神来，笑了：“没有什么！”

两人拥抱，吃饭时开心地聊个不停，饭后两人去了一家北京的网红热门酒吧，虽然是会员制，但是人还是很多，现场气氛热闹。小清一到酒吧就拉着安磬下了舞池，她大学时很爱玩，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安磬也没想到她婚后能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和喧闹的生活方式。

小清在舞池里热舞一番，惹得周围的人纷纷鼓掌叫好，安磬在一旁随意舞动，陪着她玩。

“太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跳得这么爽了！”回到吧台后，小清感叹道。

她重新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安磬看她喝得这么猛，阻止道：“你会不会喝太多了？”

“没事，待会我老公会来接我，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你让我玩个够。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家对着孩子，不是屎就是尿，一会这个哭，一会那个哭，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平时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好不容易有几个小时的自由，你让我喝个够。”小清用酒杯碰碰安磬的果汁，“可惜你不喝酒，一个人喝的滋味总是差了些！”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小清就再也没见安磬喝过酒，所以她可以理解。

“大学时的我打死都想象不到自己毕业后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当时的我多自由啊，想参加什么活动就参加什么活动，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天涯海角拎着包就出发。哎！你记不记得我大学的时候还特别爱当红娘，经常给你介绍对象。”

“你那是在当红娘吗？你那是在出卖我吧？”安磬温柔的打趣。

“谁叫你当时那么受欢迎，有多少男同学为了见你一面煞费苦心，而且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拉过来跟你见面，都是万中挑一筛选过的。”小清掰着手指给她数当时的高材生们，“吕思亮，云海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毕业于清华，现在在社科院工作；古奥鑫，云海大学财经系的才子，现在是金融高管；还有著名青年歌手右闵，我们的学院之光。”

云海大学和云海音乐学院本就是国内响当当的大学，能进来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小清当时介绍给安磬的男生也是这两所学校里的佼佼者，走入社会后当然也有不少精英分子。

“好了，好了，知道小清姑娘的一片苦心，不用再一一详述了。”安磬无奈道。

“其实不要说那些男生，如果我是男的，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娶回家，又漂亮，又温柔，弹起琵琶来好似天仙。”

“你现在是寒碜我还是酒喝太多了不清醒。”

小清笑笑，但是眼睛已经有些醉意：“我说真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我当年生彤彤的时候有公公婆婆，有保姆一起带仍觉得很辛苦。但是你生小旭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虽然后面有敏姐帮忙，但是依你的性格，应该跟我一样，孩子的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边带孩子边读完研究生，我真的想象不出你是用什么意志力熬过来的。”

敏姐是小旭九个月的时候开始带他，之前也请过几个阿姨，年轻的年长的都有，但是皆不满意。安磬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敏姐，这些年安磬很忙，节假日经常忙着演出，从研究生开始就是这样，家里的事情敏姐处理的井井有条，让安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就会想，如果当时像你一样坚持自己的演奏事业，没有放弃我的阮，现在会怎么样？当然能嫁给我老公，生三个宝宝也很幸福，但是最近总是会忍不住的想。”

安磬和小清一直在酒吧待到十点多才离开，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得烂醉，小清的老公因为怕开车她坐副驾驶不舒服，特意打的过来接，小清在马路边抱着安磬大哭：“你要多来北京看我！”

“好的，我会的！”安磬安抚她。

小清的老公把她抱上车，让她舒服的躺在自己腿上，然后跟安磬说先送她回酒店，安磬拒绝了，酒吧离住的酒店很近，她想走回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目送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离开后，安磬才慢慢的往酒店走，十点多的北京到处依然很热闹。安磬经过一个商业街，购物广场，转弯沿着一条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向前行，小吃街非常热闹，外面的摊位生意兴隆，里面的店铺也人满为患。

安磬停在一个店铺面前，透明玻璃窗上写着“价格实惠，名厨掌勺”，里面的学生们侃侃而谈，他们的脸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看着这样的情景，安磬想起了大学时一次小清拉她去联谊的情景，说是联谊，其实是云海大学一个大三的建筑系学生喜欢安磬，想让小清牵桥搭线。当时小清应该是得了不少好处，不然她不会随便帮人。

原本是四个人的饭局，小清和另一个男生借口早早就离开，留安磬和那个建筑系的学生相对而坐，他们当时在学校旁边的小吃街涮火锅。那个男生是老实人，还有些羞涩，可能是因为紧张，他用公筷帮安磬涮肉的手都有些抖。

安磬也想找借口离开，但是看见对面男生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为缓解他的紧张，安磬主动抛出话题，像朋友那样跟他聊天，打开话匣子之后，男生活跃很多，他告诉安磬他们全家都是民族乐器的忠实粉丝，他自己喜欢吹箫，会拉二胡，特别喜欢琵琶，他还说自己特别喜欢安磬的琵琶演奏，他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安磬真诚的感谢了他的赞扬，她顺着他喜欢的话题聊，饭桌气氛融洽。就在这时，崔璨从饭店里的包厢出来，看见了在大堂的安磬，过来打招呼。

自从一个半月前崔璨说两人相互学习后，他们经常会在云海大学的图书馆碰头，她指点他古文的学习，他帮她翻译英文的音乐资料，两人共同进步，越来越默契。有几次他们从图书馆出来后还一起去逛夜市、吃宵夜，平时也会互发信息，俨然像熟络的好朋友。

所以今晚崔璨过来打招呼时，很自然的就走到了安磬的旁边。

“你好，我叫崔璨！”他主动介绍自己，男生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坐吗？”崔璨跟安磬求助，“篮球队那帮人在里面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个劲的给人灌酒，太恐怖了！”

男生是不太愿意崔璨过来当‘电灯泡’的，但是在安磬期待的眼光下还是妥协了，道：“不介意！”

于是安磬让服务员多添了一副碗筷，重新叫了一些肉和菜，她用公筷帮崔璨涮肉，然后夹到他碗里，对面男生看到两人如此自然的举动，不由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崔璨想了想，“是去年暑假的时候。安磬，我们认识居然一年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对面的男生突然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崔璨和安磬。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崔璨疑惑道。

“没有，我们也快吃完准备走了。”安磬安抚。

“你再陪我一会，不想回包间，人太多，叽叽喳喳好吵。”崔璨无奈道，原本是他们篮球队男生的聚会，可是后面来了好多女同学。

而这时，崔璨篮球队的几个男生从包间里出来，看见了坐在一起的崔璨和安磬。

“我说怎么出去那么久不见人，原来是与佳人有约。”他们与安磬打招呼后，向崔璨调侃道。

“我知道了，你们今晚的饭局就是来整我的！”

“不是我们整你，是你太受欢迎，女生都偏爱你！”

崔璨给他们递了个白眼，男生们哈哈大笑。

这时更多的同学从包厢里出来看热闹，有一个颇为漂亮的女生看到崔璨和安磬坐在一起时，原来容光焕发的脸变了颜色，她强颜欢笑道：“崔璨，这是谁呀？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还用介绍吗？嫂子您好！我是小靳！”小靳是崔璨加入篮球队后结交的好友，为人机灵活泼，是大家的开心果。

“不要乱开玩笑！”崔璨警告小靳，他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安磬！”

可是大家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见色忘义，见色忘义的家伙！”一个活泼的女同学指着崔璨打趣道。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小靳拦了下来，他怕安磬被这群人吓着了：“走走走！今晚的第二项节目，去唱k，我请！”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小靳识趣的招呼队员们把所有人都带走，有几个人想拉着崔璨和安磬一起去，被小靳机灵的阻止了。

这群人走后，饭店重新回归安静，崔璨道：“他们这帮人口无遮拦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崔璨从小在美国长大，西方人的审美与中国人不同，所以从小到大，他在学校也没觉得自己有特别受女孩子的欢迎，可是回国后就不一样，不管走到哪里，周围总是会冒出很多的女生，让他颇为无奈，有时候真的很想躲起来。

安磬想到刚刚几个女生要过来拉他，崔璨那强忍着保持风度，实际上很惊恐抗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崔璨假装淡定地去涮肉。

“没什么！”安磬也不点破他，笑意却止不住。

崔璨本来想无视她，可是受安磬影响，涮着涮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用肩膀撞一下安磬，无奈道：“喂！”

火锅的烟雾袅袅升起，将两人包围在一片愉快舒适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