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秦旖的师哥刘骞,从小一起跟着老师沈岐石学画画,除此之外还有沈岐石的儿子沈白。
三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秦旖最小,其他两人都已经快三十了。
“念叨我什么?”秦旖神情紧张道。
刘骞立刻学着老师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惟妙惟肖。
“这个臭小子,天天抱着绘画板,肯定都忘记怎么拿笔了!要是画得退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秦旖立刻浑身僵硬,看了看里间,有点不敢进去了。
谁知走廊尽头门竟然打开,沈岐石的助理从门缝里伸出个脑袋看着秦旖,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秦旖只好赶鸭子上架,背着画筒同手同脚走了过去。
刘骞笑眯眯朝他挥了挥手。
秦旖打开门,沈岐石长发花白,穿着一身玉白的蚕丝唐装,正拿着笔给画题字。
秦旖在一边默默等着,怀里抱着画筒,手心冒汗。
沈岐石放下笔,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助理将印章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他,沈岐石收回目光,结果印章盖在画上。
做完这一切,这才直起身将卷起的袖子放下,严肃地朝秦旖伸手。
秦旖颤颤巍巍将手里的画筒递给他,心跳如鼓。
他确实很久没在画纸上画画了。
万一要是老师觉得画得很差,他也只能低头挨骂。
虽说他从小到大挨骂挨得最少,但是他可是看沈岐石骂沈白和刘骞从小看到大。
换作是他,他自己保不定一会儿会不会哭。
沈岐石将秦旖的画拿出来铺在桌上,画纸不大,拿两块镇石一压,看得清清楚楚。
秦旖忐忑地不敢抬头,只听见沈岐石啧了一声。
“这基本功和高三那会儿差远了!这就是天天抱着电脑的坏处。”
秦旖汗如雨下。
谁知沈岐石竟然开口朝助理道:
“拿去裱起来,三个月后的展上找个好位置挂上。”
秦旖蓦地抬头,惊讶地看向沈岐石。
沈岐石面上这会儿竟然带着笑意,看着秦旖的画,挑挑拣拣道:
“人物融合光影和风格统一都做得不错,不过你都敢这么画了,怎么不敢再画得大胆一点?”
秦旖默默在心里反驳:不是不大胆,而是张霁楼就是这么温润的内敛的模样。
“这次画展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下个月正好暑假,你再画几幅相同风格地拿过来我来选。”
助理吃了一惊,看了看沈岐石又看了看秦旖。
这意思不言自明。
这十九岁的小孩儿确实是几个弟子里最有天赋,也最专注的。
看样子沈岐石已经下定决心给秦旖铺路,继承他的衣钵了。
秦旖却没想那么多,抬眼殷殷看向沈岐石,小声道:
“这幅画我是准备送人的……”
沈岐石顿时皱眉,气得吹胡子瞪眼,气道:“所以你就把画拿来准备给我看一眼?”
秦旖顿时不说话了。
“那我再给您画几幅……”
助理顿时闷笑出声,沈岐石果然气笑了。
“不行!我就要这一幅,你再画一幅送人!”
秦旖听他这么说,顿时也有点生气了,委屈地站在一边,闷声不说话。
师徒两个人就互不相让对峙在书桌两侧。
助理立刻劝架,给台阶下:
“小旖,画展展完你再把画拿去送人不就行了?你师父喜欢你这幅画,你该高兴才对。”
秦旖一想也是,于是抬头看向沈岐石,见沈岐石还在生气。
于是走上前拉了拉沈岐石的袖口,算是求和了。
沈岐石咳嗽一声坐到椅子上,一抬手。
秦旖一愣,立马会意,转头将茶杯端过去恭恭敬敬给沈岐石奉茶。
沈岐石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才道:“这才像话。你现在读大学了,将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要以艺术为生,就要专注,不可贪玩,知道吗?”
秦旖心里一暖,连连点头。
沈岐石虽然阴晴不定,脾气也大,但是为人很是感性。
秦旖受他许多感染,既敬重又崇拜沈老,此时听到这些关切他未来的嘱托,更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拜别沈岐石,出了大楼。
秦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张霁楼。
“我忙完了,你在哪里?”秦旖很想立马就看见他。
张霁楼在电话那头显然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一丝焦急和期待。
“我去接你吧。”张霁楼看了眼手表,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一会儿去农庄,我帮你准备换洗的衣物,一起去那边住两天散散心放松一下。”
秦旖瞬间期待了起来。
秦旖找了写字楼附近的咖啡厅坐下等,没想到十五分钟张霁楼就来接他了。
他原本以为临时起意要出去玩,张霁楼可能在家要收拾两人的行李,多少要一会儿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实在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其实张霁楼原本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昨天打电话的时候秦旖竟然没忙完。
虽说他没说什么,但是事实上这种被打乱了节奏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谁知道刚才竟然接到秦旖的电话又说有时间了,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决定带秦旖去了。
秦旖起码看起来似乎也很期待的样子。
“其实周五我就都打点好了,准备周五接你回家休息一晚,周六一早就出发的。不过还好,现在也来得及出发。”张霁楼坦然道。
秦旖怔了怔,顿时心中多了一丝负罪感。
他内心拉锯得厉害,他的生活好像因为张霁楼的出现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
原本每天时间用来做之前的事情是完全够用的,甚至他还有时间去猫咖撸猫。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非常渴望和张霁楼待在一起。
于是现实的生活、学习还有恋爱之间的平衡关系就这么被打破了。
可贵的是张霁楼也想跟他待在一起。
“后面我尽量好好规划时间,争取把每周末的时间腾出来。”秦旖看着张霁楼的眼神认真又迷人。
就像是许诺了什么人生重大的诺言一样。
张霁楼看得心里就像一汪春水,不自觉带着宠溺地笑意。
“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太过逼自己。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给你压力的,我说了,细水长流。”
秦旖低头,闷声道:“我不要细水长流。”
张霁楼愣了愣,惊讶地侧头看他。
秦旖低着头,露出的修长脖颈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非常恬静。
他耳尖微红,轻声道:“我想要你快点爱上我。”
这句话让张霁楼心中微震,心像是那瞬间漏跳了一拍,竟然有些慌乱。
随即引来心脏一阵被攥紧般的感觉,实在有点陌生。
张霁楼张了张嘴,认真道:“好。”
秦旖被这声好引得呼吸微微一滞,顿时心花怒放,看着张霁楼专注开车的侧脸感觉无比满足。
张霁楼脸上若有若无掩藏不住的笑容迎着阳光洒满的道路熠熠生辉。
秦旖沿路看着高速外的风景,心情跟着风飞扬而起,美妙得无与伦比。
张霁楼说的农庄到了。
远处,群山连绵,宛如巨龙般蜿蜒直至天际,是大自然最为原始而粗犷的一面。
山上覆盖着茂密的各种颜色的植被,极具自然美感的画面。
山下则是农场和马场。
最下面竟然是一片带大片花园的庄园。
庄园周围野花烂漫,在山脚边肆意绽放,点缀着这片荒凉却又生机勃勃的土地。
微风吹过,草浪翻滚,花香与草木的清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唤醒。
张霁楼的车顺着石子路开到庄园的大门口,电动铁门打开后,他将车停在了车库里。
秦旖这才明白,这农庄原来不是景区也不是供人游玩的地方,而是私人领域。
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拉开秦旖这边车门,恭敬道:
“张先生,秦先生,先进屋喝点东西吧,今天天气有点热。”
张霁楼下车道:“嗯,你先把行李拿上去。我先在外围带他熟悉一下。”
说着将那串挂着火烈鸟钥匙扣的钥匙扔给那人。
然后朝秦旖招了招手。
秦旖走到张霁楼身边,默默抓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张霁楼带着他从车库的楼梯上去,直接到了一楼的平台上,这里视线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得见周围的环境。
“怎么样?是不是空气非常好,也很凉爽。”
秦旖手搭在大理石栏杆上,深吸一口气,微风拂面,确实心旷神怡。
秦旖笑着道:“要是画室能搬到这里就好了。”
张霁楼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低声笑道:
“好主意。”
秦旖转过身抱着张霁楼,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陶醉道:
“还是算了。时间久了,会厌倦的。这里这么美,厌倦了的话,多么可惜。”
有时候,秦旖的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
风景虽然四季变化,但它只是客观存在在那里而已,不管你是否厌倦,它总能兀自美丽,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是张霁楼的理智的见解,但秦旖并不这么想。
秦旖反而为美景会被厌倦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