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 第6章 第六卷

周五，运动会。

晚皖准时到了操场，本来就不怎么爱运动的她，也就来点点名，看看赛。

但是说到篮球赛，这次她可来了兴趣，因为程肖是全校打得最好的，平时在篮球场练球，都会有一堆女生来看他，虽然晚皖看不懂，但也挺好奇，他到底打得多好。

她个子矮小，所以就找了个角落的位子，不这么多人会站的地方。

晚皖盯着不远处热身的程肖，有些出神，他跟小弟们有说有笑的，懒洋洋地热着身。

不知为何，程肖就这么巧的和她对到眼，她一时紧张地仰起头，往树上看，程肖被她的装模做样逗笑。

他放下毛巾，然后往晚皖的方向奔去，原本小小的人影一下子在她面前放大，她瞥了几眼，又抬头看了看树。

程肖有些哭笑不得，把头伸过去，强制性让她看到自己。

“干嘛呢？”

她想忽悠过去，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数……数树叶。”

“嗯？”

“……”

他失笑，发出一阵阵的细碎声，“这里热，会中暑。”

“哦……是吗？”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热，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他，两人突然靠那么近，她的心跳变得有些奇怪。

这几天的相处，让她有点心乱如麻，不得不说她蛮看颜值的，程肖的俊脸完全就是她的菜，她也不是看到帅哥就喜欢，只是相处下来，觉得程肖好像没有人家口中的那么坏。

她也发现，程肖最近好像不打架了，有时经过他的班的时候，还会看到他在看书，背单词。

有时候，她还会多想，程肖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她？

“站这里。”

程肖的声音成功把她拉回神，她愣愣地往他的方向看去，他找了个阴凉的位子，用脚踢开地上的树枝，晚皖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站到他指定的位子。

她脑子还热热的当时，他忽然俯下身，配合她的高度，根据她的视角往篮球场的方向看去，以确定她站的位子看得到篮球场。

一直以来，晚皖都是抬着头看他，身高差二十公分的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他同一个水平线，如此贴近的脸庞，她一下子看清了他的五官。

他深邃的双眸清澈见底，之前总是皱眉，现在却眼角稍扬，睫毛稍稍上翘，终于有了高中生该有的纯真。

程肖转过头去看她，一对上他迷人的眼睛，晚皖立刻吓得往旁边挪了一步。他愣了愣，对于她的动作显然不满。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重新站直身子，说：“我走了。”

“嗯。”晚皖晕乎乎地应了一声。

“你会替我加油的对吧？”

“当然了。”

程肖半信半疑地注视着，淡淡地说：“可我不是你们班的。”

晚皖冲他一笑，食指放到唇上，“那我保密。”

“行，我信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晚皖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她还是头一次和一个男生那么靠近。

比赛开始后，晚皖默默地为他打气，就算看不懂球赛，但也注意到程肖一直在进球，失误几乎零，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受到站在前排的女生们，好像一直往这个方向看，还交头接耳的，感觉一点都不友善。

渐渐地，她开始觉得不舒服，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们产生敌意。

好不容易撑到比赛结束，得知是程肖队获胜，她也安心了下来，想起那三个不友善的女生，她想提早离开，却碰巧被她们堵去了去路。

“你和程肖是什么关系？”

晚皖认识她，带头的女生叫唐茜，是本校校花，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整天就知道化妆打扮，然后要求喜欢她的男生帮她做事，却一点都不给对方机会。

晚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她扯上关系。

“我们不熟。”晚皖直接让她知道，他们不是她所想的那种关系。

“不熟？不熟他会过来找地方给你站？长得也不这么样，凭什么？”

“……”

“说话啊！”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程肖走了过来，一脸凶狠地看着那三个女同学，再瞄了一眼晚皖后，马上猜到是唐茜搞的事。

“只是交个朋友，没什么。”唐茜假惺惺地说道，但眼睛还是不断地瞪着晚皖。

晚皖看向人群，每个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她开始觉得不自在，甚至是呼吸困难，她受不了旁人的目光，更加受不了唐茜那咄咄逼人的态度，没搞清楚状况就来质问她，甚至是在大家面前这样做。

程肖刚想说什么，晚皖就趁机转身离开。

她只想好好念书，顺利毕业，考上大学而已。

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也无所谓。

她没有听见程肖追上来的脚步声，心中莫名感到失望，但还是选择加快脚步，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

接下来的几天，晚皖遇到程肖就会躲，毕竟都是高二，教室就在隔壁，想不偶遇都难，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反正还剩下一年多，能躲就躲吧。

这天她在楼梯间遇到了程肖，他身后跟了一群小弟，低着头走路的他本来没有发现晚皖，但是一看到那破烂不堪的校鞋，马上认了出来。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对视，对方就转身准备离开，他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真的就这样打算不跟我说话？”

她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的小弟，他们很识相地跑远了，她淡淡地甩开他的手，“因为没必要。”

程肖无力地笑，“原来你是这么对朋友的？”

“我们算朋友吗？”

“……”

晚皖垂着头，避开了那张错愕的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颤抖着声说：“你就当我是个坏人吧，要是我知道跟你来往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你忍心吗？”他逼近，怒瞪着她。

“没什么忍不忍心的，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晚皖，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她抬头，望向那就快发狂的人。

“什么都不是。”

*

又过了几天，过了午饭时间后，晚皖捧着书走出图书馆，斜眼瞄到程肖正站在门边，稍稍垂着头，眉间拧了起来，微风轻轻拂过，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她有些被他的美貌吸引，但很快收起了视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恍惚间，她听见耳后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她没有去看他，也没有继续走。

良久，他说出了酝酿许久的话：“我教你数学。”

晚皖愣了愣，仰起头和他撞上视线，她表情错愕，没想到他为了求和好，竟然会把这件事搬出来。

“不用了。”

“那你教我英文。”

晚皖苦笑，“我知道你英文也很好。”

“那你教我其他的。”

看着他并没有打算放弃的样子，晚皖竟无言以对，她也不想搞成这个样子的，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挽回。

虽然她之前很开心有了他，因为他是全校唯一关心她的同学，但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想和他有任何的交情。

她只想安静地毕业。

她深吸了一口气，缠绕着书本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文科班，我理科班，我还有什么可以教你的？难道教你体育吗？”

眼前的少年明显地怔了怔，悄悄地握紧了拳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忍着痛地侧开身子，让出一道路。

晚皖移开视线，颤抖着身，快速地走下了楼梯。

*

情况一直持续到快毕业。

程肖三番四次尝试找晚皖说话，但都被避而远之，日子久了，他的身影也越来越少出现。

上了高三，程肖的班级换到了楼上，两人碰见的几率更小。

虽然都很难受，但也许这样对双方都好，互不打扰，无论是校内校外，就算是偶遇，他们也会很有默契地装没看到，也许这样才是最合适的，毕竟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晚皖的中学生涯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虽然很辛苦，但出于家里给的压力，她只能忍气吞声，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对了。

好不容易大考结束，晚皖也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她睡上了两天两夜，尽可能地补眠后，她的脸色好了不少，黑眼圈也淡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就朝气蓬勃。

毕业那天，班上的同学都在聊天拍照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玩着手机，显得格外孤独。

受不了吵闹，她离开了教室，独自来到了楼下，微风徐徐吹过她的发丝，她垂下眼帘，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恍惚间，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猛地睁开双眼，转头一看，程肖就站在那里，浅浅地对她笑了笑。

“陪我走一走？”

程肖把她带到篮球场，这里是他充满回忆的地方，从初一到现在，除了教室，篮球场是他第二个呆得最久的地方。

它陪伴着他长高，变坏，懵懂，却没教会他怎么珍惜。

晚皖愿意跟他来，也是因为当天的事情，她已经慢慢走出来了，也不太会去顾及别人的眼光，可能是习惯了吧，同学也渐渐忘了这件事，不会在她背后说三道四。

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老同学叙一叙旧，也好。

“你……过得好吗？”

晚皖微微一愣，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程肖的手慢慢地靠过去，轻轻地帮她拨开，勾在耳后，眨眼间，她看到了他的眼神里的温柔。

她咽了咽口水，感受着他手指传来的温热，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手，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笑，仿佛得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那就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出了酝酿良久的话：“唐茜的事，我向你道歉。”

晚皖的心隐隐绞痛，她以为自己早已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但这事一从他口中说出来，她才意识到，那只是错觉。

同学们投来那异样的眼光，不只是在批评，甚至是嫌弃，那段日子她过得很辛苦，虽然熬着熬着就过去了，但心中的那个结，也许会持续到一辈子。

程肖这个风靡人物你凭什么靠近？

不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还以为她是乖乖女，没想到是个狐狸精。

……

一句句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她闭上眼睛，紧抿嘴唇，她转过身去，掩盖她的痛苦，她不想再让程肖内疚，这件事，本就不是他引起的。

她对不起他。

这一年来，她憋得很辛苦，她知道对他是不公平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遭到如此的冷漠，那天他和自己对质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个特别的位子？

而他，在她心里也有。

但又能怎样？

她承认自己自私，无情。

但她受不了同学间的冷言冷语，她只想平凡地过完她的高中。

这他能明白吗？应该不会。

晚皖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再次转过身面对他，努力挤出笑容后，说：“不是你的错。”

“可是……”

“真的不怪你，是唐茜——”晚皖慌乱之下，不小心说了那个人的名字，立刻闭上了嘴。

“晚皖，你讨厌我吗？”

“我这么可能讨厌你，全校就你肯理我。”晚皖一脸认真。

程肖没有接话，直愣愣地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又不知道如何转移。

两人对视了很久，晚皖见气氛有些许尴尬，便打破沉默：“你上哪所大学？”

他耸了耸肩，表示还未确定。“但我应该会念数学系。”

“挺适合你的。”

程肖的数学一直都很好，虽然其他的成绩一直都不算优秀，但是数学一直都是他的代表科，连晚皖都比不过。

“老师老是让我去比赛，但我一次都没去成，早知道去一次，搞不好可以拿来跟你炫耀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为什么不去？”

他一脸认真，“太不像我人设了，你看过校霸去比赛的吗？你呢？会去哪所大学？”

“可能北大吧。”

他有些黯然，嗓子有些哑，“我们……应该很难再见面了吧？”

她低头不说话。

“晚皖。”程肖轻轻地说着。

“嗯？”

“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没差，但还是谢谢你，温暖了我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