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声有形 第10章 明明知道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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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逆蝶站长，虽然伟凡觉得“在奇怪的网站中发帖回帖”这样的事情很无聊，不让我发送这些留言，但是我想，他本人也一定也写过、也回复过。

两天前，伟凡发来微信语音，他告诉我：当一个人很无助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如果在室内，就看看头顶的灯，因为那些东西就像是天使的光环，它们在默默守护你。

很煽情很文艺吧？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的呢。

但是反复听这些句子，我的心里真的会渐渐地温暖起来。

前些天再次路过那个花店，还是很不争气地把自己想喝下角茄子汁液的水自杀的事情告诉了老板，老板说角茄子的花语，是：背叛。

我说，我背叛了妈妈的期待。

老板说，有时候，离经叛道才能活出精彩的自己。

我反问她，是吗？

那要感谢勇敢的自己，因为伟凡的帮助，自己又离梦想近了一步。

那个钢琴比赛，无论输赢，谁都不会怪自己的吧？但是——

想赢。

From：谢蕙

谢蕙所在的班级的班长是叫宋颂的男生，他是现任文娱委员陶婧的前男友，他们前段时间因为一个小误会分手。

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宋颂积极筹划“增强班级凝聚力，共建大美校园”的班会。

他制定了班会的流程，找了相关主题的视频资料，用一个通宵写完了主持稿。

按照学校一贯的规定，班会的主持工作一般由班长和文娱委员共同进行，可是按照陶婧跟自己的关系还是算了吧。宋颂无奈地叹气。

首先是做开场白，然后是让同学们自由讨论并且发言，接着是放主题视频和让有经验的任课教师们做嘉宾分享他们的故事，最后则是互动环节，以抢答的形式进行，抢到并且答对的同学获得相应奖品。

作为男生，宋颂并没有多少采购奖品的经验，他到学校的便利店购买了一些纸巾，小文具和零食，为了让没有抢到问题的同学也不会空手而归，他还买了46包蒙牛250毫升的牛奶，打算在班会结束之后，由寝室长领取并分发给每个室友。

然而，正当宋颂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事情的后果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这次购买班会奖品一共花了X元，麻烦你报销一下。”

宋颂找到了生活委员。

“这个……”

新任的生活委员秦晓意犹豫不定，之后看了看身边的陶婧，等着陶婧拿主意。

“是你自己寝室放着的剩余的牛奶用来做班会奖品的吧，别用这样的下三烂手段来骗取班费了好吗？”

只见陶婧啪的一声把手机正面朝下倒扣在课桌上，抱着整死前男友的心态，说出了那句话。

“啊班长，刚刚上任就动这样的心思真的好吗？”

秦晓意故意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顺着陶婧的话，“班干部可是班级同学的公仆。”

“要全心全意为同学服务，而不是把自己剩余的东西用来充当班会奖品，还不知道廉耻地找晓意报销。”

“陶婧你什么意思！”

宋颂震惊了。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鄙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陶婧交叉着双手，与宋颂面对面站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啊，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同班同学黎慧说，“如果班干部以后组织活动都不去实体店采购商品，而是把自己闲置的东西拿出来充当奖品的话，岂不是太恶心了？”

“是啊是啊，谁爱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这不是有种倒卖二手物品赚钱的味道吗？”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情吗？”

“应该不知道，我们不也才刚刚听说吗。”

“如果我是班长，我宁愿自己掏腰包为同学们购买奖品。”陶婧强调说，“让大家都收获开心，让整个班级更加团结。”

“陶婧说的没错呀。”

当天晚上，晚自习结束，伟凡在校门口等谢蕙一起回家，刚刚见面，谢蕙就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艺术特长班和我们理科班也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

“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扭曲。但是这些事情，老师和家长都是很难理解的，要不，那个网站和逆蝶站长为什么要存在？”

“要是那个网站被老师和家长发现，那些能够炸出黑色的汁液来的帖子被看到，估计会被强行关闭的吧？”

“404 网页无法显示什么的。”

“不知道现在班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估摸着在挨班主任的训话呗。”

“难道就没人能够证明班长是为了班级好吗？”

“谁敢得罪陶婧？就算再讨厌她的人，表面也会装出一副乐于相处的样子，而在心里远离她。”

*

谢蕙躺在床下，睡不着。

明明有那么多，承受着各种不为人知的伤害的跟自己一样的高中生，他们所担负的诬陷和误解不知道比自己深多少倍。

更无法想象的，是那些伪造的事实，和刺骨般寒冷的伤人的话语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多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烙印。

阳光和温暖，欢声笑语和朋友一生一起走，梦想和掌声，都是外在的看起来很美好的东西，它们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每个校园里。

但是——

是谁，白天笑着对伤害过你的人说没关系，晚上哭着在“奇怪的网站”里面哭着写下帖子？

是谁，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梦想被最亲近的人踩碎，按着已经死了的心在“奇怪的网站”匿名写下帖子？

是谁，挑战着学校的规章制度，满腔怒火在“奇怪的网站”鞭笞着那些戴着清高和好学生的面具的人的陋行？

是每一个人，是你我他。

这些发生过的事情，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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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逆蝶站长，以前，我跟我的那些哥们在酒吧拼酒时，会玩一个游戏。

我们会叫新加入我们这个不良少年团体的新人吹很多气球，然后让他出去买两斤橘子，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边剥橘子皮，一边把橘子皮所含的汁液喷洒到气球上，听气球爆炸的声音，真的很劲爆！

一分钟之内能够引爆气球个数最多的人，就是游戏的赢家。

是了，外人看来很傻的游戏，于我们这些缺少爱和温暖的少年而言，却是那么有意思。

From：伟凡

“角茄子吗，跟枇杷果实好像。”

“嗯，有剧毒的耶。”

“这个东西还有一个名字，叫‘索多玛的圣果’。”

“我想扔掉它。”

“那就扔掉吧，反正不可惜。啊，对了，下次你把角茄子的汁液滴到气球上听气球的爆炸声试试，很特别的。”

“咦？”

“很无聊吧，听气球爆炸的声音。”

“不会。”谢蕙说，“是我，我自己从来都没有玩过气球。初中毕业的时候，看到大伙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像是毛绒熊啊、鲜花啊、象征前程似锦的烛台摆件啊之类的，也有气球哦，那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她们，因为我没有，我就特别羡慕她们！”

伟凡安静地听完，凝视着眼前的女生好久。

然后，他告诉她：

“我，很怕孤独，也就是说我很怕拍毕业照的时候没人跟我合影，所以我就交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我想他们陪我……这样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在校园里面看他人三三两两的笑颜了……有人跟自己一起合影会很踏实，比收到礼物更踏实。”

——正因为身处黑暗，才更要相信自己。

是在哪里听说过这句话？

*

两个月之后，谢蕙收到了钢琴比赛的结果，全市第四名，属于优秀奖，与省赛无缘。

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优秀奖的意思，就是只要你花了钱报名费去参加这个比赛，就能拿到一个类似参赛证书的奖状的东西。

坐大巴的返程路上，谢蕙想象着母亲接下来会有的反应，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样的结果难道是我想要的吗？

这样的结果明明是不幸，在家长眼里就是愚蠢和不自量力吧？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去那个“奇怪的网站”浏览帖子。

——老师和家长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失望，真的好可怕。

她们用这种可怕的目光告诉我，没有拿到省赛资格就是我的不对，就是我付出的努力的不够多，就是我咎由自取，沦落为前十名也是我自己活该。

——请问评委打分的依据是什么，凭什么要按照他们的喜好来决定我的水平和我将来要走的路！

——去死吧！统统都去死吧！

花钱买钢琴是我的错，花钱上培训班是我的错，比赛连前三名都没有也是我的错！！

你们怎么不想想当我一踏出家门就遭受到邻居白眼时的感受，邻居说我的琴声就是噪音，说我们家全是变态你们知道吗！

是啊，我们家就是变态，不是变态你们为什么总是说我偷懒，为什么一听到我弹错一个音符就恶狠狠地用戒尺打我！

——早知道是内定，那不参加这个比赛不就好了？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个获得第四名的女生，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谢蕙冷冷地笑起来。

什么都不要想。

改变不了结果的事情还去想它做什么！

挨骂和被羞辱，然后自己振作。

如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

车辆仍旧在前线，眼前的一幕闪到了谢蕙的眼睛：

一个老爷爷踏上了公交车，因为一个白领女士没有给他让座，那个老人竟然对那个女士拳脚相加起来！

散发着腐臭的粉尘的空气里，没有一个人对老人的行为作出制止，仿佛老人就是应该被尊敬的对象，有不是也是那个女士的原因。

坐在谢蕙身边的男生拿着手机对眼前的情景录像，一脸高兴，与那位女士脸上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这个城市满65岁的老人都能凭借身份证获得一张免费公交车搭乘卡，所以公交车上的老人特别多。

除去让老人多出去走走、多让老人感受生活这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剩下的无非是老人占用了公交车资源与上班族形成恶性竞争这样的事情了。

但是谁也不愿说出来，大家心里有数，挑明了就没有意思了。

*

回家之后，发生的事情一如谢蕙所预测。

母亲就像是个恶鬼一般大肆发泄，并且还说：

“第四名？真是晦气！这样的名次数字，当初我没拿钱给你报名参加比赛，真是有先见之明！”

谢蕙关上了房间门，然后听见了从外传来的摔玻璃杯的声音。

母亲的骂声一直没有停止，一阵子都不肯“住口”，如同汹涌崩腾的河水一般。

就仿佛……把一切都认为是女儿的错、把一切都发泄在女儿身上，才是一名合格的家长应有的做派一样。

这个晚上，注定了是失眠。

谢蕙拿出了手机，指尖点击着屏幕上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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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逆蝶站长，我在报纸看见了一则新闻，说一个老人因为一个女士没主动给他让座而打了她。

老实说，看到这个新闻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觉得那个老人惹起了我的愤怒：比他年轻的人晚一步给他让座，就应该被他这样粗暴地对待吗？

From：谢蕙

写完帖子，谢蕙面无表情地躺上了床。

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却要说从报纸上看到。

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哪里崩坏了，运行的轨迹哪里错了？

窗外的星星，一如既往地挂在天幕上。

可在谢蕙看来，群星就像是一颗颗虚假的、会发亮的石头一般，毫无意思。

累了，倦了。

钢琴比赛的事情，母亲的嘴脸，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写出来了。

睡吧，睡吧！

自己跟这个冷漠的世界说晚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