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入骨三分 > 第3章 长命锁

入骨三分 第3章 长命锁

作者:诀礼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5 03:59:16 来源:文学城

小九儿冻伤了身,卧榻几日,醒来便寻竹生,却被告知,竹生早已不知所踪。只是他也并非冷若冰霜,毫无情感,在走前,还留了个包裹给她——是柳姨的肋骨。

此后便再无竹生的消息,他音信全无,似乎对此毫不留恋。

那杀害柳姨的小乞儿究竟为何如此,也无人得知,最终成了一桩悬案。在久远时间下,也无人在意起来,被遗忘在旮旯角落。

唯有痛的人依旧因此在梦中惊醒。

年年岁岁,日子照旧,她也将十六岁,除了爹娘,也再无人唤她乳名“小九儿”,各个称她“乌小郎中”或是“月小匠人”。

随着爹爹学医术,又求着娘亲教授她制骨笛,只是骨笛这手艺,多是以鸟兽之骨为基底,以人骨作笛,既大逆不道,违反纲常,又显得不吉利,晦气至极。

乌月九将竹生临行前说的话藏在心中,当作秘密,独自一人如约研究着将人骨制成骨笛的技艺。

今日,她同爹爹一道从镇上问诊回来时,忽而起了兴致,想去柳姨坟前献朵花,说说话。

一晃多年,提起柳姨时,乌月九已然记不起她的音容笑貌,她将折下的桃花枝端端正正地放在墓前,掏出帕子,仔细拂去碑上的尘埃。

少女十六岁,依旧喜欢穿一身绿色衣裳,眼下两点面靥如旧,笑起来如弦月弯弯,唇边两窝春水,叽叽喳喳着说着近日琐事。

“娘亲又接了个超级大——单子,”她浮夸地比划着,笑容灿烂似春光,一面又蹦蹦跳跳地去采墓边的柳枝,不拘小节地瘫坐在地上,裙摆像春花绽放,手上又甩着柳枝,“爹爹前阵子,去了江南柳家行医,得了好大一笔赏金!带回来好多糖葫芦!”

可同样为柳氏,命运却截然不同,乌月九说了一半便止了声,转了话题:“也不知道竹生哥哥如今在哪,过得如何?”

“柳姨,你若是能托梦,便告诉竹生哥哥,他叫我做的事,我快做完啦!”

“可我做完了,又如何给他呢?”

她得了父母亲的切身教导,比旁人学得都快,加上天赋异禀,自是更胜同辈许多。不好告诉母亲如何制人骨笛,她便自学自研。

叽叽喳喳不知说了多久,说到月上柳梢头,乌月九还兴致盎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只是夜色已晚,她再不回家,娘亲又得唠叨她。如今她也到了适婚年纪,说媒的人险些踩断门槛,但她并无成婚之意,今日来扫墓,也是存了份躲人的心思。

乌月九临前,又轻轻抚了抚碑上几行字:桃花村柳氏明珠,柳竹生之母。

春寒料峭,夜里山中雾露深深,乌月九紧着步子,险些脚滑摔下山去,心脏骤然怦跳不停,缓不下来,连带一阵头晕目眩,心一惊一悸,忽而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拨开山树枝叶,远处村庄明亮一片,刚缓下气,又见黑烟冲天,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哪是村庄灯火明亮,这是真的火光,如燎原一般气势的烈火!

乌月九惊了一跳,再不缓着步,紧赶慢赶着,却见村口密密麻麻列着军阵,其内是熊熊大火,她刚想过去,便被一人拦了去。

“哎,小娘子,那里头正烧着,你去做什么?”

那人一身华丽衣装,袖边缀着金丝银线,勾勒的是何图腾,乌月九心乱如麻,并未留意,只当是官兵一员,她双眸通红,本就容貌清丽,如今更是惹人怜惜,与柳姨说了一天,并未进水,此番又呛了浓烟,嗓子更是干涩,焦急之下,徒张着口,发不出声。

顾桃溪此行南下,本就是被世子爷强着迫着,不情不愿,原想着趁世子留宿江城城主府中,他抄近路来瞧瞧父亲生前未归的故里,结果平白无故撞上这档子事。

虽不知着官兵是何处来的,又是为何扎在村外,不许人进,更不许人出,他隐隐有些不妙的猜测,但官场水深,他人微言轻,不想淌这一滩混水,便留在外头,看他们的戏。

见俏丽的小娘子说不出话,他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哑巴呀。”

乌月九无暇顾及,绕过他就想往村里去,又被人缠了上来:“小娘子,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那里头火势凶猛,官府正救水呢,你也别急啦,有什么急事非得冲进火场……”他话稍一顿,眼见那几位不好惹的官兵扫了几眼过来,他又立马拦着她,调转方向,刚寻思说些什么插科打诨,就见着她怀中还抱着一支骨笛。

桃花村里有位月娘子,骨笛技艺精湛,达官贵人间多有耳闻,顾桃溪想好理由,作纨绔子弟状,调笑道:“小娘子是骨笛商呀,骨笛虽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但生命诚可贵,且在外头等等吧。”

“那月娘子兴许平安无事呢。”

听到娘亲名讳,乌月九瞪着眼,急急喘着气,哑着嗓子,欲要说些什么,又被拦了去,顾桃溪揽过她的肩,将她朝外带了几步,挡去那几位官兵的视线。

“哎呀呀,小娘子,听点话吧,我可是在救你呢。”

乌月九自幼跟着娘亲学制骨笛,力气较常人都大上许多,她一把便挣脱顾桃溪,此人嘴上吊儿郎当,话里话外向着官府,她要去问问那些官兵,为何列在此处,又放任大火蔓延,说是救火,可她分明未见这里有一位村里逃出来的村民。

顾桃溪诧异一瞬,轻叹口气,虽不知那小娘子为何如此执拗,但他已然尽了善心,只是对方不听劝,他也只得站在那处,目送着她的倩丽背影。

青绿色的发带在身后翻飞着,乌月九刚冲上前去,就见着有三俩村民搭着肩向外走着。她的眸底有了些微亮的光,刚想出声唤他们,就见那三俩村民被守在村口的官兵一剑穿胸,生生捅死。

距离之近,近到她能听见嘈杂火燎之声中,唯一清晰的那声“小九儿”,能听到利剑穿过血肉,摩过人骨的钝声。温热的鲜血随着剑出洒在土里,混入尘中,凝成一团。

人死得悄无声息,官兵面色不虞,略有烦闷:“真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乖乖等死不好吗?”

“算了算了,也别说了,死者为大。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罪了江南柳氏……”

乌月九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死去的村民瞪着眼瞧着她,似乎在叫她快跑。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她耍着小脾气,和娘亲置气后,一路跑到镇上,村民伯伯笑得无奈,却宠着她,温声哄着,给她端了碗汤面吃。

吴伯、王姨、刘叔……

世界变幻颠倒,曾经鲜活的叔伯阿姨,如今成了一具死尸。

乌月九崩溃地又往前了一步,这群官兵……简直人模狗样,禽兽不如!他们守在此处,是为了将桃花村的人尽数杀去,是堵了全村人的生门!她咬牙切齿地冲上前去,刚想厉声质问,便又听得一句:

“听说是那有名的乌郎中,不知怎地,撞破了江南柳氏的秘辛,人家……于是才……”那官兵抬手在脖颈处一抹,尽在不言中。

“哎,那列先遣兵已经回来了,估计那乌郎中,早已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耳鸣一阵,心血上涌,乌月九两眼一黑,头晕目眩,不敢置信,只是气急攻心,四肢又软了下来,那无情官兵注意到她时,她已然瘫倒在地,白皙的指尖无力抓着尘与土,鼻腔充斥着浓烟与血腥气。

爹娘……

官兵厉声问她:“你是何人,来此处做什么?”

“莫非,”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打转着,语气惊疑戒备:“你是桃花村……”

“哎!”顾桃溪看戏看了个够,上前拦去官兵们的视线,“这位小娘子是随我一道来的,头一回见此场景,妇人家胆子小,各位大人莫怪莫怪呀!”

“顾大人,若是没什么事,便带着人自行离去吧。”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但在别人地盘上,他再豪横,也没靠山,毕竟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死一个村子的人,也悄无声息。

他一面去扯乌月九,一面挡着那几位官兵不怀好意的视线,生怕他们谁人记住了她的脸,到时候给这可怜姑娘招来灾祸。

只是扯的力道大了些,又一时不察,竟不慎将小娘子的长命锁扯断了。

叮铃一声脆响,长命锁混入尘土间,漫天火色,浓烟滚滚,乌月九淌下一滴泪。

她的长命锁,断在了她十六岁之际,同她的生母生父,自小一块长大的同窗,对她诸多照顾的邻里村民,一道葬在此处。桃花源里桃花村,桃花深处有人家,终于覆灭在一场大火中,除她之外,无人生还。

乌月九将长命锁埋在了柳姨坟前。远处浓烟依旧,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变故毫无征兆,仍觉得像是一场梦。醒来时,爹爹娘亲还在,阿伯阿叔姨姨也都笑她,净做些晦气梦。

她如今意外保住一条命,没在村内受了屠杀,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找寻真相,平冤昭雪,只是情感难以自抑,愤恨眼泪滔滔不绝,她抹了又抹,拭了又拭,眼眶红肿得格外猫腻,极易引人怀疑。

顾桃溪自认,错手将她的长命锁扯断,是他不对,但他道歉道歉又道歉,提出补偿,那小娘子也不予理会,他只得跟着人上了山,瞧着人祭拜,又随着人下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路上寂寂无声,他兀自起了话头:“我说呀……此事蹊跷怪诞,但活着才有希望,你说对吧?”

他的话模棱两可,乌月九却听懂了。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跟着她又是何目的,她忍着悲戚,强作无事地弯唇,对他笑了笑。

身侧之人尚不可信,她咬牙忍受,睫颤似蝶翅。等到了天明之刻,官兵退去,她又回了村中,曾经艳极一时的桃花都被火燎得只剩枯木,从前会对她温柔轻哄的爹娘都成了黑黢黢的,辨不出人形的尸体。

情难自抑,但身侧有人,她只好强压下来,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大梦一场。只不过脸上沾染尘灰,脏污一片,顾桃溪对她看了又看。

“小娘子,擦擦脸?你如今黑得……”

乌月九充耳不闻,冷着脸同他擦肩而过。她要进城探探消息,如若官府真如她所想,早和其他势力勾结,草菅人命,她便要想办法上京。

只是一时茫然无措,昨日还是备受宠爱的,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今日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她的脚步顿了又顿,顾桃溪也跟着她一块顿步,又走着。

“那长命锁……”他欲言又止,乌月九仍旧不理他,他只好幽幽长叹一口气,“怎么比那位世子都难搞,果然呐,古人诚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针啊……”

乌月九顶着一张脏得模糊了五官的脸,迈进城中,还没找人问路,便被挡了道。

前面一窝人拥在一块,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为首之人厉声吆喝着:“来人呐!瞧瞧这位外来的少爷贵公子!真是蛮不讲理,欺负咱朴实的小老百姓啊!”

被指摘的那人通身气派不俗,一袭青衣,长袂飘飘,金丝银线勾缀着竹叶,神色冷冷,眼神阴翳,其上一支翡翠玉簪束发,流苏坠在耳侧,如竹如月,冷然自持。

“这骨笛,可是出自那桃花村月娘子之手,那月娘子是何人呐?在座诸位一定都有所耳闻……”

周遭人应和道:“是啊,那月娘子可是如今寥寥无几的骨笛传人,其手艺精湛自然不可多说……”

“可这外来的贵公子,偏说这骨笛,用的不是鹤骨,而是人骨!”

如此骇人听闻,大逆不道,周围百姓都惊了一跳,“这是何缘故?用的是谁的骨?”

“估摸是骗人来的,月娘子手制的骨笛,有价无市,定是想以此低价骗走……”

争执不下,又挡着路,娘亲的名讳一直悬于耳中,乌月九抬步推人,一路挤了进去,未曾多看那遗世独立的公子一眼,拿起那骨笛辨认。

虽已经手打磨,但这精细程度不如娘亲手作,不是娘亲所制;另,鹤鸟骨虽较其他鸟类大上几分,此骨也层层打磨,埋去了原来尺寸,但乌月九自幼跟着爹爹学医,对人骨自是熟悉……

这确实是人骨。

那人见她摸骨,脸上又脏污一片,以为是来强抢的小乞丐,夺过骨笛便出声辱骂,未料想那位一直安静如凉月的公子忽的开口。

此人声音温吞而缓,却字字铿锵,语调微扬,又捎着阴冷威胁之意。

“县主府中,地牢之内,关押着数以百计的姑娘,埋着数不胜数的白骨,你怎就知,手中的骨笛,定是鹤骨,而非人骨呢。”

“哎哟!”被这位公子一呛后,原是寂静无声的诡谲气氛,顾桃溪却突然叫喊,直直拦向那公子,他压低半句声,“小世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那被唤作“世子”的公子这才凉凉瞥了眼过来,眉间淡漠,微微偏了偏头,侧过一边耳,扫过浑身脏污的乌月九,才将目光放在顾桃溪身上,缓缓启唇道:“你倒是上哪去,带了这么个不知礼数、无家可归,看着就丧气的乞丐过来?”

语间讽刺之意更甚,话语像是淬了毒般:“小子,你出门前,父母没教你要正衣冠么?还是说……”

“你也同我一般……”公子凉凉扯起一笑,眸底是深切却凉薄的静谧之海,翻涌起浪、墨黑无光的,捎带着混沌的恶意,扇子轻轻展开,现出斑驳萧瑟的枯竹,截截而断。

“丧母死父,故而无礼。”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