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偶遇 第41章 第 41 章

顾小北并不是单枪匹马。

顾家其实也是从商世家，早年顾百山在杭州是盐商，独霸杭运一条龙，生意曾经做到风生水起。

到了顾小北父亲顾尚林一代，盐业又扩大到珠宝拍卖行业，顾家生意一下子做大做强，在杭南也曾鼎盛过至少不下十年时间。

而顾小北，豪门贵子人生，便正好是十七八岁大好年华，全程享受了家族这波鼎盛红利。

但是顾小北一边豪掷千金，一边却又叛逆的不行。

顾家原本是想着让顾小北大学毕业之后，能子承父业，在杭南那边发展，且为顾小北择了一门亲事。

几乎就是门当户对的那一种。

然而顾小北抵死不从。

他爱上了柳萌萌。

他和柳萌萌两情相悦，一往情深，柳萌萌出身贫寒，但却傲骄又豪横。

傍上顾小北这个豪门贵公子之后，柳萌萌身价直线上升，吃穿用度俨然富商名媛，几乎耗尽顾小北小半生积蓄。

顾家当然不愿意了。

一方面柳萌萌来自农村，虽然柳萌萌隐瞒家族贫寒现状，但是柳萌萌出身低微，和顾家这种豪门富商地位差距千里，更别谈门当户对这几个字了。

另一方面，在顾家看来，柳萌萌这女孩绝非善类。

能大把大把奢侈地消费顾家钱财，能把顾小北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男孩，变得在柳萌萌面前瞻首是马，还私自调用顾氏家族在杭南大笔资金，给柳家农村修缮房院，这不能不令的顾父十分震怒。

顾家原本就没有看上柳萌萌，没想到柳萌萌行事还如此高调，全然没有自知之明，顾家权衡之下，立刻断了顾小北全部经济支持。

弄得一向花钱大手大脚顾小北，顿时让打了个措手不及。

柳萌萌不相信顾家会不管顾小北，或者说，顾家能狠得下心掐断所有经济支持。

按照柳萌萌未来人生规划，大学毕业是要回到甘西一带，善养全家老小，顾小北做为柳家贵婿，理应和她一起在甘西一带奋斗。

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她不确定二人能在甘西呆几年。

但是她一定是能牢牢牵制好顾小北，让顾小北这个愤青愿意跟了她，美其名曰支教贫困山区，实际上，顾小北发现，一脚踏进那些原始地带，就如同陷进沼泽地带，根本来不及抽身。

顾小北随同柳萌萌回到甘西，和柳家十几口人掺和在一起，才真正体会到原始最底层生活，是有多不堪重负。

所有那些美好向往，全都成了泡影。

就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徒然分解成一日又一日的疲惫不堪。

爱算什么，不过是养尊处优小资情调，人一旦面对凡夫俗常一地鸡毛，所谓爱简直想一下都是奢侈。

顾小北要自尊要面子要爱情，既然顾父不支持他和柳萌萌成婚，他便下了决心失联，跟着柳萌萌回到甘西，便和世上所有人断了联系。

这便是，江湖之上二年不见顾小北，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这样做，柳萌萌完全蒙在鼓里。

柳萌萌赌天赌地赌顾小北，她以为顾家再怎么说，也不会放着自家儿子不管不顾，但是她赌错了。

顾小北和她，面对贫困和落后，很快虚弱不堪。

而更为崩溃的是，不久之后柳萌萌竟然得了肌肉无力症，就算顾小北再怎么宠她让着她，二人之间还是难免生了嫌隙。

没有经济作支撑，世上所有琐事变成一地鸡毛，爱，苍白得不值半文。

柳萌萌看病需要大量金钱投入，柳家穷得拿不出钱，而顾小北便拚命赚钱拚命打工，有一段时间一个人兼职十份短工，差一点搭上半条老命。

那段时间，柳萌萌和柳家十口人，几乎就是他人生全部梦魇。

而柳萌萌也绝望，且越来越歇斯底里，疾病令她虚弱不堪，也令她怀疑所有一切。

包括顾小北。

顾小北以为自己赔上所有，痛苦又悔不当初，而柳萌萌觉得，这还不够。

柳萌萌拖着顾小北，摆明了要他在泥沼之中，不能有半点分心，或是想要脱困的奢望，而顾小北此时，已经是倦怠又厌恶。

二人几乎每天都在吵架。

他们彼此厌恶又彼此折磨。

在最绝望又不能相守走下去时，二人才发现，原来他们都不曾深爱过对方。

或者说，所谓深爱，在现实面前终究是轻若鸿毛。

“我不能弃你而去，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疚。”

顾小北当着柳萌萌面，即便她生着病，他都不想伪装，如实说出心里话。

柳萌萌原本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

她很想骂顾小北，让他直接滚出柳家，或者说，还她这二年青春无价。

或者厚着脸皮继续拖住他。

然而，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傲气。

“顾小北，爱既然不在，愧疚又何其廉价。我留你，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习惯。所以你走吧，在我恨你之前，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柳萌萌放弃了顾小北。

顾小北同样不愿再呆在甘西，为着柳萌萌这份成全，他感激不尽，几乎是分秒必争般地逃离了柳萌萌和她原生家庭束缚，立刻来到三江再闯江湖。

父亲顾尚林第一时间便得知这一消息。

三江对顾尚林来说并不陌生，作为盐商，三江有顾家盐业分部，从杭南到三江，顾尚林一年得来三江三四趟。

因而在三江结交下不少朋友，三教九流都有，这之中，便有沐以风父亲沐立圣。

“立圣！”

“尚林！”

两位挚友再次见面时，都不胜唏嘘，感叹时光如流，两个人都老了。

沐立圣花了一天时间陪顾尚林游玩三江，带他领略三江人文特色，沐立圣是学者出身，比较感性，而顾尚林则理性且杀伐果断，二者犹为惺惺相惜。

“立圣兄，你我为人处事虽不致相同，但互补却是一流。今生你我情若手足，也就罢了，来生兄若为男，弟若为女，一定要和立圣兄结为夫妻，弥补这人生憾事！”

顾尚林酒过三巡，酒逢知己千杯少，说话便不再拘束，想到什么说什么。

闻言沐立圣频频点头。

的确，他也欣赏顾尚林，觉得人生得此知己足矣。

二人见面次数不多，全凭着精神世界之默契维系这份友情，在一起时除了海阔天空闲聊，一向很少涉及家庭。

彼时二人尚不知沐以风和顾小北曾是大学校友一事。

更不知两个少男少女曾经那么熟识。

但今次，顾尚林忽然之间七窍开了一窍道：

“立圣兄，也罢，我一向敬重你两袖清风为人儒雅至圣，恨不能来生为人托生你这种天选之子，我有一子，尚未婚配，请问立圣兄有女孩否，若有，我愿以顾家杭南全部家当作为聘礼，在此向立圣兄提亲！”

“立圣兄，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有几个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就当兄弟没提这个要求！”

顾尚林见了沐立圣开怀畅饮，微醉微醺，又是半杯酒入肠之后，痛快淋漓地看着沐立圣出声。

沐立圣也有点醉意。

“尚林老弟，不瞒你说，我沐家有三个女儿，全都是人中龙凤！”

“啊？啊？”顾尚林庞然变色。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问，但万万没想到，沐家竟然有三个女孩儿，他是得有多脱离世俗，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沐立圣有三个孩子！

而且竟然都是清一色名门闺秀！

“立圣兄，当真？立圣兄你没有骗我？没有？”

顾尚林震惊之余遽然抓住沐立圣一只手，狠命摇了几摇。

“没有，我一生别无所求，也没有什么建树，只有这三个女儿，算是我大半生财富吧。”

沐立圣虽然说的风轻云淡，但口气之中，不乏骄傲。

沐以秋，沐以诗，沐以风，这三个孩子各有千秋，在沐立圣心中全都是灿若星辰，光芒耀眼。

“立圣兄，你怎么瞒我这么苦，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一点！我若是早知道你有三个女儿，无论如何我都得求你赏我顾家一个，不，现在也不迟，立圣兄，我有一个儿子，虽然说不上是多优秀，但为人忠厚老实，长相虽不是貌比潘安，但也清秀若画。立圣兄，随便哪一个，你说了算，今天你无论如何得答应小弟这件事。”

顾尚林虽然是微醉微醺的样子，但急切之间，竟然酒意立醒。

他认真又恳切地，看着沐立圣。

沐立圣凝思微秒。

道：

“尚林老弟，不知道你家侄儿有多大了，我呢，大女儿沐立秋已于去年出阁，二女儿沐立诗年方二八，虽然目前单身，但天性忧郁，长相说不上倾国倾城，倒也是眉眼若画。只是多愁善感，未必是令子喜欢类型啊。”

沐立圣叹了口气，有点为难。

沐立圣虽然也看好顾尚林儿子，但少男少女之事最讲究缘份，人对了，世界就对了。

人不对，所有一切皆不对。

他不敢擅自作主，但抵不住顾尚林一片汪洋般热情：

“立圣兄，儿女之事和做学问不能等同，哪有那么多讲究研磨。遇到了就要抓住机会，错过了会遗憾一辈子！我家孩子年方二十五，立诗比我家小北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见你如见你家千金，一定是错不了的！”

顾尚林兴奋得直搓手，话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极为期待又迫不及待问：

“立圣兄，还有呢，沐家第三个千金，我想一定更为耀眼更优秀是不是？”

顾尚林盯着沐立圣，一双眼睛在放光，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沐立圣这样子，恐怕沐家这最小的千金，更是人中龙凤无疑。

果然，提到沐家三女儿，沐立圣立刻一脸喜气。

他点点头，不无沾沾自喜道：

“说起我家小女沐以风，我几乎是连一点微词都舍不得给她，她太懂事了，又乖巧又聪明绝顶，大学学的是法律专业，如今尽管没有学以致用，但也有自己未来打算。呵呵。”

顾尚林一听，顿时有如发现宝藏一般惊喜无比，这一下子酒已经完全醒了。

“没问题，沐兄，不管你有心无心，这门亲事你一定要答应我！更何况我家小北也在三江发展，如果能娶到沐兄小女，将来何愁不能光大我顾家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